文/新浪港股專欄作家 丁涵之 (微信公眾號xlgg-sina)
回望香港回歸祖國以來的這20年,如果說前10年的金融業依然是外資主導的話,那么從2008年金融危機中逐漸走出來的后10年,便是中資券商快速崛起并將逐步取代外資的時代。
香港回歸祖國20周年之際,我在這座城市的工作和生活也迎來了第10個年頭。
回想10年前,從陽光普照的加州硅谷,飛抵初夏陰雨綿延的港島,我的視覺、聽覺和觸覺沖擊都是巨大的。
首先是視覺。記得剛到香港時,住在當時公司給我安排的服務式公寓,位于灣仔的軒尼詩道上。這條狹長的街道,一頭連接的是金鐘和中環的摩天大廈,仿佛置身鋼筋混凝土叢林,一頭是銅鑼灣的車水馬龍,人山人海。而在加州的幾年里,平時看到的最高的樓便是斯坦福大學的胡佛塔,看到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周末的沃爾瑪。香港的繁華,對我的沖擊首先是視覺上的“擠”。
緊接著是聽覺上的。跟美國大城市的白天警車汽笛常鳴,晚上宛如鬼城不同的是,香港似乎24小時都處于一個亢奮的狀態。子夜熄燈就寢,雖然街道上車輛已然稀少,但耳畔依然傳來不知從哪里發出“呼呼”聲,就像是把遙遠的車輛聲匯集在一起,綿延不絕。久而久之,這個“吵”反而成了我入眠的催眠曲,太安靜的環境反而睡不著了。
然后是觸覺上的。年少時在家鄉南京,每年最想離家旅游時,便是躲避六月的梅雨季。來到香港,卻發現這里是江浙梅雨季節的延長版和加強版。每年里總有那么大半年,不僅衣服毛巾常常曬不干,皮鞋皮包上往往有白色霉斑,連墻壁上柜門上,摸上去都是濕漉漉的。
正當我帶著對這些沖擊的困惑,踏進中環的辦公樓時,卻很快發現這些都不是事兒了。這是因為:工作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每天在開著18度空調的辦公室里完成超過16小時的工作后,回到家倒頭便睡,管你是擠是吵還是濕。
我在香港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花旗集團亞太區總部的研究部,覆蓋亞太區和中國區的能源行業。在外資投行,研究部常常被看作公司的“大腦”,其中的經濟學家一般都有著歐美頂級名校經濟學的博士學位,學術水平絕不亞于任何高校的資深經濟學家,他們強大的人脈網絡使得很多人在離開投行后都去了政府擔任高官。而各個行業的研究主管,基本都是在各領域扎根十年以上,有著極深的行業見解和人脈積累。我在花旗研究油價的幾年里,有幸與當時的全球大宗商品研究主管共事,學到了很多東西,而他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便擔任了美國負責國際能源政策的助理國務卿,在美國能源行業和政界,可謂一言九鼎。
在海外的投行業務里,研究部通過其深度的研究報告和專業的服務,是股票機構業務傭金的核心來源,但這只是其最狹義的職能。研究部的影響力,絕不只是局限在股價波動和傭金多寡。雖然在本世紀初科技泡沫破裂后,投行部和研究部之間建立起了非常明確的合規壁壘,但是研究部對于投行項目的影響力依然巨大。舉個例子,我親眼見過很多準備在香港上市的公司在甄選承銷商的時候,明確要求該行負責所在行業的研究團隊需要在“機構投資者”排名靠前,這樣他們才認為上市后,股票才會有最為專業和客觀的研究報告來覆蓋,公司的真正價值才會更好地被發掘。
在花旗的四年里,我親身經歷了2008年金融危機對全球和香港投行業的深遠影響。其中印象最深的,是有兩個周五,花旗的股票跌到了歷史最低點,在此前另一家投行雷曼兄弟倒下的陰影下,各種破產的傳言四起。我們香港辦公室的同事在這兩個周五回家前,都已經把桌上和抽屜里的個人物品收拾好帶回家,在電梯間見到彼此,討論的都是周末公司是否還存在,下周還是否用得著來上班。
所幸的是,由于“Too big to fail”,花旗兩次陷入頻臨破產的困境都最終被美國政府解救了。記得當時周末兩天哪里都沒有去,一直守在電視前,心情比看世界杯決賽還緊張。后來,金融危機的陰霾隨著全球經濟復蘇而逐漸散去,然而,經過這一波金融危機的打擊,全球的投行業多年以來的風光便不再延續。很多在香港外資投行的人發現,出差的商務艙降到了經濟艙,圣誕節在東南亞海島的部門聚會改到了在香港辦公室進行,就連辦公室茶水間的咖啡機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在經歷過行業的大風大浪后,我在香港生活的心態也從金融危機中的焦慮與躁動,變得趨于泰然與平和,生活內容也變得更加豐富多彩起來。在經過開始的適應期后,我越發覺得香港是一個非常適宜生活的地方。離開高樓林立的中環,半個小時內很快就可以抵達各種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比如赤柱、西貢、南丫島等等。隨著朋友圈的不斷擴大,我也經常在周末組織活動,帶著一批“港漂們”上山下海,領略東方之珠魅力的另一面。我也在這里遇見了我的妻子,并拿了香港永居,從一個“純港漂”變成了“新香港人”。在2012年離開花旗集團后,我先后加入了野村證券和美銀美林,并帶領自己的行業團隊在“機構投資者(Institutional Investor)”排名中拿下了連續多年全亞洲第一名的成績。
回望香港回歸祖國以來的這20年,如果說前10年的金融業依然是外資主導的話,那么從2008年金融危機中逐漸走出來的后10年,便是中資券商快速崛起并將逐步取代外資的時代。隨著中國由資本輸入轉變為資本輸出,兩地投資互聯互通的今天,內地資金對香港市場的影響力已遠遠超越了外資的影響,并逐步從外資手里奪取了定價權。作為局內人,我有幸親歷了這個時代的變遷。去年夏天,我從美銀美林辭職,告別外資投行生涯,加入了華泰證券研究所。陸挺所長在2015年初便開始打造的A+H一體化平臺架構,在兩地股票市場互聯互通的今天,已發揮出了外資和其他很多中資投行目前不具備的優勢。在陸所長領導下搭建的港股研究團隊,也吸引了一大批來自國際國內頂級投行的明星分析師的加入,并快速完成了港股各行業的全覆蓋,這也是近期香港資本市場上的一個熱門話題。
擱筆之際,已近深夜,瞥見維港對岸的環球貿易廣場大樓上也打出了“熱烈慶祝香港回歸祖國20周年”的滾動字幕。隨著新任特首的宣誓就職,香港也將迎來回歸后的又一個新時代。而我的香港歲月,也將迎來值得期盼的下一個10年。
(本文作者介紹:華泰證券研究所港股研究總監。斯坦福大學管理學碩士和華盛頓大學工學碩士。2016年8月加入華泰證券研究所。此前先后任職于花旗集團、野村證券和美銀美林亞太區總部的研究部。在2016、2014和2013年的“機構投資者”亞太區評選中,個人及其領導的團隊皆榮獲油氣行業第一名。)
責任編輯:劉琛 SF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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