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健身房沒有春天
本報記者/裴昱/北京報道
將近30攝氏度的正午,阿韋正在一個項目工地上揮汗如雨地沖刷馬路,隔著黃色安全馬甲依然能看出,他比其他工友的身材要健碩很多。
這樣的身材顯然不是在工地上勞動出來的,如果沒有這場疫情,阿韋本應該在北京東四環一家有著落地窗的健身房做健身教練。天氣好的時候,陽光灑在拳臺上,他就在這里教會員打拳。
如果沒有這場疫情,阿韋不用為了補貼生活費,跑去老家附近的工地上打工。“我現在都曬黑了,再回不了北京,就只能去南方打工了。”他說。
然而,生活沒有如果。
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給各行各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沖擊。遲遲不能復工的健身房和健身教練們也同樣無法幸免。3個月的停業,對于這個依靠現金流運轉的行業來說,打擊是毀滅性的。
業內有說法稱,全國已有超過3000多家健身房倒閉。不少健身教練轉行送外賣、開滴滴,或者被迫離開北京。
4月下旬,北京健身房終于迎來了重啟信號,但《中國經營報》記者多方了解到,只有體育局的通知是不夠的,不少寫字樓的物業仍然不允許健身房開業。部分能在第一批復工的健身房對復工后的情況也不甚樂觀。
“從預約的情況看,客流量遠不及往常。開業后一段時間老客戶要消課,不會有復購,現在行情不好,我們對新客戶的判斷也不樂觀。”一位剛剛復工的健身房老板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
失血過多的健身房,想要補血沒有那么簡單。
難以為繼
“當時完全沒想到會停業這么久。”一合積木(北京)科技有限公司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張夢來說。
作為幾家健身房的老板,2月初因為疫情暫時停業時,張夢來并沒有想到這將是一場持久戰。以往,他的健身房是一年365天都營業的。
“復工時間一再推遲,但2~3月是健身行業的旺季,尤其是3月份,一個月能抵其他兩三個月的營收。”張夢來說。
對現金流為王的健身房來說,主要的營收來自于會籍卡和私教課,占到總營收的90%。其中,私教課通常能占到六成以上。
而在健身房關門的90多天里,會籍卡和私教課的收入都是0。再加上高額的房租和人工成本,這場停擺浩劫讓老板們度日如年。
“再繼續關下去,沒幾個健身房能熬過半年。”多位健身俱樂部老板向記者表達了擔憂。
重壓之下,降薪、裁員、倒閉接踵而至。昔日穿梭于各大商圈和寫字樓的健身教練們,有不少開始送外賣、做代駕、跑滴滴。
這些教練平時的收入主要分為基本工資、上課提成和銷售提成,賣出的課越多,提成比例越高。每月基本工資大約在2000~3000元,提成視各健身房情況不等,業績差不多的教練,月收入在1.5萬~2萬元左右。
疫情之下,一些健身房還能給員工按時發基本工資,也有一些健身房把基本工資降到了800元,還有不少健身房早已入不敷出。
“這幾個月都沒發工資,不干活兒哪有錢啊!”阿韋抱怨道。至于本應按時發放的基本工資,多位教練告訴記者:“說是延后發,但這情況,拖到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阿韋在結束了地方體育隊的生涯后,特意去泰國學了半年泰拳,拿到了不錯的比賽成績,最終來北京當上了一名健身教練,今年是他來北京的第三個年頭。
“這是我們體育生慣常選擇的一條出路。課多的話收入也不錯,而且健身房環境好,還能跟熟悉的會員聊聊天。”他說。
但如今,這條他原本設想好的路線,暫時偏離了軌道。
一樣偏離原有軌道的,還有無數個健身教練。
轉型困境
“健身房不營業,我就在家干農活。早7點到晚6點,一干就是一天,已經3個月了。”健身教練小王告訴本報記者。
小王原本在北京的一個度假村里做健身教練,今年春節像往年一樣回家過年,他沒有想到,這個假期漫長到像是一場“渡劫”。
“干農活比做教練累多了。”小王說,“我做教練的時候,沒什么連續性,早晨也不用早起。”
彈性的工作時間,以及還不錯的工作環境,是不少健身教練選擇這一行的原因之一。但現在無論是轉型還是待業,他們面臨的新環境都大不如前。
“跑滴滴一天賺不到300元,雖然時間還算自由,但是太枯燥了。”健身教練小平說。
一位健身房老板告訴記者:“健身是個垂直行業,教練并不好轉型,送外賣、跑閃送,和之前的收入相比差很多,而且很多教練放不下身段。”
“我的課大部分從中午開始,周圍的白領利用午休時間來上課,12點之前,我是很少上課的。”一位健身教練告訴記者。
他所在的健身房在一所五星級酒店里,由于高昂的會員費,能來這里鍛煉的會員,大都有著不錯的收入。
“跟熟悉的會員聊天,我也增長了不少知識,還有做投資的會員表示想跟我一起投資新的健身房。”他曾略帶驕傲地說。但現在,他也成為待業大軍中的一員。“原來談好的計劃都黃了,再這樣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了。”
4月初,北京部分健身房申請恢復營業,也有部分私教工作室接受老會員的預約,偷偷營業。但由于朝陽區爆發聚集性病例,剛剛準備復工的老板們,又等來了要再次關閉的通知。
張夢來算了筆賬:據說全國健身房關了3000多家,私教工作室關閉的數量是健身房的3倍,一個健身房平均10個教練,將近9萬名教練失業。1個教練手上平均有20個客戶的話,大概有近200萬個客戶要面臨自己健身房倒閉的現狀,如果1個客戶5000元的押賬,就算全國只有100萬個客戶,也有50億元的押賬找不回來了。
這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影響,能否在健身房復工之后得以緩解?
前景茫然
情況似乎比想象的還艱難。
隨著疫情的逐漸平穩,苦等許久的健身行業終于迎來了重啟信號。
4月21日,北京市體育局發布工作方案,提出4月29日開始逐漸開放室內體育健身場所,但利用地下空間開設的體育健身場所、游泳場館及健身場所的淋浴設施暫不開放。
通知一出,第一批準備開放的健身房已經箭在弦上。
“我們4月初就召集回了外地的健身教練,他們已經在宿舍隔離夠14天了,正在仔細地做消毒和衛生工作。”張夢來說。
作為第一批恢復營業的健身房之一,他們采用預約制控制客流量,同時要把每天的信息備案給物業、街道辦和體育局。
相關規定顯示,建議每個人在健身房的使用面積為8平方米以上,各個健身房根據自家健身房的面積,規定了每天允許預約的會員人數。
雖然等來了復工,但到客量和未來的經營狀況在各位老板眼中并不樂觀。
“從第一天的預約情況看,同時到的會員不超過15人,而我們設定的上限是35人。”一位健身房老板告訴本報記者,“恢復營業后,客流不足是個大問題,營業也是虧錢的。”
即使如此,開業也比停業強。
暫停營業的3個月里,多數健身房將會員的會籍卡延期,為了留住老客戶,還有部分健身房額外延長了一些會籍卡時間。
“復工后的一段時間內,來鍛煉的老客戶也要先消課,所以不會有什么復購。我們會想辦法拓展新客戶,但疫情影響下,經濟不好,新客的獲得并不樂觀。”上述健身房老板說。
雖然一些健身房和健身教練試水轉型線上,做直播、開網課,但不少從業人員坦言,線上很難賺錢,健身終究是要回歸線下場景。現在做健身視頻、開網課更多是為了維系老客戶,為開業做準備。
對這些從業人員來說,多停業一天,就多一天風險。
一位業內人士告訴本報記者,疫情對健身行業的沖擊是多方面的。成本壓力大、團隊軍心渙散,未來的經營看不到未來。“部分俱樂部不發工資是省了點錢,但再營業的時候,大家的產出就會大打折扣。”
張夢來表示:“健身房開業后還有2~3個月的緩沖期,加上之前停業的時間,總共有5個月的創傷。一個成熟的企業預期能扛過5~6個月,但健身行業本來就是新興業態,沒有龍頭、寡頭,團隊沒那么完善,規劃也沒那么專業。”
近些年快速擴張,又遭受巨大沖擊的健身行業,這條補血之路依舊漫長。
4月29日,一個喜大普奔的消息傳來,北京公共衛生突發事件應急響應級別由一級降至二級,對國內低風險地區進京出差、返京人員,不再要求居家隔離觀察14天,正在居家集中觀察的可以解除觀察。
健身行業的“康復”之路,還會遠嗎?
責任編輯:覃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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