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游戲沉浮

　　來源：中國經營報

　　周昊

　　曾見證過中國網游的懵懂純真與百花齊放，也曾經歷過游戲之外的明爭暗斗與物是人非，即將20歲的盛大游戲站在A股的門前，回身望去，來路卻都是自己18年前的“傳奇”。

　　隨著2月20日世紀華通（002602.SZ）的一紙公告，盛大游戲歷經五年的回A一事終于塵埃落定。然而時過境遷，《傳奇》與它的玩家都已老去，在過往的榮光與情懷面前，盛大游戲還能否像18年前那樣，再度牢牢吸引住玩家的目光？

　　根據世紀華通公告，其擬收購標的為盛大游戲境內控制實體盛躍網絡，根據交易預案，盛躍網絡整體作價298億元，世紀華通擬向曜瞿如等29名交易對方以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的方式購買其合計持有的盛躍網絡100%股權。此次交易完成后，盛躍網絡將成為世紀華通全資子公司。

　　目前，世紀華通總市值接近470億元，未來盛大游戲并表之后，世紀華通將成為A股最大游戲公司。盛大方面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成功回A對盛大游戲意義重大，下一步盛大游戲將與世紀華通旗下游戲發行系統緊密融合，擴大全球發行版圖。

　　“傳奇”不再

　　就像游戲名稱一樣，盛大游戲的發家史也堪稱一段傳奇。盡管從今天的視野來看，已難斷定18年前究竟是盛大站在了游戲的風口還是盛大帶來了游戲風口，但《傳奇》這款由盛大引進的游戲必定會在中國游戲發展史中居于重要的位置。

　　1999年，陳天橋在上海創立了盛大網絡，并推出虛擬網絡社區“天堂歸谷”。與如今諸多的互聯網初創公司一樣，剛剛成立的盛大網絡也一直處于燒投資的境地。2001年，陳天橋將目光注視到一款韓國游戲《傳奇》之上，但彼時曾向盛大網絡注資300萬美元的中華網并不看好這一項目。最終，陳天橋與中華網分手，中華網按股份留給陳天橋30萬美元。憑借著這30萬美元，陳天橋與《傳奇》開發商亞拓士簽訂了代理合約。簽下合約的陳天橋又以這份合約為基礎，先后取得了戴爾、中國電信、上海育碧等公司的支持，并于2001年9月完成了《傳奇》游戲服務器的架設工作。

　　從今天的視角來看，當時的《傳奇》玩法極為簡陋。游戲幾乎沒有劇情，玩法也是簡單的“殺怪、刷裝備、玩家PK”；然而當時國內市場上幾乎沒有網絡游戲，初生的《傳奇》熱度開始飆升。游戲上線僅僅一個月，《傳奇》就實現了盈利。一年后，《傳奇》同時在線玩家超過10萬，盛大也成為了當時全球在線用戶最多的網游運營商，而《傳奇》一款游戲也占據了當時國內網游市場高達68%的份額。在游戲最火爆的時候，一些地區線下游戲點卡甚至賣到脫銷，部分玩家只能通過購買客戶端光盤來利用其附贈的游戲點卡進行充值。

　　憑借著《傳奇》的空前成功，盛大網絡于2004年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成為全球網游概念第一股。年僅31歲的陳天橋也以90億元人民幣的身家一舉成為了當時中國最年輕的首富。隨后，盛大網絡接連投資了包括浩方對戰平臺、邊鋒網絡、起點中文網在內的多家娛樂平臺，游戲業務步入快速擴張期。彼時，馬化騰為了學習網游的運營經驗，還曾親自帶隊前往盛大向陳天橋取經；而2018年初騰訊向盛大游戲注資30億元，也更像是當初的一場輪回。

　　出盡了風頭的《傳奇》與盛大網絡在當時無疑是國內游戲產業的絕對大哥，但盛大網絡在游戲運營層面的短板亦逐漸暴露出來。在《傳奇》上線運營后，一系列私服與外掛便開始泛濫，而層出不窮的BUG更是被玩家所持續詬病。2003年，盛大網絡立項的《傳奇世界》開始公測，看到盛大網絡有了單飛的企圖，韓國亞拓士隨即將《傳奇世界》告上法庭并終止了《傳奇》的技術支持。而由于《傳奇世界》游戲品質并不如原版《傳奇》，因此盛大意圖將《傳奇》玩家引流至《傳奇世界》的計劃并不順利。盛大網絡與亞拓士的官司最終雖然取得了和解，但在訴訟期間因為韓方技術支持中斷的緣故，在此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盛大都沒有對《傳奇》做出過一次像樣的版本更新。盛大也只能不斷地把一些怪物簡單的改名，并把一些毫無關聯的老地圖進行拼湊作為新地圖推出，從而勉強維持著游戲熱度。

　　這期間，隨著網易“西游雙雄”、《魔獸世界》《征途》等游戲的陸續上線，《傳奇》的原有市場開始被競品相繼蠶食。而盛大網絡運營的另一批休閑游戲如《泡泡堂》《冒險島》等亦逐漸降溫，中國網游“初代一哥”的光環開始消散。

　　內外紛爭

　　2009年，陳天橋將盛大游戲從盛大網絡中拆分出來再次在美國上市，10.4億美元的融資額也成為當年美國規模最大的IPO。不過此時的盛大游戲已不復當年之勇，在網易、騰訊等廠商的沖擊下，盛大游戲業務開始止步不前。2014年，盛大游戲在上市5年后啟動私有化，陳天橋也從盛大游戲卸任并出售了盛大游戲的全部股權。2015年盛大游戲從美股退市，踏上了了磕磕絆絆的回A之路。

　　2015年，世紀華通通過資本運作間接持有盛大游戲43%的股權，開啟了與另一大股東中銀絨業的盛大游戲爭奪戰。這場股權爭奪以2017年1月中銀絨業宣布退出而告終。股權爭斗嚴重拖累了盛大游戲的回A進程，其進度與同期廠商完美世界、巨人網絡相比已是極為滯后。

　　除了內部股權之爭外，盛大游戲與《傳奇》共同著作權人之一的韓國娛美德的矛盾也愈來愈深。目前，盛大游戲與娛美德依舊有多項訴訟在進行，而訴訟的成敗也直接關系到《傳奇》IP在國內的運營歸屬。

　　公開資料顯示，《傳奇》IP一直為亞拓士和娛美德共同擁有著作權。自2001年盛大將傳奇引入國內后，娛美德于2002年曾與亞拓士、盛大網絡簽訂一系列協議，將《傳奇》共有著作權人的一切權利委托亞拓士行使。此后，盛大游戲分別于2003年、2005年、2008年及2017年共4次與亞拓士就《傳奇》在中國地區的獨占性運營權及改編權等權利進行續約。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娛美德與亞拓士就曾因《傳奇》收入分配問題有過爭執；而娛美德目前也開始向國內廠商提供《傳奇》IP授權，并針對獲得盛大授權的游戲公司發起了一系列侵權訴訟。娛美德的這一行為也招致盛大游戲與亞拓士的強烈反對，但通過盛大獲得《傳奇》授權的部分廠商卻已經“無辜躺槍”。

　　2018年底，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判定三七互娛（002555.SZ）旗下游戲《傳奇霸業》侵犯了娛美德的相應著作權，要求三七互娛停止《傳奇霸業》的相關運營及宣傳工作。

　　早在2018年4月，三七互娛就曾與世紀華通簽署《戰略合作協議》，雙方約定將在游戲研發及運營、IP改編資源方面進行戰略合作。三七互娛方面向《中國經營報》記者表示，針對娛美德發起的訴訟，公司正在積極處理并且提起二審上訴，目前業務層面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相關產品均有法律范疇內正規授權文件。而盛大方面也向記者回應稱將繼續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對此，業內人士分析稱，《傳奇》IP在國內發展已有19年，本身也具有一定的市場；盛大與娛美德的糾紛在一定程度上會對傳奇類游戲的開發造成困擾，長遠來看對雙方均是不利的。未來如果《傳奇》IP要繼續發展，盛大與娛美德能達成某個共識才是最佳的選擇，共贏的局面也是對玩家和經典IP的負責。

　　盛大與娛美德就《傳奇》IP紛爭不斷，其根源還是《傳奇》IP所展現出的強大吸金能力。相關資料顯示，在2016年、2017年、2018年1~8月，《傳奇》IP分別為盛大游戲提供了18.4億元、11.8億元、6.6億元的營業收入，占報告期內營業收入比值為48.99%、28.28%、24.27%。從營收貢獻來看，盛大對于《傳奇》IP的依賴程度已經有所降低，這與公司近年來側重于運營一些年輕化作品有關。然而盛大游戲在回A后已經做出“2018年至2020年扣非凈利潤分別不低于21.36億元、24.94億元、29.68億元，3年合計75.98億元”的高額業績承諾，讓《傳奇》繼續發揮余熱依舊是盛大游戲的最優選擇，但如果同往年一樣依舊過于依賴《傳奇》，盛大游戲想要續寫傳奇恐將極為困難。

　　記者觀察 老去的《傳奇》是該退場了

　　2018年上海ChinaJoy期間，盛大游戲在會場外立起了一塊巨型屠龍刀以作展示，可一陣強風卻將這把“屠龍刀”吹為兩截兒，這一插曲也在ChinaJoy期間為行業所津津樂道。

　　《傳奇》作為國內網游市場真正意義上的開端，在初期為國內游戲市場的發展提供了極大的幫助。然而近些年各類帶有《傳奇》要素的游戲在市場上輪番轟炸，卻成為國內游戲圈一大奇景：流量明星身披金甲肩扛大刀高喊著“等你來玩”，“渣渣輝”們則充盈于各類視頻網站，“屠龍寶刀、點擊就送”的巨幅彈出式廣告總是防不勝防……對于中國游戲整體的發展而言，這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

　　游戲廠商以《傳奇》為底，開發出一款款類似的只需要“無腦砍砍砍”的游戲，然后大賺一筆，第二年換皮后再來圈錢。這樣的作品實在難以擔起“第九藝術”的美名，也難以改變國內文創產業落后的局面。

　　盡管目前國內游戲市場已經突破了2000億元，然而在營收榜單上，除少數IP為本土原生外，大多數IP均來自于海外；游戲廠商動輒上百億元營收，卻連講好一個故事都極為困難。2018年版號停發嚴重沖擊了國內的游戲市場，不過一些小型工作室卻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這類獨立游戲沒有炫麗的畫面、沒有復雜的操作，僅僅是能夠講好一個完整的故事，國內玩家便已經趨之若鶩。盡管此類游戲只有千萬級的營收，在動輒過億的“傳奇”類項目面前也實在是不值得一提；但從中國游戲產業的角度來看，這些千萬級的小作品卻遠遠重要于跟風換皮的“傳奇”類游戲。

　　十八年的漫長歲月足以改變一些人和一些事，但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比如玩家對經典游戲的記憶以及對優秀游戲作品的渴望。十八年前《傳奇》的橫空出世為國內游戲產業開辟了輝煌的起點，但一味固步自封于過去的情懷，最終也不會有輝煌的終點。國內游戲產業若想取得近年來電影產業的出彩成就，已經老去的“傳奇”是該退場了。

責任編輯：張國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