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秦朔
如果我們希望中國公司步入“好人賺錢時代”:聰明人賺錢時代,那么,一個可靠的制度安排也許是: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不投機,不官僚,不走老路,敢于想像,敢于創造,敢于走自己的路,這樣的中國價值,更容易得到世界的認可。
越遠離,越思鄉。這趟出差時間長,老怕秦朔朋友圈內容“掉鏈子”,所以在CES“看美國想中國”系列報道越寫越長。但再長,總有收尾之時。前幾篇對中國公司溢美之詞很多,最后這篇我希望以中道精神,根據CES所見,對中國公司做些提醒和鼓勵。
為什么中國原創科技仍然很少?
這次CES展,發生了一件中國企業被美國聯邦警察查封展位的事件。常州First International Trade公司推出的產品Trotter獨輪自平衡滑板,被硅谷一家創業公司Future Motion認定抄襲了他們的產品專利,新華網做了詳細報道。
上海一個好朋友先是微信一連發了8張新華網的照片給我,然后說,“你的CES系列不要都是主旋律,問題也要寫寫,比如這個”。我回復“大趨勢中國表現還真是不錯”,他回復“原創科技仍然很少。一個國家沒有原創科技,要認真分析,不能大而化之,什么都是‘表現真不錯’。”哎,一點面子不給!我說你先具體分析一下吧,他也真不客氣,連著發了12條語音,我整理如下:
“中國原創科技少,第一是規則的問題。這有三個角度。首先,政府支持、扶持什么樣的企業?我們一些地方的標準不是看企業有沒有技術創新,而是看你給我交了多少稅,以及給具體辦事的人多少好處。這是政府層面標準的偏差。
這些年來,看看政府扶持了多少企業,各種資金給了多少,結果又有多少創新產品?再從消費者角度看,最可怕的其實是消費者,因為消費者樂意享受低價甚至免費的產品,不管來路,不管是不是有良知的企業生產,消費者在很多時候甚至是在幫助造假、拷貝的企業,因為便宜和免費。最后看生產者,也是處于這種情況,大多數企業都信奉‘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只要賺到錢采取什么手段并不重要。”
“在美國,他們的創業公司是說,我跟別人干的不一樣,有什么不同。而我們中國的原則常常是,先抄你,然后把你打死,還以此為榮。以上這幾點,說明我們整個的商業文明環境體系,不利于出原創技術。因為原創技術需要投入,需要時間,不是一天兩天能做成的。”
“中國原創科技少,第二個大方面是知識產權的保護。從法治角度看,有的情況是一塌糊涂。首先,執法層面不懂技術,對高科技怎么判案沒有經驗。即使法官有正義的心,因為不懂技術,就會受‘惡人先告狀’的影響。比如技術人員把機密文件發給競爭對手,他的判決是賠禮道歉、不許再犯,他覺得偷技術和殺人不一樣,殺人是人不見了,而技術傳輸出去好像還在,下不為例就行了。
第二,是執法不公。這次‘快播案’鬧得不亦樂乎,我不認為‘快播’做得對,但關鍵是,那么多企業都在做,比如百度這樣的大公司有沒有問題?那為什么只抓‘快播’,這就難以服眾了。我們在執法上,即便判為違法之后的懲罰,成本也太低,就像上市公司作假,只罰個幾十萬,抄襲別人產品就罰個幾十幾百萬。那他一算賬,還有賺,于是繼續抄。”
“中國原創科技不行,第三個大的方面,是創業環境有一種很不好的現象,反正中國人多,市場大,只要肯干,銷售力強一點,執行力強一點,資源占有多一點,就能賺很多錢。那么誰愿意做原創技術呢?這是一個悖論,以色列那么小的市場有那么多原創科技成果,我們中國這么大的市場反而不能孵化出原創,這是不是說市場越大、easymoney越多,就越沒有創新動力?寒門出孝子,富貴之家難成才?!”
我這位朋友的公司在行業是遙遙領先的第一,但低調無比,也不上市。去年股市狂漲那陣子,他被問的最多的問題就是怎么不上市。有一天他微信我:“為什么不上市?我其實也不知道,也許是內心的一種敬畏。在商業的世界里,天大地大,惟利益而已,因此說‘貪婪是好的’。可是,貪婪必須建立在敬畏之上。也許這就是我的答案。一直以來,我不愿意獲取不該得到的東西,安于自己雙手獲得的成就,心里踏實。”
我的朋友不讓說他的公司和名字,但重讀我存的這條短信,還是很感動。
現實中Low產品還很多
low不是中國產品和中國企業的宿命,但我們又必須承認,現實中low的產品還是很多。我在拉斯維加斯最后一天游了一次泳,泳帽的皮筋就松了,眼鏡的膠帶就掉了,這些都是上個月我去北京出差,在酒店新買的,也就用過一次。常州First International Trade的產品,去年參展人家就投訴過,因為CES官方不處理(它辦展覽也有利益訴求),參展商自己又不改,照來,結果人家捅到聯邦警察那里。
作為一個希望恪守中道的媒體人、中國人,我經常陷入某種矛盾,在產品與國別的兩個維度間掙扎。這種體驗隨時都有。比如昨天我從拉斯維加斯飛舊金山,鄰座是知豆電動車科技有限公司的一位副總裁(我確實不知道這家公司),也去了CES,聊到汽車,我給他看秦朔朋友圈刊發的寶馬汽車的照片,說“真的挺酷”,結果他馬上回應:“我經常跟媒體說,中國汽車就是你們媒體崇洋才讓中國本土汽車品牌發展慢,你看看人家韓國,都用國產車。”討論產品好不好的時候,我們又常常引入國別維度,無法討論下去。
但是,如果我們希望中國產品走向世界,能只靠“我的名字叫中國”嗎?世界500強絕大部分中國公司的絕大部分收入都來自本土市場,而世界領先品牌的收入構成都是全球化的。你的產品走不出去,卻讓我們只用國貨,難道我們只配用中低檔的產品嗎?這就叫愛國?我問知豆電動車的副總,那你覺得中國汽車和國外大牌比差多少年?他回答,“15年吧。”
中國原創科技到底怎么樣?不會有標準答案。到CES參觀的廣州博冠光電科技董事長曾德祥,曾在央企干過,創業后一邊做光電子產品,一邊做智能硬件。我請他給我些意見。他說:“從光電子這個角度看,和美國差距很大,特別是軍方使用的遠紅外線這些東西。隨著習大大強軍戰略的實施,情況會改善。在智能硬件方面,中國競爭力很強,反應能力很快,但是在核心的芯片、傳感器、面板方面,總體還沒有擺脫‘缺芯少屏’的局面,因為我們也很少做長期打算,不愿意在技術上投入。”
中國創新力不足的十大原因
中國的原創技術為什么少?
去年8月31日,我參加《哈佛商業評論》“重塑商業文明”論壇。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張志學教授演講中說,中國企業習慣于“一窩蜂進入、大批量生產、紅海競爭、作死后集體逃離、獵取下一個機會”的路徑,導致國家GDP快速增長,但這個過程中沒有沉淀出產業文化和原創技術。
中國企業家“把注意力投放到克服外部障礙而非解決問題本身,有不服輸的進取,但缺乏嚴謹的思考”,這又導致企業家有呼風喚雨的霸氣,認為清除了外部障礙就是創新,其實不是這樣。看整個亞洲,占全球GDP的28%,融化的鐵礦石占全球總量的76%,釋放的污染占全球的44%,但擁有最有價值的品牌只占全球的1/10。
在亞洲的億萬富翁中,半數出自像房地產這樣的產業,而在西方的億萬富翁中,房地產背景的只有15%。張教授的看法是,中國企業家講創新更多是口頭上的,本質上的心態是要快速賺錢,所以很難持續將資源投入到創新活動中,招攬具備專業素養的人才,發展組織創新的能力,堅持追求卓越、走向專精的信仰。
我在研究中國為什么對創新的呼吁大大領先于創新的能力時,提出了如下十個原因:
一是擅長造富斂財,進行外延擴張,做企業不是因為有興趣和改變世界的意愿(“活著就是為了改變世界”),而是出人頭地的成就驅動;
二是中國有大市場,掙easy money很容易,不用創新創造精品也能存活;
三是封建歷史上集權體制的影響,使得我們的獨立思考能力不發達,創意不發達,傳統教育模式培養的人才均值高而方差小。這不符合創新之道,創新是要聚集聰明的頭腦和抱負,充分發揮他們的創造力,快速感知顧客需求,甚至引領顧客需求;
四是不愛學習,耐不住寂寞,繁雜的事情太多(包括賭博這類嗜好方面,一成功就出事太多);
五是制度環境的不足導致企業家缺乏長期打算。尋租、地方保護、補貼等“不正當的手”扭曲了企業家的自生自強的思考。這不是今天的問題,歷史上中國就是“靠關系不靠創新,靠權力不靠市場”,比如唐代,工商資本最終的五個流向是——奢侈消費、交通權貴、土地購買、轉化為高利貸資本、囤積貨幣——而不是兢兢業業長長久久做實業;
六是市場環境不成熟,知識產權保護不夠,劣幣驅逐良幣,一窩蜂跳入紅海;
七是消費者不成熟,對價格戰的熱衷程度遠遠超過對價值的care和篩選;
八是我們的文化中,隨大流、大而化之、不精致不細致、權變太多而不能持久的習慣比較流行;
九是整個商業文明的發育和文化軟實力不夠,企業的“文化清潔度”不高,維持清潔的剛性又不足,價值觀往往被商業利益裹挾、向商業利益妥協;
十是喜歡多元化,橫向擴張,無所不為,甚至胡作非為,缺乏縱向的專精挖掘,有所不為。
在此次CES展覽上,我對幾個在中國頗有名氣的企業的表現非常失望。他們展館面積不小,卻來客寥寥,不搞點游戲和物質刺激就變成“這里的黎明靜悄悄”。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把在國內忽悠的那一套拿來,動不動就說互聯網+概念,卻沒有像樣的產品,只有美工設計的高級招貼。他們其實沒必要來,如果是為了拿參展CES到國內說事,也沒必要弄那么大面積。
中國企業CES表現哪家強?
本屆CES哪家中國企業表現最好?廣州博冠光電的曾德祥的答案是:華為、大疆和樂視。其實中興通訊也很好,他們邀請了包括喬丹時期的公牛隊隊友皮蓬在內的多位NBA明星,在現場搭了一個半個籃球場,和觀眾互動,非常熱鬧。
中興通訊美國公司的陳總說,中國企業要在美國立足有“三件寶”:一是過質量關,這里是無理由退貨,如果質量不行退貨很多,一定死;二是過知識產權關;三是過社區關(community),就是你必須把自己當成美國的企業公民,持續回饋社區。中興之所以和NBA掛鉤,就是為了在社會推廣體育精神在社會上推廣,“這方面不能想當然,把原來習慣的那一套搬到美國來。”
如果要問我上述答案,除了華為、大疆和樂視,我對北京蟻視,一家專注于穿戴式設備、虛擬現實、增強現實、立體視覺領域的公司印象也十分深刻。富士康的郭臺銘到的大陸展臺不多,在蟻視那里卻停了不短時間。
華為、大疆已經介紹得很多,下面,我想談談蟻視(ANTVR)和樂視這兩家總部在北京的公司。
蟻視:智能穿戴將大大節省物理世界的能量
蟻視的創始人覃政1987年出生,大學在“北航”宇航學院飛行器設計專業,碩博都在號稱中國NASA的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博士二年級退學創業。為什么退學?他說他小時候就是科幻迷,夢想造一架宇宙飛船飛到外太空。5歲時第一次看凡爾納小說就迷上了。
科幻是他的最高信條,而科幻只探討一件事情,就是技術怎樣影響世界。他相信,銀河系中可能存在文明的星球數量超過十萬個。科幻小說中文明的歸宿,要么“殖民”星際空間、生生不息,要么就遁入虛擬空間、拋棄肉身自我升華。
覃政說,宇宙中各個文明之間之所以沒有聯系,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每個文明,為了更高的效率,會選擇向遁入虛擬空間的方向進化,也就是拋棄肉體,將意識上傳到計算機,帶著電子載體一起搬遷到更高維度更安全的宇宙。這也是未來地球人的歸宿。
2012年初,覃政開始利用業余時間研究,如何在頭戴設備中顯示出人眼能直接觀看的圖像,這就是虛擬現實中的視覺模擬技術(覃政后來獲得專利的技術叫全息近眼顯示技術)。當時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大行其道,頭戴顯示器則無人問津。
但覃政相信,通過讓人產生虛擬感官、以假亂真的技術,最終可以讓人完全沉浸其中,分不清真假世界。結果,到了4月,Google Glass誕生,VR(虛擬現實)和AR(增強現實)大潮驟然而起,智能穿戴式硬件時代開啟。2013年4月,覃政第一次動了退學創業的念頭,12月拿到第一筆天使投資。
覃政說,更高的效率“就是做一件事情,在虛擬世界做,比在物理世界里做要耗費更少的能量”。比如人類最消耗能源的行為之一是交通,每天都在運送大量貨物和乘客。而虛擬世界,要獲取一個商品或者旅行到某一個地方,只需修改一段代碼,就完成了。
人有五感,虛擬技術能模擬出真實的視覺、聽覺、觸覺、痛覺。視覺比較好實現,就是虛擬現實頭盔,以后還有智能眼鏡甚至是智能隱形眼鏡。聽覺比較成熟,全景聲已經出來了,虛擬現實聲場模擬可以模擬出聲音經過周圍環境和人的身體的反射后的真實聲場,非常逼真。
觸覺早期可以通過震動來模擬,就像游戲手柄的震動,未來可以通過氣壓,比如伸手摸一個虛擬平面時,就會在碰撞的位置受到反作用力。痛覺,目前可以通過低強度電擊實現,比如男性通過腹部電擊來體驗分娩陣痛。
覃政的效率觀延伸到很多地方,“咱們破壞自然資源而開墾大量農田和牧場,是為了產生出各式各樣的食物滿足口腹之欲,但如果虛擬現實可以模擬食物的多樣性,人類只需要一種固定的合成食物就可以滿足需要了,這將大大降低對自然的消耗。
但這就需要虛擬的味覺和嗅覺。人的味覺也就是酸甜苦辣咸鮮澀怪,將對應的味道分子進行混合,甚至可以組合出法式大餐的美味。嗅覺比較麻煩,嗅覺受體有1000多種,早期可以先模擬出香、臭、水果、香料、樹脂這五種基本氣味。
還有住,現在每個中國人平均接近40平米的生活面積,美國是100平米,要消耗相當大資源,還不考慮到公共活動空間。如果每個人都只需要3平米的活動空間,在這3平米中你可以向任意方向移動,那么在感官上來說,你所擁有的是一個無限的空間。
這就需要虛擬的運動空間,在虛擬現實領域有解決方案,就是ODT,全向跑步機。除了原地奔跑,還需要讓人產生虛擬加速度的技術,就是虛擬墜覺。之前的技術可能是游樂場的動感座椅,通過傾斜來模擬加速度,未來可能是通過直接對人的前庭神經系統的介入式影響來實現……”
從感官模擬,到神經介入,到拋棄肉體、只留下精神、意識上傳、進入電子世界,電子腦只需要不斷備份及供電,覃政的世界里,人類未來仿佛只是一堆代碼。但他說這還只是過渡階段,靈魂脫離肉身進入虛擬世界,只是為了更好發揮人的智能潛力,通過量子計算技術提升人的智力,通過超高運算效率洞察宇宙的終極秘密——高級文明到底都去了哪里?
原來,他們去了更安全的宇宙,在更高層級或者更高維度的宇宙中生活,享受更加廣袤的自由度和更加安全的生存環境,不再有超新星爆發、太陽災變、小行星撞擊,而是整體搬遷到新的宇宙中。它如同人造黑洞,在黑洞中生活的文明,外界災難完全無法傷害到他們,他們在絕對意義上獲得永生。所以,宇宙中每一個黑洞,或許都蘊藏著一個超級外星文明,他們在里面自由自在地生活,絲毫不屑于跟我們這樣的低等物理世界文明發生接觸。
上面的主要觀點,覃政在去年的亞布力論壇上講過。這次再見面,他的突破在于,已經生產出第二代VR頭盔,而且和聯想手機聯合推出了樂檬蟻視VR眼鏡,已經有數十萬臺的訂單。
我并不完全了解覃政的世界,似乎和我也相隔太遠,但是他那種“希望在虛擬世界里實現人類文明的生生不息繁榮昌盛”的強烈追求,深深打動了我。說到創業感悟,他說:“中國一直在做一些copy的事情,這是我們年輕人想要改變的,我們想直接參與到最新的變革浪潮中去,做出我們自己的行業標準。只要支持創新創業,讓創業者做他想做的專業的事情,我相信一定會有新的公司在未來成為巨頭。”
樂視:“化反”出一場“驚天之變”
在CES的最后一天,我又去了樂視的Letv館,第一次去了樂視的互聯網電動汽車FF Zero1館。一個加入樂視不到半年的小姑娘李嵐陪我參觀。她的熱忱感染了我。她是翻譯,base在洛杉磯。樂視的超級汽車總部就在洛杉磯,已經有500多人,其中中國人不到1/10。
以吸引眼球論,樂視在這次的CES上是表現最突出的中國公司。1973年出生的賈躍亭領導樂視,這幾年折騰下來,竟然弄出了一個 “平臺+內容+終端+應用”的完整系統,靠“產業鏈垂直整合將戰勝傳統專業化分工”的思維以及產業鏈各環節協同共振激發的化學反應,跨界進入影視、體育、電視、手機、汽車,硬生生創出自我循環進化的互聯網生態效應。
我沒有見過賈躍亭,對樂視一直以來都不太感冒,覺得是超級忽悠、玩資本概念,等等。一直到我的好朋友丁磊也去了樂視,我夫人看樂視電視成了習慣,才覺得樂視值得研究。樂視也真是樂事,啥都做!
對于賈躍亭最常說的“化反”,我一直不理解究竟是怎么“化”出反應的?對于我的問題,樂視的程時盛微信說,“歡迎你到北京來問賈總、劉總。”我說就想聽聽你的版本,于是他給我發了這樣一些微信:
“化反就是很多事情我們自己都無法想象。化反就是不同領域的高管之間也會產生反應,比如劉建宏老師與梁軍是兩個不同的領域,但在樂視群體內,劉建宏就會去思考體育內容如何在超級電視、超級手機上完美體現;梁軍就會思考,并向劉建宏提出,你們內容應該如何做、技術要達到什么什么,才能更配合我們電視、手機的軟硬件。”
“化反的一個重要案例是超級電視,平臺、內容、終端、應用,來自不同的子公司,不同背景的負責人,他們只有在樂視才能全面去考慮一個產品問題。如果在另外的公司,都是鐵路警察各管一段,甚至屁股決定腦袋,會有非常大的矛盾。”
“化反就是生活中一個小改動都可能帶來大創新。樂視電視比傳統電視高一個時代。我們擁有的是每個有價值的用戶,有粘性的用戶。他們還是硬件思維。樂視通過打破邊界、跨界化反、源源不斷地為用戶創造全新的體驗和更高的價值。”
程時盛灌給我很多“新文革語言”,比如“未來樂視將比肩BAT,甚至超越BAT,有可能在互聯網電子消費產業上打敗歐美日韓”,“樂視這樣模式,蘋果都做不到”,“樂視靠一己之力,完成了特斯拉、亞馬遜、蘋果、迪士尼、Netflix等各領域世界級頂尖企業所做的事情,并且把他們完美融合一體”。
呵呵,我理解他對樂視的忠誠后遺癥,但這美麗的“瘋言”,可以拍樂視電影了。不過這次,我仔細想了很久。也許這都是瘋言瘋語,但為什么很多事情樂視干了,至少干出眉目了?為什么一個學歷不太高的山西青年,身邊能聚集那么多牛人、而且不像有的民企引進空降兵好像流水席?為什么樂視的品牌不斷向上、頻現驚艷之美,而一年多前我還認為不可挑戰的品牌和“極致”之間的聯想越來越弱?
我突然意識到,風口的風向也是不斷變化的。沒有誰在某個風口會一直獨享順風。賈躍亭也許是先見之明,也許是誤打誤撞,反正他也找到了自己的風口和風向,也被“吹上了天”!
樂視的風口和風向是什么呢?我想到了戰略管理中的經典之作、英特爾創始人之一安迪?格魯夫的《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Only the Paranoid Survive)。格魯夫在斯坦福商學院講過戰略管理,他提出的最重要概念是“戰略轉折點”(Strategic inflection points),也就是“企業的根基即將發生變化的那一時刻”,“這個變化有可能意味著企業有機會上升到新的高度,但它也同樣有可能標志著沒落的開始”,“技術上的變化可能導致戰略轉折點的出現,但它不僅僅取決于技術上的變化。競爭對手也可能導致它的出現,但它又不僅僅取決于競爭的反應。它是企業方向上的全面變動。因此,單單運用新技術,或與過去一樣同競爭對手搏斗,都不足以解決問題。”
我們所處的時代可能就是一個戰略轉折點。技術驅動的硬件、軟件、服務、內容(如文化、體育)正在發生驚天之變。這種全面的、互相牽扯和影響變動,用單一打法已經不足以應對,傳統小修小補式的做法也于事無補。
安迪?格魯夫講過,“自動取款機的發明,已使銀行業務發生變化。如果互相通連的低成本計算機可以用于醫療診斷或咨詢,它一定會改變醫護事業。如果所有的娛樂項目都能以數字方式創作、貯存、發送和顯示,那么整個傳媒工業就會改弦易轍。一句話,戰略轉折點是所有企業中的根本轉變,無論它是技術型企業,還是非技術型企業。”
技術變革的震波傳遍所有產業,新方法的出現會引發從未料想過的新競爭。如果你不是戰略轉折的引發者,就只能成為它的承受者。
在格魯夫看來,所有的企業都根據一套不成文的規則來經營,而規則的變化,往往并沒有事前的明顯跡象來敲響警鐘,這種變化被格魯夫稱為“10倍速因素”,意思是這種因素在短期內勢頭和力量就會增至原來的10倍。這本寫于1990年代的著作預言,“在今后10年里,失敗和成功都將以10倍速的節奏發生。”
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移動互聯網是風口。但不僅移動互聯網是風口,由新興消費者主導的“內容革命”也是風口。我把這場“內容革命”稱為“數字化的新文藝復興”,包括數字化的動漫、影視、娛樂、游戲、媒體等等,將內容元素(如靈感、故事、幸福、情感、交流)和技術以及新渠道相結合,瞬間能產生巨大的擴散效應,亞文化對主流文化的侵蝕速度前所未有。
不知道是不是早年投資影視劇版權的原因,樂視在“內容革命”的風尚引領上牢牢占有一席之地,這一點讓它和其他的偏科技、偏互聯網氣質的企業深刻地區分開來。“拼命地干,拼命地玩”是上世紀80年代的流行話語,今天,這個話語依然存在,只不過變異為各種亞文化群落里充滿活力的社交分享。騰訊、網易在這方面都做了巨大的布局,所以收獲也巨大。
在我看來,樂視在“真正實現科技、文化、互聯網完美融合,通過打破三者的邊界產生全新的元素和全新的價值”這個方向上,悟到了一些什么,參破了一些什么。形勢比人強,立乎其大,則其小者不可奪也。
樂視這樣的一種“嗨式打法”,不期然呼應甚至引領了新時代的新風尚,所以一路顛覆,而且就有那么多用戶牢牢相伴。
我想沒有誰會把未來都想清楚,賈躍亭也未必都想清楚了。但我猜,這個籃球發燒友的歷史包袱是最輕的,比雷軍腦子里那些“最牛程序員”“BAT之后新領軍人物”“新國貨”等等品牌資產要輕很多,所以打起來瓶瓶罐罐無所謂,試起來無所顧忌,反而更加極致化地擁抱了我們時代的巨大風口。
這又有點像格魯夫說的,“如果你是一名企業主,就應該認識到憑一些事前的計劃是不可能預測這種變化的。這是不是意味著不必做計劃了呢?完全不是。計劃的制訂應該效仿火警公司。誰也不能預料下一次火災將在何處發生,因而要做的事就是組建一支精力充沛、效率很高的隊伍,使之能夠像處理普通事件一樣處理意外事件。理解戰略轉折點的本質及具備對付它的手段,可以幫助你維護公司的興盛,救公司于水深火熱之中,并使之在新秩序下蓬勃發展。這是你的職責,沒有人能夠代替你去做。”
在《只有偏執狂才能生存》中,有一個最著名的“死亡之谷”(valley of death)比喻。兩座煙霧彌漫的山頭,已經成功的企業熟悉了一座山頭,但卻必須向另一座山頭奔去,路標也不明,于是有人要留守安逸與熟悉之地,有人要冒險向前,結果隊伍分裂,命喪“死亡之谷”。
格魯夫指出,要掙脫“死亡之谷”,關鍵是領導者,因為“穿越戰略轉折點為人們設下的死亡之谷,這是一個企業組織必須歷經的最大磨難”,領導者必須堅定信念,不流露一絲猶豫和懷疑(雖然他的恐懼通常是最多的),才能凝聚團隊土氣。此外,他必須勤于分析數據,以事實作為決策依據,才不會誤用資源。
籃球發燒友賈躍亭的精神氣質恰好符合掙脫“死亡之谷”的要求,超級大膽,超級堅定,任由別人反對和不屑,仍然一意孤行。結果恰恰是他抓到了風口外的又一風口,賈大膽撞開了新天地。
不走尋常路,哪怕是尋常的成功路,這大概是樂視能夠在戰略轉折點突破的關鍵。未來,沒有誰能引導樂視,除了它自己的學習力、想象力,還有對用戶永遠的敬畏感。
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
在CES這一消費科技的奧林匹克競逐中,盡管整體上和國際巨星相比還有不小差距,但一大批中國公司特別是深圳公司的崛起,讓我看到了明天會更好的希望。樂視和蟻視,這兩家北京的公司,還讓我感受到一路狂野想象、一路激情狂奔的新企業家精神。
覃政放棄了未來可能是某個重要航天工程總工程師的路徑,追隨自己的虛擬世界夢想。賈躍亭,放棄了一切傳統路徑,意外地在戰略轉折點上找到了通往未來的路徑。他們都因為敢于放棄,不模仿,不因循,創造出獨特的價值,贏得了消費者的信任和追捧。
如果我們希望中國公司步入“好人賺錢時代”:聰明人賺錢時代,那么,一個可靠的制度安排也許是:有所不為,才能有所為。不投機,不官僚,不走老路,敢于想像,敢于創造,敢于走自己的路,這樣的中國價值,更容易得到世界的認可。
在中國歷史上,先秦諸子年代,百家爭鳴,中國哲學的基礎得以建立;7 世紀和 9 世紀,由于唐詩、宋詞、科學發明、書畫與理學,中國文化達到高峰;在21世紀,中國公司能不能像之前一兩個世紀美國企業所做的那樣,奠定中國在全球商業文明中的地位呢?我知道的是,沒有企業家精神,就如同暗夜里沒有燈塔和火炬,一切都將變得冷漠無力。
(本文作者介紹:商業文明聯盟創始人、秦朔朋友圈發起人、原《第一財經日報》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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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賈韻航 SF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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