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Taro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題記

這個有著精致而美好容顏的男子像一株倔強的鳶尾凋零在春暖花開的四月。曾經，他眼中的笑意能融化一季寒冰，他眉間的微皺能哀傷一江春水。在這個沒有什么不可以拿來消費的速溶時代，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十五分鐘名人，年輕的身體經過悉心打扮包裝出現在人們炙熱的目光中而后又迅速地被忘得一干二凈，有人說一切不過是一盤生意，何必在乎那么多。所以，到今天，我們竟還會懷念這個已離開我們13年之久的男子也未嘗不是一種安慰。當風再起時，一股淡淡的茉莉味道在空氣中緩緩飄散，作為那個純真年代無可替代的符號，張國榮被人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紀念著。

人們去張國榮去過的地方，聽張國榮唱過的歌，看張國榮演過的電影，堅持每年為張國榮過生日，甚至熟悉張國榮每張照片里的穿著，為每一條可能與張國榮有關的訊息歡欣雀躍抑或淚流滿面……張國榮是一個音樂的精靈、一個表演的魅影。他是《英雄本色》中俠義執著的宋子杰、是《阿飛正傳》中孤傲叛逆的旭仔，是《東邪西毒》中玩世不恭的歐陽鋒，是《倩女幽魂》中清秀羞澀的癡情書生，也是《霸王別姬》中那個在現實生活中做夢，分不清舞臺與人生、理想與現實，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他的溫潤凄美、風月無邊，讓人過目便再不能忘……

正如導演陳凱歌所說，張國榮擁有一雙只屬于前世繁華舊夢的眼睛。然而，他的才華橫溢并不是人們記住他的原因。有才華的人很多，但張國榮只有一個。假如生命中沒有那么多偶然，張國榮也許會是一名服裝設計師。身為“洋服大王”的父親就曾是香港有名的裁縫，馬龍?白蘭度、希區柯克、加里?格蘭特等好萊塢明星都是父親裁縫店的顧客。受父親影響，張國榮對服裝設計挺感興趣，在英國念書時，學的也是紡織管理。然而剛剛開始讀大一，父親卻突然中風，于是張國榮輟學回到了香港，他的命運也從此變得不一樣。

喜歡唱歌的他，誤打誤撞地參加了一檔選秀節目，這成了他進入娛樂圈的起點。按理說，憑借出眾的長相，憂郁的氣質，聰穎的天資，張國榮本可以做一個又乖又萌符合大眾預期的偶像，可是深知娛樂圈規則的他偏偏不懂得保護自己，他不愿迎合大眾口味， 不愿討好媒體、不愿隱瞞自己的性取向、不愿雪藏自己的愛人，不拒絕那些不討好的角色……為此他也承受了不少唾沫與誤解。

2000年“熱情”演唱會的第一場，張國榮的長發高跟鞋造型遭致惡評如潮，爭議不斷，可正是對藝術的虔誠和執著，追求完美的張國榮才沒有因為市場而妥協，相反，他為了一個演唱會去請最好的服裝設計師，想把自己最好的狀態呈現給觀眾。那場演唱會的服裝設計師是讓?保羅?高緹耶（Jean Paul Gaultier），高緹耶要表達的意念是“從天使到魔鬼”，視覺效果非常震撼驚艷。高緹耶是時裝大師，要知道，除了麥當娜之外，日本那么多人氣偶像去懇求他，結果他只為廣末涼子設計了一套衣服，卻愿意全心全意來助張國榮一臂之力，這本身就證明了張國榮的判斷。不幸的是，張國榮的認真換來的是當時不懂時尚和前衛的人們一番無情的嘲弄。

和很多藝人一樣，張國榮也敏感脆弱，當看到自己付出的心血不被接受時，也會哭得像個孩子。與很多藝人不同的是，眼淚擦干后，張國榮并未就此放棄自己的堅持，他曾說，“我最自豪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我張國榮始終都是張國榮”，事實證明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始終忠于自己，這恐怕是人們最愛他的地方。

上世紀90年代，人們的思想還相當保守，但因為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受傷害、受委屈，張國榮在“跨越97”演唱會的舞臺上公開表達了自己的愛。在香港光怪陸離的夜晚，張國榮分明發現了狗仔的鏡頭，也清楚那些人的意圖，卻執意地牽起了另一個男人的手。要知道，中國在2001年通過出版《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才將同性戀不再劃為病態心理。相愛，原不過是兩個人的事，青蔥歲月里的少年裘馬之戀倘若放在出柜也漸成潮流的今天便不必再遭到那么多惡意的攻擊。面對外界的冷眼謾罵，張國榮只是安靜淡然地為愛人寫歌，《我知你好》是其中的一首：“為我學會/自己不喜愛的嗜好/好/你的擁抱/亦擴大我自己空間領土/好/我感受到/沒有話說/甚么都給我代勞/好/誰人更加好/當比較你/相差幾多倍數”。

這是一段驚世駭俗的感情，也是一段最樸實動人的感情。

張國榮一生中出演了19部電視劇、61部電影、300多場演唱會、唱了很多首歌、做了很多慈善、得了很多獎項、提攜了很多新人，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之所以如此懷念張國榮，是因為我們每個人曾經都像張國榮一樣，內心永遠住著一個未經塵世的率真少年，勇敢清澈，光明磊落，即使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齷齪與不堪，卻始終對這個世界抱有善意。

2003年4月1日，在文華酒店24樓，張國榮和好友兼經紀人陳淑芬通話時告訴她，自己要看清楚一下香港，之后發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或許張國榮當時的心境正如梵高所說，“如果生活中不再有某種無限的、深刻的、真實的東西，我將不再眷戀人間”。

當張國榮選擇了絢爛的毀滅后，之前對他惡語相向的人似乎一瞬間全部消失了，人們開始惋惜，開始惦念……但似水流年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在所有悼念張國榮的文字中，陳淑芬在張國榮去世一周年時寫的《煙花燙》也許不是最好的，但卻是最讓我感動的，大概是因為陳淑芬是最了解張國榮的人之一吧，所以就用這首《煙花燙》作為結尾吧：

“是誰那么慌／剪破四月的時光……因為要做一個有心的人會注定悲傷／但信無苦無痛在他方／延續你的輝煌／因為愛過共同度過的人才終生難忘／當風再起時／陪你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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