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名變“自娛自樂” 培訓監(jiān)管缺位 起底兒童演藝經紀公司“吸金”套路
本報記者/李媛/北京報道
“15萬就白扔了,這件事情絕對是我這輩子辦得最憋屈、最丟臉的事情了。”安安媽媽一家現在已經移民,但是提起在女兒一年級的時候商場中偶遇“星探”,進而交了15萬元的演藝培訓費用的經歷,如今還是懊悔不已。
“兒童演藝經紀”“童星包裝”“明星策劃推廣”……這些聽著很炫的名頭背后,很多做著“明星”夢的家長,付出了不小的金錢代價。
事實上,與安安媽媽有同樣遭遇的家長還有很多,但是在接受《中國經營報》記者采訪時,他們大都表示不愿對外人提及自己的遭遇和經歷。記者發(fā)現,這也是后期一些兒童演藝經紀公司仍然存在且不斷掘金的關鍵所在。
那么,兒童演藝經紀這個產業(yè)鏈到底是怎樣的?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小演員、小明星都是如何打造出來的?目前,在監(jiān)管方面是不是還相對缺位?
模式“雷同”
“我是星探,您的孩子的外形條件非常符合我們正在尋找的小演員的形象,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到名片上的地址來找我,后期的包裝、上電視都沒有問題。”在很多一線大城市的商場或者公共場所里,相信很多家長都遇到過類似的場景。
根據一位曾被搭訕的家長提供的聯系方式,記者打通了一位自稱為北京某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藝人部經理馬老師的電話,據馬老師介紹,其公司面向全國28家省級衛(wèi)視所有綜藝頻道都有合作方,可以推薦小朋友參加活動。“我們的活動分5大類,有廣告類、綜藝類、影視劇類、舞臺劇類、走秀類。而合同中對于上鏡率、參演角色都會保證。”而對于培訓和包裝孩子的費用,這位老師表示,幾萬元、十幾萬元、上百萬元都有,具體費用根據時間長短、包裝計劃、級別而有所區(qū)別,假期還有海外出國比賽或者國際走秀活動等歷練的機會。
天眼查結果顯示,大多數兒童演藝經紀公司的經營范圍包括:組織文化藝術交流活動、文藝創(chuàng)作、廣告制作、影視策劃、個人形象設計、聲樂技術培訓、舞蹈技術培訓、文藝表演、演出經紀等項目。所以培訓是這些公司基本上必有的項目也是收取費用較多的部分。
記者在采訪中發(fā)現,有部分兒童演藝經紀公司的模式極其相似,首先他們會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尋找?guī)Ш⒆拥募议L,以所謂“星探”的身份搭訕,夸孩子的各種優(yōu)點,進而說動家長帶孩子去公司面試。一旦面試,初步考察才藝之后,還會進一步說動家長參與前期各種培訓,當然,這都是有費用的。
“我一個朋友就是開兒童經紀公司的,他跟他助理還有他的領導三個人是一個小組的,分工各有不同。”大宇(化名)是影視圈里的一位編導,他告訴記者,自己朋友的這家公司也雇傭了很多所謂的“星探”。“把家長帶來面試之后,他們三人小組面對家長的時候,家長所有的問題,他們有相應的方案來解答,保證家長說不過他們,而且絕對讓家長覺得這個錢掏得值。”
大宇透露,這樣的公司基本上都是家長砸錢越多,孩子得到的培訓越多。“合同肯定是要簽,但是合同只是保證孩子上課的課時、能夠上什么樣的舞臺、參與什么樣的演出。而這個舞臺的演出具體在什么范圍內播放或者傳播,合同上就會寫得模棱兩可,合同條款頗有些文字游戲的意味,比如說讓孩子上什么類的節(jié)目,最后肯定是真去一回,上臺露個臉兒,但最后電視臺剪的時候都給剪掉了。這里面的貓膩讓人抓不到把柄,這樣,他們才能堅持干這個事情,做這個買賣。畢竟這不像買房子,合同沒有國家統(tǒng)一的規(guī)定版本,兒童演藝經紀的合同是公司自己出的。”
灰色產業(yè)鏈
“其實我?guī)Ш⒆尤ド虉龅臅r候也被人這么拉過,但是幸好我說我也是同行,所以就被放過了。”大宇表示,“有些兒童演藝經紀公司不能說都不正規(guī),有的也有經紀人資質,也有還算正規(guī)的培訓,但是問題在于,具體培訓完輸出的東西就不一定了。”大宇透露,一些經紀公司可能自己組織個小演出、或者往電視臺的晚會選送;有的明星經紀公司可能跟電視臺少兒頻道一些編導認識,比如有時候第二天要錄節(jié)目,有可能叫幾個孩子過去。
“朋友的公司在首體開了場演唱會,全部都是公司學員孩子表演的。其實舞臺效果非常好,又彈琴又唱歌,當時很多家長看了之后都感動得哭了,覺得自己孩子簡直太神奇了,但是其實我那個朋友事后跟我說,這所有的費用,包括他們賺的費用全是家長掏的。”大宇說,“實際上,主要是這個產業(yè)鏈有問題,因為電視臺錄節(jié)目需要小孩子,是要給孩子一定的薪酬的,而這些經紀公司跟家長說的是如果上節(jié)目就要交多少錢,經紀公司兩頭賺錢。而對于兒童演藝節(jié)目的費用行業(yè)幾乎沒有標準,小演員來演一天戲和十場戲,價格分得很細,所以沒有標準。”
大宇表示,電視臺、節(jié)目組、電視劇等對兒童演員還是有真實的需求,但是關鍵是這些需求沒有一個正規(guī)的平臺來達成供需,所以就造成了現在產業(yè)鏈混亂的狀況。
“其實我們少兒頻道錄制節(jié)目也會找一些小演員,但是很多機構在拉攏兒童家長的時候都會打著電視臺的旗號,比如宣稱跟某電視臺合作,在某電視臺面試,但其實他們都是從電視臺的一些‘小門’找人進去。而且真正找小演員或者群眾演員的時候,電視臺都有自己的外包公司,但是外包公司也可能再次轉包。”一位北京電視臺的編導對記者透露。
橙色星光(北京)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合伙人張先生對記者說,自己的公司具有經紀人資格,是專業(yè)從事兒童表演培訓、兒童演員經紀等業(yè)務的平臺型發(fā)展機構,“但我們從來沒有雇傭所謂的‘星探’,對于兒童從事拍攝業(yè)務,其實電視臺也有著自己的要求,比如央視的廣告中就不能出現十歲以下的兒童。所以,做我們這行基本上全憑良心辦事。”
行業(yè)監(jiān)管空白
與文中開頭的安安媽媽有同樣遭遇的童童媽媽,也是在一家演藝公司花了十多萬元之后開始醒悟:“孩子的確是在錄音棚里錄了單曲,但是沒有發(fā)行啊,頂多給幾個朋友作為紀念。承諾的演出實際上就是跟很多孩子一起當個背景,拍攝從白天一直進行到凌晨,孩子第二天都沒有上學。”童童媽媽后來發(fā)現,其實所謂的機會不是沒有,但是就像上述業(yè)內人士所說,輸出的結果似乎跟家長的期望有所差距,而且孩子參與的活動都是自己花錢買的。
“實際上,這些公司只不過是提供了場地和一些專業(yè)設備而已,滿足部分家長所謂的‘明星夢’。”但是安安媽媽醒悟之后也沒有選擇走法律途徑維權,“一是合同上的條款似乎公司也都做到了;二是自己醒悟之后覺得這件事情特別丟人,不想再向任何人提起,而且打官司也擔心孩子的心理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
采訪中記者發(fā)現,和安安媽媽、童童媽媽一樣心態(tài)的家長不少,問題的焦點集中在兩方面,第一是預付費問題,一次性繳納高額的培訓費用,但退費很難。
對此,近期,北京七部門聯合起草了《關于加強預付式消費市場管理的意見(征求意見稿)》等7份文件,涉及對教育培訓、健身機構、分時租賃汽車、共享單車、在線旅游等行業(yè)的監(jiān)管。
根據征求意見稿,培訓機構一次性收費不得超過3個月、每科不得一次性收取超過60課時費用。“但是,這只是北京,而且目前還處于征求意見階段,上海其實之前也有類似的規(guī)定,預付費卡要在商委備案,還有很多地方也有對預付費的規(guī)定,但是具體執(zhí)行的時候很難落實到位。” 上海中倫文德律師事務所教育合伙人姜雯律師說。
第二方面,演藝經紀公司、文化公司等,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兒童音樂、舞蹈、聲樂等不同學科的教學培訓,那么,這個培訓算不算是素質教育?歸哪個部門管理?這個問題似乎沒人能解答清楚。
教育行業(yè)專家、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表示,如果一個機構進行具體的培訓,就應該屬于教育培訓機構,即使進行的是藝術教育培訓,也要獲得辦學許可證。但是,目前記者調查市場上的這些兒童藝術經紀公司、文化公司,基本上都沒有辦學許可證,但是無一例外地都在實施培訓課程。
“影視教育應該納入藝術教育的范疇,但目前國家對這類教育的培訓課程管理得還是比較松散,資質要求沒有像對K12教育那么嚴格。”星空影視教育總經理吳悠然告訴記者。
對此,熊丙奇表示:“對于非學科教育培訓,可以實行工商注冊,但要進行教育備案審查,向教育監(jiān)管部門備案師資、課程、培訓對象、收費等。所以,未來實行工商注冊+教育備案審查是監(jiān)管改革和解決目前問題的方向。”
責任編輯:張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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