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專欄作家 董希淼

　　本·富蘭克林說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死亡和稅收以外，沒有什么事情是確定無疑的。”的確，對公民而言，依法納稅是公民應盡的義務。但對國家而言，應該堅持稅收法定、依法征稅。

成品油消費稅為啥任性地上調

　　12月12日，周五的晚上，一大波重磅消息來襲。比如自貿區正式擴圍到廣東、天津、福建三省市，比如中國銀監會宣布批準深圳前海微眾銀行開業等等，都令人倍感振奮。但是，有一條消息卻讓人如鯁在喉。

　　按慣例，國家發改委通常在當天下午5時左右發布成品油價格調整通知。但傍晚時分，期盼中的價格調整文件并沒有準時到來，后來接到的卻是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微博]通知，分別上調汽油和柴油等成品油消費稅，其中汽油消費稅由1.12元/升提高到1.4元／升；柴油消費稅由0.94元/升提高到1.1元/升。

　　這樣之后，90號汽油和0號柴油全國平均每升分別降低0.13元和0.34元，而按現行成品油價格形成機制測算，汽、柴油價格每噸可分別降低670元和640元。由此可見，隨著成品油消費稅提高，油價下調幅度大幅縮水了。

　　對大多人而言，該開的車還是得開，該加的油還是要加。但相關部門這次上調成品油消費稅，還真的有點任性：

　　第一，成品油消費稅半個月內第二次上調。11月29日，相關部門就上調過成品油消費稅，其中汽油上調0.12元/升，柴油上調0.14元/升。2005年10月，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決議，將個人所得稅免征額從800元調整為1600元。800元的免征額是1980年9月確定的，這一上調整整歷經了25年。

　　而在短短半個月內，相關部門竟然兩次上調了成品油消費稅，動作之快，效率之高，令人詫異。相關部門強調上調消費稅是為了促進節能減排，稅負也在各方承受范圍之內。那么，這半個月來，是節能減排形勢突發變化，還是民眾稅負承受能力突然提升，竟然需要再一次上調消費稅？

　　第二，成品油消費稅調整的標準并不透明。以汽油消費稅為例，上次上調0.12元，這次上調0.28元。那么問題來了，為什么不是上調1.2元或2.8元？調價有何依據、標準何在，相關部門并沒有向公眾進行具體的說明。

　　根據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去年3月份測算，汽油稅收占最終零售價格的比例，中國大陸為30.46%，美國為11.22%，德國為56.92%，日本為39.30%，中國臺灣為26.31%。而這次調價之后，我國汽油稅收的比例已經接近40%了。從目前國際成品油稅負水平來看，我國的稅負比重雖然不如歐洲國家，但比美國及周邊的國家和地區已經高出不少。

　　第三，成品油消費稅調整的程序不夠清晰。國務院頒布《中華人們共和國消費稅暫行條例》，是成品油消費稅得以征收的唯一行政法規。《暫行條例》第二條規定：“消費稅的稅目、稅率，依照本條例所附的《消費稅稅目稅率表》執行。消費稅稅目、稅率的調整，由國務院決定。”

　　而相關部門這次以“財稅[2014]106號”發出的《關于進一步提高成品油消費稅的通知》，正文不過百余字，未提及是否經過國務院批準或決定，落款則是“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難怪有網友看到這樣的通知后追問：兩部委這么任性，李克強總理知道嗎？

　　其實，我國的成品油消費稅從誕生之初起，就是有點小任性。2008年11月10日，時任總理溫家寶簽發了國務院令，公布修訂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消費稅暫行條例》。在此條例所附的《消費稅稅目稅率表》中，“無鉛汽油”的消費稅是0.20元/升。

　　而2009年1月1日，《暫行條例》正式施行時，汽油消費稅卻上漲0.8元/升至1元/升，前后不到兩個月。據說，這是配合2008年底成品油價格和稅費改革的需要。當時，全國取消了公路養路費等收費，并提出逐步取消政府還貸二級公路收費，因此大幅提高汽柴油等稅額。此后五年多時間內，成品油消費稅保持穩定，直到這半個多月來的兩次調整。

　　在11月15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部署了加快推進價格改革工作，提出更大程度讓市場定價。他強調，價格改革并不意味著就是“漲價”，而是為了切實形成一種由市場需求定價、“有升有降”的合理價格機制。

　　總理的講話固然不錯，精神需要貫徹落實。但是，我們的成品油價格改革，有可能由市場決定嗎？N·格里高利·曼昆在《經濟學原理》一書中，講到了一個例子，他說：如果當地自來水公司將水價提高20%，它會發現水的銷售只是略微減少；但如果加油站將汽油價格提高20%，那么顧客很快轉而去其他加油站購買汽油，因為自來水公司是自然壟斷企業，而加油站是競爭市場上的企業。不過，曼昆說得是美國的事情，似乎與我們無關。

　　從根本上說，成品油消費稅之所以這么任性地上調，關鍵原因在于：我國沒有認真堅持“稅收法定”原則。“稅收法定”是稅收法律中最重要的原則，是指由立法者決定全部稅收問題，稅收主體必須依且僅依法律的規定征稅；納稅主體必須依且僅依法律的規定納稅。“稅收法定”原則肇始于英國，現已在世界范圍內被公認，其基本精神在各國憲法或稅法中都有體現，具體內容包括三個部分：稅種法定、稅收要素法定、程序法定。

　　簡而言之，“稅收法定”就是：如果沒有相應法律，國家則不能征稅，公民也沒有納稅的義務。而在我國，雖然在憲法、稅收征收管理法中都有“稅收法定”的原則性要求，但稅收政策卻經常背離“稅收法定”的要求，主要表現在稅收政策偏離了公平原則、部分稅收政策隨意性強等。具體到成品油消費稅上，一個消費稅暫行條例就確定了稅種，兩個部門一紙通知就任性地上調了。

　　本·富蘭克林說過：“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死亡和稅收以外，沒有什么事情是確定無疑的。”的確，對公民而言，依法納稅是公民應盡的義務。但對國家而言，應該堅持稅收法定、依法征稅。十八屆四中全會做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決定猶在耳邊，我們希望相關部門還沒有淡忘。

　　(本文作者介紹：零售銀行觀察者、兼職財經評論員，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員，微博名稱：@東行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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