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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0日，在倫敦召開的官方貨幣與金融機構論壇（OMFIF）上， 世界貿易組織（WTO）副總干事艾倫·沃爾夫（Alan Wolff）發表演講時表示，世貿組織正面對巨大挑戰，但過去的危機已經促生新的倡議并最終將增強全球貿易體系。
世界貿易組織（WTO）副總干事艾倫·沃爾夫（Alan Wolff）(圖片來源：新浪財經）以下為Alan Wolff演講稿新浪財經中譯版節選：
一個得到妥善處理的危機可帶來積極成效（A crisis properly managed can lead to a positive outcome）
以往事為序曲（The past as prologue）
曾幾何時，深處經濟危機的美國面臨嚴重的國際收支困境。在許多產品領域，進口產品大量涌入，打擊了制造業的就業機會。人們都將問題的出現指向一個亞洲國家。政府的政策非常支持其主要產業，而政府參與的深度卻幾乎毫不透明。國家冠軍企業就此產生。來自創新國家的技術轉讓是一個主要問題。國外的競爭對手通常認為競爭不公平。該國從工業發展滯后轉變為制造業強國。人們普遍認為它的經濟主導地位將邁向下一個世紀。
對于美國總統來說，這構成了一個政治挑戰，對他的政治支持者的損害以及國會的擔憂需要明顯的回應。對于財政部而言，問題更為廣泛，而且更令人擔憂。雖然美國有貿易順差，但盈余正在減少。美國國防和外援的支出很高。總而言之，美國當時正面臨著收支平衡的危機。
當時美元受黃金（XAU）支撐的，每盎司黃金價格是35美元。法國政府正在兌現手中的美元。貨運飛機秘密地把黃金從美國黃金存放處——田納西州的諾克斯堡（Fort Knox）運往歐洲。該國的黃金供應正在縮水。這種情況是不可持續的。
這位美國總統動用了國家緊急權力。政府采取的措施是單方面對所有進口商品征收10%的額外關稅。幾乎所有美國的貿易伙伴都譴責美國的行為與國際協議規則下美國的國際義務不一致。美國的三大貿易伙伴也沒有對美國關于非互惠關稅減讓的要求表示歡迎。就美國政府而言，它認為情況完全證明了其行動的合理性。
這一事件發生于1971年。
最終發生了什么呢？1971年12月18日的史密森學會上，在進口附加稅征收了四個月零三天之后，最終達成了一致。美元貶值，其他貨幣升值，進口附加稅被取消了。國際貨幣制度在15個月內進化成為了浮動匯率制，貨幣價值不再與黃金掛鉤。
至于貿易，當時美國的主要貿易合作伙伴并沒有做非關稅減讓。相反，1973年9月，他們同意啟動新一輪重要的多邊貿易談判。該倡議被稱為關貿總協定東京回合，六年后達成了首個多方協議，以三種規范消除非關稅壁壘——政府采購，海關估價和產品標準。國際貿易體系變得更加開放，更加以規則為基礎，并得到更多國家的采納。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國際經濟關系中，這一事件在當時的環境下回聲微弱，但在很多關鍵細節上，它都是不同的。我在這里列出這一歷史事件的原因有一個，而且只有一個：一個妥善管理的危機也可帶來積極的結果。
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美元價值（DXY）再一次被高估，國會威脅要采用貿易限制的舉措，白宮則采取單邊貿易措施。再一次，情形必須要做出些改變。貨幣價值通過1985年9月的廣場協議（Plaza Accord）被重新排列，一年后啟動了新型多邊貿易談判，最終通過規則擴大世界貿易的覆蓋范圍，并且幾乎十分偶然地，創造了世界貿易組織（WTO）。
不是所有單邊貿易措施的實施都會創造一個更有利于貿易的世界，但在上述這兩個例子中都是如此。這給我們一個啟示：貿易措施引發的危機可以帶來機遇。
世貿組織的誕生并不是“很多計劃”而產生的結果。布雷頓森林會議（Bretton Woods Conference）也并非是因為要創造一個新的全球貿易機構而生。最后一次多邊貿易談判——烏拉圭回合于1986年召開，旨在提升全球貿易規則的格局，特別是服務和知識產權，并致力于提供更大程度的貿易自由化。但是由于美國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初期的談判時再次采取單邊貿易措施，在談判后期，加拿大和歐洲共同體（EC）相繼開始關注多邊貿易體系的管理問題。這一努力被美國默許并最終被其所接受，成為了之后的世界貿易組織。世界貿易組織產生了一個重要的新要素——以國際爭端解決方式做出的決定將被強制實施，失敗方無法阻止。
世貿組織被證明是可持久的。他所面臨的最嚴峻的考驗是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以及它所堅持的規則。競相搭建關稅壁壘的故事并沒有重演，雖然這種做法曾經加劇并延長了20世紀30年代的大蕭條。相反，自從1995年世貿組織成立以來，世界商品出口總額從1995年的5.6萬億美元增長到2017年的17.7萬億（增長了3.4倍）。按數量計算，商品貿易增長了2.6倍。旨在減少跨境貨物運輸中由官僚主義而產生摩擦的貿易便利化協議全面實施后，預計可將貿易成本平均降低14.3%。截至幾天前，164個世貿組織成員中已有141個成員國批準了該協定，其余的成員國也正計劃這樣做。
（編者注：點此查看全球宏觀數據）
背景（The setting）
宏觀經濟條件，即總需求水平，在確定全球貿易水平時遠遠超過國家貿易政策。但是，在貿易領域發生的事情可以顛覆政府、國際和私人金融機構的計劃和預測，并造成重大破壞。如果世界貿易組織沒有按預期充分發揮作用，這一結果可能首先直接大幅削弱世界經濟增長率，然后產生第二層影響——投資減少，最終導致消費和營商信心下降。
到目前為止，貿易面臨的主要威脅在于未來。除去中美之間現有的貿易措施以及涉及鋼鐵和鋁的貿易措施不談，世界貿易正在增長，而非縮小。根據世界貿易組織的《世界貿易報告》（World Trade Report），按出口和進口平均值計算，2018年全球商品貿易額增長4.4%，大致與2017年的4.7%增長率相匹配。在2018年世貿組織的報告中，2019年增長率預計將降至4.0%，低于1990年以來4.8%的平均值，但仍高于危機后3.0%的平均水平。然而，有跡象表明不斷升級的貿易緊張局勢已經對商業信心和投資決策產生負面影響。
去年9月，由于貿易爭端不斷升級和信貸市場趨緊，世貿組織降低了貿易預測。當前預測貿易增長從2018年預期的3.9%放緩至2019年的3.7%，但如果貿易條件繼續惡化，這些預估數字可能會向下修正。還有一種可能是，政策環境更大的確定性和改善可能帶來貿易增長的迅速反彈。
概要是：宏觀經濟因素淹沒了微觀經濟，直到微觀經濟開始引起躁動，兩者相互作用，對全球增長施加下行壓力。這有可能發生。
當下多邊貿易體系所面臨的挑戰（The current challenges to the multilateral trading system）
克服體系癱瘓（Overcoming paralysis）
對這一更大挑戰的回應已經開始。 2017年12月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舉行的世貿組織第11屆部長級會議中產生了兩個重要突破，并有望實現第三個突破。一個是開始對世貿組織需要改革達成共識。另一個由志同道合的成員們發起一些聯合倡議（并非所有成員國都贊同，但對所有成員國開放）。此外，所有成員國都承諾控制對許多沿海發展中國家漁民不利的漁業補貼。
改革的動議由美國領銜，在2017年12月的世貿組織部長級會議上提出了初步議程。它包括以下提議：
（1）世貿組織成員國履行提供透明度的承諾；
（2）世貿組織成員國更多地考慮使用發展中國家地位的主張；
?。?）糾正了它所認為的影響到談判成員國權利和義務的司法越權。接下來是一個包含多個組成部分的改革倡議，一個涉及一些在很大程度上不受世貿組織監管的議題的三方（日本，美國，歐盟）倡議：規范國有企業的規則，工業補貼和產能過剩，以及強制技術轉讓；還有關于世貿組織運作的渥太華倡議以及中歐對話。中國和洪都拉斯也提出了建議。這項改革運動在20國集團的使命中中得到了鞏固，并將于6月在日本大阪舉行的領導人會議上提交進度報告。
布宜諾斯艾利斯提出的第二項創新是創建了四項聯合倡議。成員一起討論并最終在有共同興趣的領域進行談判：電子商務，投資便利化，國內服務監管，微型和中小型企業，以及提高婦女性在貿易中的參與度。占全球國內生產總值四分之三的國家簽署了對所有成員國開放的倡議。其他成員則是積極參與。這些努力將帶來什么以及它們的普遍接受程度在未來才能確定。
改革的第一階段正在進行，主要是起草提案。第二是推動它們最終被接受。要使這一所謂“世貿組織之春”的改革不至于破滅，必須不減緩正在建立的勢頭，雄心也不能削弱。成功或是失敗不會引起市場動蕩，但會影響長期的世界經濟增長。
在貿易體系內，改革失敗的風險是不滿情緒，從長遠來看，這將產生一個遠好于次優方案的解決途徑。
眼前的挑戰有：
國家安全和相關報復性關稅
單一產品關稅（鋁和鋼）以及響應性關稅，擾亂了經濟部門、供應鏈和投資決策，但對世界經濟增長沒有產生重大影響。更大的經濟風險源于當前可能出現的關稅擴張以及其他國家效仿現有對手政策的可能性。然而，目前幾乎沒有證據表明存在傳染風險。盡管如此，世界上大多數貿易繼續按照其成員國作出的世貿組織承諾進行。
目前WTO爭端解決機制主要負責審查成員是否遵守現行的WTO規則。當然，對于任何成員國來說，由爭端解決小組來指出一個國家是否有權啟動國家安全例外條款，具有極大的敏感性。迄今為止，在世貿組織和關貿總協定70年的判例中，這是一個從未有結論的問題。這一問題在起草國際貿易組織最初的“基本安全”條款已經得到承認，而對于例外條款的自由使用以及濫用權力的可能之間一直存在爭議，從未得到解決。
由英國脫歐而生的缺口（Brexit Gap）
英國財政部預計，到2035年之前，英國作為歐盟成員國，和離開后再進入WTO的市場準入水平相比，將損失8.6%或更高比率的GDP。當這個數字出來時，我請一位資深經濟學家做了一個粗略的計算，看這對世界經濟意味著什么——擁有單一市場的世界和世貿組織保持原樣有什么不同。答案是，到2035年，世界GDP累計損失約90萬億美元。簡單說來，我們可以將其稱為“英國脫歐缺口”。
世界貿易組織的成員國沒有表現出創建全球單一市場的愿望，但“英國脫歐缺口”表明，要通過改善多邊貿易體系實現更大的貿易自由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涵蓋電子商務，擴大商業服務的覆蓋范圍，進一步開放農產品和工業產品市場，減少國內對農業的支持，限制工業補貼以及許多其他事項。這些可以通過多邊協議解決，而不需要尋求讓世界經濟成為單一市場。如果可以在縮小全球脫歐缺口方面取得進展，將是十分值得的。
誰在主導方向？長期改革（Who is driving the bus? Longer term reform）
包括白宮官員在內的許多高級官員本月早些時候發表講話時指出了世貿組織改革的必要性。他們批評世貿組織未能適應當前形勢。世貿組織成員有必要審視世貿組織治理失敗的程度，廣泛考慮。世界貿易組織被錯誤地認為是一種超國家的組織，其實并非如此。但它具有一系列在人類組織中非常罕見的特征（可能是缺點）。這些特征包括：它沒有行政部門，自該機構成立以來，除一些重大的例外情況外，立法職能一直沒有發揮作用，并且在至少一名主要成員看來，這種司法權已經失去了合法性。在這種情況下，世界范圍內成功治理的例子很少。在某種程度上，它使人想起美國大陸議會，這個由一些彼此利益不同的主權行政州組成的機構。它不是一種有效的治理形式。
毫無疑問，對任何世貿組織改革工作的考慮最終必須審視到治理的基本問題。顯而易見的是，也是很經常見到的是，那些只把一個成員的自身利益置于其他成員利益之前的要求，只會導致停滯不前。如果它阻止了多邊進展，保持平等是沒有成效的。該機構的所有方面都需要進行反思，包括世貿組織秘書處的作用，它可以通過監測、報告貿易情況并提出建議，更有效地為世貿組織成員服務。
對于世貿組織來說，多邊貿易體系治理失敗的危險在很大程度上由于雙邊和區域協議而逐漸被廢棄，被停止使用，或是越來越多地繞過。一些區域安排正是為了這個目的——試圖加強區域一體化。目前這些努力中最大的一項是《非洲綜合自由貿易協定》（AfCFTA）。非洲大陸間貿易總量非常低，只有大概10%的比例。AfCFTA可以成為最終促進更強大的國際貿易體系的基石。
區域貿易協定也可以是創新的實驗室，被帶回日內瓦的談判桌，成為多邊貿易體系的一部分。它們可以像Jacob Viner所打算的那樣，創造出更具廣度的全球貿易，而非偏離軌道。但是，目前為止WTO還沒有系統分析如何實現這個目標。有趣的是，人們可以看到，世貿組織內部對電子商務聯合倡議的許多問題的審議都是根據雙邊和區域協議中已經商定的條款進行的。這有潛力成為一個非常積極的進展。
結論
對于一個由164個主權國家（包括歐盟）組成的機構來說，WTO整體所取得的成就還是強大的，包括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避免了保護主義措施的大規模復蘇。這是對國際貿易體系的一次重大壓力測試，而且通過了。這個體系挺住了?？梢源_定的是，我們不知道下一次經濟衰退會帶來什么——未來是不可知的——因此鞏固規則很有意義。
我完全相信，多邊貿易體系將會持久，事實上它將得到改善并蓬勃發展。這種信念不能成為自滿的理由。手頭的任務是巨大的，但積極變革的機會也是如此。在其70年的歷史中，這個體系正在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挑戰，但我們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樂觀。
迄今為止，世界上大多數貿易繼續按照世貿組織成員國作出的承諾進行。164個成員國中沒有誰選擇退出世貿組織。相反，有22個國家正在排隊申請加入。
世貿組織成員國的主導性信念是使它變得更強壯而不是更弱，改革世界貿易組織，使其能夠對那些由技術革新而產生的老問題和新問題的反應都更加靈敏，以推進一個快速進化的全球貿易體系。
正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1月23日在達沃斯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上所說：“我希望大阪G20峰會能被歷史銘記，因為它開啟了全球范圍內數據治理的新篇章。在社會5.0的理念之下，連接并推動所有一切的不是資本，而是數據。貧富差距會逐漸縮小。我們還沒有實現這一愿景，即由數字驅動一切，也就是DFFT（Data Free Flow with Trust，基于信任的數據自由流動體系），這將成為我們新經濟發展議程中的重中之重?！?/p>
只要世貿組織仍保持其相關性，它就將在世界貿易體系中發揮核心作用。
（線索Clues / 李濤、實習編輯 姚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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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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