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副會長 周放生

　　我觀察到的東北的一些企業，內部的潛力是非常大的。改革的愿望是非常強烈的。我們只是缺少具體有針對性解決問題的政策和支持。

東北一些企業改革愿望很強烈

　　今天這個話題是關于東北目前的經濟改革的情況。先談談東北經濟的歷史情況。東北的經濟是中國近現代經濟的一個發源地。新中國成立后，蘇聯援建我們的156項大型工程，主要都是工業企業，大概有將近三分之一是分布在東三省的，當時奠定了中國的近現代工業的基礎。最早計劃經濟來自東北。

　　計劃經濟的基礎，表現在兩個方面，一個是工業基礎，尤其是重工業基礎，一個是計劃經濟的體制，包括對人們觀念的影響。上一輪的國企改革是從1998年到2000年，當時是國企很困難的時候，國有大中型企業虧損面39.7%，但是實際達到了60%。中小國有企業的虧損面大概90%，按照現在的觀點叫做僵尸一片，這對財政，對人民生活，對社會穩定發展都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當時中央決定，用三年的時間來實現國企脫困。當時我在國家經貿委國有企業脫困工作辦公室工作。

　　在那種情況下，東北經濟大面積虧損，停產、半停產的企業到處都是。當時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一個是政策性破產，一個是債轉股，另一個是下崗分流。下崗分流是一種無奈之舉，對當時的職工來說影響是非常大的。當時國企的虧損嚴重，不僅是東北，全國都在探索如何突圍？如何用改革的辦法解決脫困。

　　最典型的一個案例，當時地方開始探索改制分流，將地方國有中小企業進行民營化，第一實現產權置換，第二實現職工身份置換。實現產權置換目的是解除政府對國有企業承擔的無限責任，讓企業就走向市場；身份置換是解除國有企業對職工承擔的無限責任，讓職工走向市場。這兩個置換，正標志著我們國家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型，是企業再造的關鍵。

　　改制分流，一方面是企業制度的變革，另外一方面就是減少職工下崗分流。下崗分流跟改制分流的區別在于下崗分流就是職工進入再就業中心，經過一定的培訓，自謀出路。我們的企業工人的技能都是高度專業化，有明確分工的，技能單一，一旦走向市場再就業其實是很不容易的。改制分流，就是仍然在企業工作，沒有下崗，沒有自謀出路跟著企業一起進入市場。工人原來是做什么工作，仍做什么工作，這樣減少職工下崗分流的數量，使得職工有更好的謀生的一種途徑。

　　整個過程是非常不容易的，當時國家的政策還沒有出臺，我們采取了改制分流安置人員的辦法，對改制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國企職工出身的人，在這兒工作了一輩子，一切都靠著這個單位制企業，如果企業出現變化，要改變原來的體制，很容易引起恐慌。

　　經濟發展必然的四個階段。衰退、蕭條、復蘇和繁榮、，或稱衰退、谷底、擴張和頂峰。這樣的經濟周期，在40年里經歷了幾輪，這是經濟的規律。

　　產能過剩對東北經濟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很多企業開工嚴重不足，甚至停產、半停產。這樣就會出現工資難以發放或拖欠工資的情況。

　　東北的民營企業相對落后，政府過多倚重重工業和國有企業，民營經濟的發展相對落后，很多東北人才往南方創業了。

　　東北經濟產生困難之后，東北地方政府更多地指望中央的支持，發放更多的投資過去，有了項目投資，期望就業、產出問題就解決了。另外，他們特別希望中央企業加大對東北三省的投資，他們還是指望加大投資來解決困境的問題?？墒侵醒肫髽I也是企業，也要追求效益，而它現在本身產能過剩，自身就很困難，怎么可能盲目投資呢？這兩個想法本身都不現實。即使中央加大對東北投資，中央企業到東北投資，即使是這樣，也不解決問題。

　　我觀察到的東北的一些企業，內部的潛力是非常大的。改革的愿望是非常強烈的。我們只是缺少具體有針對性解決問題的政策和支持。

　　國家發改委前后發布了幾個振興東北的文件，最近一個文件提出了改革的議題。我在東北振興論壇上的核心觀點，就是東北問題的關鍵是改革，不是加大投資就能夠解決的。分紅權改革是我經過長期調研得出的一個建議，它幾乎沒有門檻，不涉及到改制、程序、評估、審計、掛牌、流失和員工下崗，就可以啟動改革。而且就改變企業的目前的狀態可以很快見效。

　　分紅權改革的啟發的來源在于民營企業，全國大概一萬多家民營企業實施分紅權改革，根據我的調查發現凡是用了分紅權改革的民營企業，實施一段時間利潤后增長了30-80%。

　　分紅權改革的本質是什么？是共享制。中央十三五規劃提出共享的理念，這個理念是一個現代的理念。即讓廣大的企業員工（國企、民營、外企）跟企業的股東共同創造企業的價值，共享企業的利潤，共享企業的收益。這樣的話，對傳統的觀念是顛覆性的。傳統觀念是誰投資誰收益?，F在的觀念應該叫做按資分紅與按勞分紅相結合，企業的價值既有資本帶來更有勞動帶來的，尤其是高科技企業，企業的價值主要是由高科技人員的勞動、創作帶來。這次全國科技大會一個最大的亮點，就是解決了職務發明中發明人及發明團隊的產權問題。

　　民營既然通過實施分紅權改革能夠擺脫困境，扭虧為盈，增加效益，國企的條件比他們還好，為什么不能做？現在企業虧損，有大環境的影響，主要原因是內因，什么內因？一個因素是腐敗，這直接導致企業虧損。一個是浪費。浪費的結果是什么？直接導致企業虧損，沒有任何人獲利。通過共享制解決腐敗、浪費問題。分紅權改革給職工帶來的變化就是，職工從打工仔變為企業主人，這是革命性的變化。民營企業的打工仔跟民營企業老板共同成為企業的主人。傳統觀念的勞資矛盾，都已經發生了深刻的變化。

　　分紅權改革的源頭是三百年前山西票號（錢莊）的身股制度。我們老祖宗用身股解決了委托代理制的內在矛盾。西方委托代理人制度的矛盾他們今天仍然沒有找到根本上解決辦法，我們三百年前就解決了。國有企業改革可以用這個辦法。國務院國資委【2008】139號文，明確可以搞分紅權改革，但基本上沒有什么動靜。為什么？擔心國有資產流失。

　　改革有一個探索的過程，法律有一個完備的過程，改制企業大多數是規范的，改制后的效果也是好的。對于資產流失，我們首先搞清楚什么是流失，流失跟改革什么關系，實際上改革當中必然會出現流失，不可能沒有流失，我們講的不許腐敗還有這么多的腐敗。只要規范運作，大的流失是可以防止，歷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小的流失永遠有，那是改革的成本。不改革天天在流失，不改革會產生更大的流失。人們關注是交易過程中的流失，而忽視改革停滯所造成的更大的流失，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的話，可能會影響到國企改革的推動。

　　企業價值既有資本帶來，又是勞動創造的。我們應該承認分紅權改革使廣大干部員工分享收益，不是國有資產流失。

　　我對東北問題的認識歸到一句話：改革才能解決問題。加大改革力度，解放思想。解放思想就是解放生產力。分紅權改革理論上講不需要付出一分錢的成本，我們提倡增量利潤分紅，沒有改革的成本，沒有改革的風險，只需要有人敢于承擔責任。不需要國家的投入。只要能夠調動廣大員工積極性，就這么一條就夠了，讓他們自己好好干活，自己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通過激勵讓他們好好干活同時分享經濟成果，東北經濟就會發生變化。這是我東北調研的結論。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