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北美專欄作家 魏欣

　　在總體配額和具體操作方式上，顯然川普政府和共和黨并沒有考慮得足夠深遠。我們只能說，從經濟角度來看，這份提案一半正確，一半錯誤。

川普的移民政策能提振經濟嗎

　　作為最大的移民國家，移民政策一直都是美國最重要的政治議題之一。上周三，川普總統宣布支持了一項名為《為強大經濟而改革美國移民法》，簡稱RAISE。多位川普內閣的閣員，包括司法部長塞申斯、國土安全部代理部長伊蓮杜克等，還有一些國會議員跟移民改革團體都對這份法案贊美不已?？墒侵螅@項法案迅速在媒體和網絡上引起巨大爭議。一部分立法專家認為，該法案通過國會的可能性比較小。因為和很多美國公眾議題一樣，大部分民主黨議員和一些共和黨議員明顯持反對態度。

　　這項旨在將美國每年合法移民數量減半的法案是由兩位共和黨籍參議員，堪薩斯州的Tom Cotton和喬治亞州的David Perdue提出。其主旨有兩點：第一、將每年的合法移民配額削減41%，而且主要削減那些以家庭紐帶為基礎的移民申請。第二、保持以工作技能為基礎的移民配額不變，但是效仿加拿大和澳大利亞，采用擇優評分制度，將配額向高技能、高薪資和英語流利的移民傾斜。

　　該法案的支持者認為，親屬移民的配額過多，很容易形成移民鏈條。即新移民一旦成為美國公民，便開始不斷把親屬從國外接來美國生活。而通過親屬方式赴美的移民，又往往不具備較高的教育水準、工作技能和財務實力。所以很容易陷入需要依靠政府救濟的困境，拖累國家財政。而在有些州，過多的移民勞工又造成了當地就業市場的惡性競爭和房地產市場的過度泡沫化和投機化。但是采用擇優評分的方式則可以大大改善這種狀況，降低國家財政負擔。

　　而該法案的反對者則認為，第一代移民雖然技能不足，甚至不能講流利的英語，但吃苦耐勞的精神遠遠強過美國本土出生的工人。他們承擔了美國很多體力勞動的職位，是很多美國小業主的理想雇員。而且當他們的孩子在美國長大之后，也將會受到美國教育制度的培養，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具備適應社會所需的高技能，當然也會為美國經濟做出貢獻。華盛頓將軍、林肯總統和現在的川普總統本人就是移民的后代，削減親屬移民挑戰了美國以家庭為核心的價值觀，他們不應該支持。

　　那么這就出現了一個長期以來學術界和民間爭論不休的話題。移民對美國經濟的影響到底是怎樣的？如何才能通過調節移民政策來振興美國經濟呢？

　　首先，總體上來看，第一代移民和美國出生的人士在職業選擇的方向上其實并沒有太多重合，對美國人的就業影響不大，甚至還是美國經濟的有益補充。研究人員Peri和Sparber在2009的研究報告中就指出，非本土就業人員傾向于集中在需要人工、體力勞動技能的崗位或者是成為白領高技術人員，而本土就業人員更可能去謀求溝通和語言技能要求更高的職位。

　　這一點在我們中國移民群體身上就有很明確的體現。改革開放之前，美國華人群體大多數都聚居在中國城，并且以中餐館、中國超市為主要職業選擇。即使在經濟危機期間，中餐館常常還招不到人手。而改革開放之后，很多留學生群體進入美國中產階級，主要從事理工、科學行業。這些領域都是本地出生的美國人，甚至第二代華人移民少有問津的。

　　其次，低技術本土工人的就業困境和工資處于停滯水平很可能與勞動力市場的結構性轉變更相關，而不是移民的涌入。研究人員Ottaviano 和Peri 曾經于2008通過研究數據發現，有高中學歷的工人和沒有這一學歷的工人彼此之間最具可替代性。而美國出生的人口中大多數都具備第一代移民沒有的高中學歷，這就意味著移民對于美國高中學歷以下工人的就業影響沒有想象的那么大。

　　低技術工人的就業壓力和工資上漲緩慢更可能是受到技術化和全球化趨勢的影響。例如，過去幾十年來廠商投入大量資金開發自動化技術替代了勞動力，這顯著降低了對低技術工人的需求。還有很多國際化大公司通過全球資源配置，把本來應該留在美國的工作通過外包或者合資公司的方式轉移到了其他新興市場國家。

　　也有一些學者發現，在低技術行業中，某些細分產業還是受到了第一代移民的影響。比如，不太可能通過高技術和全球化提升勞動生產力的家政和園藝等服務行業，確實因為過多的移民壓低了其工資水平。

　　最后，研究數據還表明，第一代移民也確實推高了所涌入美國城市的租金和房屋價值，甚至還提升了房屋價格的波動性。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新移民來到美國人生地不熟，或者是投親靠友，更愿意居住在人口稠密的東西兩岸。人來了，自然就有居住需求，也就推高了房價。而在金融危機到來時，新移民由于其競爭劣勢，更容易受到波及。所以一旦丟掉工作，不得不通過賣掉住房來緩解財務壓力，也就增加了住房市場的波動性。

　　比如，在2000 年，居住在加州和佛羅里達的居民只有15%為本土出生，移民則占到了40%。結果是，相較本土出生的業主，移民業主住房價格的下跌幅度可能更大。在2008年大衰退后失業率最高的行業和職業中，移民的聚集程度更高。如2011年3 月建筑業失業率為18%，居各行業之首。盡管只有6%的本土居民從事建筑業，而移民從業比例達10%。根據移民業主自己的估算，2007-2010 年間其房價跌幅中值為34%，而本土業主住房價格跌幅為9%。

　　美國其實還是一個后工業化和老齡化嚴重的國家，增加移民配額比減少配額更符合其經濟需求。從1980年到2005年，國外出生的人口增幅占到美國總人口增幅的30-40%。也就是說，隨著人口結構中較大一塊的嬰兒潮的逐步老去，如果沒有新移民不斷增補，可能美國經濟早就崩潰，社會福利也早已破產。

　　鑒于其對美國的巨大影響力，美國移民政策對于是否能提振2008年金融危機后的復蘇力度和增強其可持續性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擇優錄取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都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而在總體配額和具體操作方式上，顯然川普政府和共和黨并沒有考慮得足夠深遠。我們只能說，從經濟角度來看，這份提案一半正確，一半錯誤。

　　(本文作者介紹：專欄作家，曾在美國供職于大型共同基金管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