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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輝超市成人禮：兄弟分手，“后院起火”

　　◎ 記者 王敏杰 馬云飛

　　超級物種上海世紀大都會店

　　馬云飛攝

　　根據官方公布的成立時間（2001年）粗略計算，永輝超市（601933.SH）快滿18周歲了。

　　于中國零售業，永輝超市算得上是一家“承上啟下”的企業，它出身傳統，卻是第一家幾乎全部實現電子支付的新零售企業。從早期的農改超，到跨區域“攻城略地”，再到擁抱互聯網，18年里，永輝超市從福建的一家普通超市，蛻變為總市值高達700億元的行業龍頭。

　　然而，有著輝煌歷史的永輝超市，在成長的路上，再次面臨著新的“洗禮”：前不久，永輝超市宣布剝離虧損的云創業務，與此同時，董事長張軒松與哥哥張軒寧“分道揚鑣”，結束了雙方長達八年的一致行動人關系。

　　永輝到底在下一盤怎樣的棋？一些市場人士對永輝超市的未來產生了疑惑。

　　“不接受采訪是公司的傳統。”在永輝超市前述架構變革的公告發布后，《國際金融報》記者試圖約訪張軒松，但公司董秘張經儀這樣回復。

　　“農改超”剩者

　　從永輝超市發展的早期到現在，鮮少接受采訪的張軒松一直都是企業的“靈魂人物”。2018年胡潤全球富豪榜中，張軒松身價已經高達190億元，在全球排名第907位。

　　和很多福建本地的企業家一樣，張軒松也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創業故事。在談起創業歷程時，張軒松總是會感謝一個人，那就是哥哥張軒寧。而張軒寧則多次表示，他是“給弟弟打工的”。

　　“永輝超市之所以能脫穎而出，關鍵在于農改超。”一名福建本地的零售業內資深人士告訴記者，福建省的農改超使永輝開始獲得政府的資源支持，也為永輝后續進入重慶市場發展埋下伏筆。

　　1999年，福建省首家大賣場——新華都購物廣場的面世拉開了福州整個零售業格局的劇變序幕。很快，臺灣地區零售業連鎖巨頭好又多和世界500強企業麥德龍、沃爾瑪相繼進入福州，大賣場成了福州零售業的主流業態。一時間，本地的商超企業經營陷入窘境，不得不考慮如何生存。

　　張軒松找到了切入口：外資們的短板——生鮮。

　　2001年3月，福州市政府開始號召“杜絕餐桌污染，改善社區生活，建設放心市場”，張軒松敏銳意識到，消費者對生鮮產品的品質和安全有很大的要求。

　　很快，福州首家“農改超”超市——福州永輝屏西生鮮超市開業，率先開創了“生鮮食品超市”這種全新業態。坊間有傳聞稱，張軒松曾奔赴境外學習生鮮運營。

　　“福建農業發展較好，特別是生鮮這塊，早期就有很多蔬菜等出口到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這是福建能以生鮮超市崛起的根本，外省生鮮完全沒辦法做到。這也導致閩商對于生鮮知識的訴求遠高于其他省份，不少老板都跑到境外學習相關知識。永輝以生鮮著稱，重視程度遠高于其他超市。”前述零售人士這樣表示。

　　“農改超是不賺錢的，很多超市都不愿意做，永輝主動并帶頭承擔起了這一重任，而且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一名接近永輝超市的人士這樣告訴記者。

　　在農改超的賽道上，永輝最初有不少競爭者，但只有它站到了最后。2002年1月，福州同樣定位于“農改超”的華榕超市，因供應商逼款一度陷入絕境。

　　異地大擴張

　　在福州大本營大獲成功之后，永輝超市開始放眼全國。

　　多名曾經或者目前仍在永輝超市任職的內部人士向《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張軒松的風格偏向保守穩健，但回過頭看永輝超市的發展路徑，顯然并不能用保守來概括這位閩商。

　　“如果偏安一隅，永輝超市或許會和中百、紅旗這些企業一樣，局限在一個區域內，而不會成為目前這樣的大企業。”在談及永輝的“攻城略地”史時，一名永輝超市內部人員對記者說，永輝超市當時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進駐重慶和北京。

　　2004年，永輝超市投資成立重慶永輝超市有限公司。同年10月，永輝超市在重慶的第一家超市觀音橋店開業。也是在這一年年底，永輝超市營業額突破20億元，第一次進入全國超市零售業的100強。

　　永輝超市的運氣不錯。

　　2005年左右，重慶“農改超”代表龍寰超市崩盤，老板涉嫌詐騙外逃后被捕。而永輝超市的進入“恰逢其時”，后來的事實也證明，它“救場”成功。

　　記者注意到，公開資料鮮有提及永輝選擇重慶作為異地擴張開啟城市的緣由。對此，前述永輝超市內部人士表示，永輝曾進行過一些市場調研，發現重慶和福建的零售發展、供應鏈管理水平等方面有一定相似度。

　　在那之后，永輝超市進入擴張快車道。

　　2005-2007年，永輝超市平均每年新開門店約12家，2008年新開門店數上升到19家，2009年這一數據直接上升到45家，也是在2009年，永輝超市進入了北京市場。

　　加速擴張有沒有給永輝超市帶來資金壓力？現有的很多資料中，這一部分內容難覓蹤跡。有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那段歷史只能意會不可言傳。”

　　《財經》曾援引其他媒體報道稱，永輝上市前有過兩輪融資，且均來自匯睿資本（2010年前名為匯豐直接投資（亞洲）公司）。

　　“2010年上市前后，永輝超市與閩系地產抱團過一段時間。”前述福建本地零售業內人士表示，此后永輝的擴張很有節奏，一方面選擇突破北京、上海這樣的市場，另一方面選擇向沒有區域巨頭的下線市場擴展。

　　“在這一階段，張氏兩兄弟很多時候都是張軒松主導，大哥基本讓弟弟。但永輝超市有現在的成績，兄弟倆相輔相成，缺一不可，沒法拆開細算。”前述福建本地零售業內人士這樣向記者表示。

　　虧錢的新零售

　　在線下擴張的同時，永輝超市也看到了互聯網催生出的新零售所帶來的挑戰和機會。

　　2015年6月，永輝云創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永輝云創”）在上海成立，自此永輝超市的門店業態也隨之分為“云超”板塊和“云創”板塊。云超主要包括紅標店、綠標店，而云創則包含了永輝超市的新業態——“永輝生活”、“超級物種”以及永輝生活 APP。其中，“永輝生活”可以理解成介于便利店和社區超市之間的小型門店，主打社區店，以及聯動 APP進行配送。

　　無疑，作為新零售的新業態，超級物種和永輝生活是永輝大力發展的對象。2015年11月，永輝生活首家門店在上海開業，到2017年12月底已擴張到200家，2018年前三季度店鋪數量更是上升到422家。

　　無獨有偶，2017年1月，首家超級物種在福州開業，因主打”零售+餐飲+APP”的體驗式消費的鮭魚、盒牛等系列工坊，顛覆傳統超市及菜市場的商業模式，主要目標人群為“80后”和“90后”等新消費群體，此后一直被業界同盒馬鮮生進行對比。截至2018年6月，超級物種在全國布局10城46家，截至三季度末，又新開10家門店。

　　然而，就目前來看，永輝云創業務發展得并不順利。永輝超市財務數據顯示，永輝云創去年以及今年前三季度的營收分別為5.66億元、14.78億元，凈利潤則分別為-2.67億元以及-6.17億元，導致永輝超市整體凈利潤下降。

　　關于業績下滑的原因，永輝超市解釋為門店數量的增長，特別是新零售門店的暴增。

　　那么，超級物種和永輝生活的市場表現如何呢？

　　日前，《國際金融報》記者分別走訪了多家永輝生活和超級物種門店。超級物種門店一向比較好找，它的選址往往都是高檔的商場或是繁華的街邊，且店面的位置都較為顯眼。

　　記者走進超級物種世紀大都會店，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錯落有致的貨架以及關于各個工坊的簡約風立體廣告牌，其次則是一排排別具一格的餐桌。記者觀察到，該店的貨品共涉及5-6個工坊，一個工坊配備2-3個工作人員。

　　“簡直是盒馬鮮生的孿生兄弟，僅就餐飲這塊，我更偏向超級物種，它的卡座比較多，環境比較好，部門小聚會經常會選擇這里。不過商品還是有點貴。”一位在附近商場上班的員工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

　　“超級物種的推出情況跟馬云的新零售完全不一樣。那時候永輝處于狂熱狀態，外界一致唱好，加上股價表現較好，它就邁了一大步。然而超級物種的選址多在核心區的物業首層，這么高的價格，超市哪里扛得住。再加上客群不重疊等因素，生意難做，自然就虧錢了。”對于超級物種的情況，前述福建本地零售人士這樣告訴記者。

　　與超級物種的選址不同，永輝生活便利店一般開在中高檔社區周圍。

　　在距離超級物種世紀大都會店不足200米的地方，是一片繁華的居民生活區，永輝生活富山店坐落于此。

　　記者發現，在這面積僅80-100平方米的門店里，所有商品一眼便能看到，其中生鮮占比高達50%，其次是日用百貨。

　　“我覺得永輝生活是一個全能型便利門店，既能買菜又能買水果，短時間內就能購足生活所需品，不過如果有更多空閑時間的話，我還是會去專門的菜場買菜，專門的水果超市買水果，畢竟選擇會更多一些。”一位永輝生活的常客邊挑選著印著“-50%”標牌的西紅柿邊對記者說道。

　　一位對永輝超市進行了深入調研的消費領域投資人士告訴記者，相關數據顯示，永輝生活便利店的銷售額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周邊小區的檔次。

　　兄弟“分家”

　　“松哥頭發都花白了，看來蠻操心的。”12月20日下午，在永輝超市正式召開2018年第二次臨時股東大會之前幾分鐘，一名永輝超市投資者在某股票軟件上對出席該會議的張軒松如此評價道。

　　此時距離永輝超市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2010年12月15日）已經整整過去八年。而就在兩周前，永輝超市發布公告，公司與張軒寧簽訂《永輝云創科技有限公司股權轉讓協議》，約定以3.94億元的價格向后者轉讓永輝云創20%的股權。交易如果完成，張軒寧將成為永輝云創的第一大股東，同時，永輝云創及其控股子公司將不再納入永輝超市并表范圍。

　　另外，為優化公司法人治理結構等，張軒松和張軒寧自12月4日起解除一致行動關系，后續雙方將依照自身意愿獨立行使股東及董事的權利和義務。而根據永輝超市另一份公告的說法，張氏兄弟在多方面存在較大分歧，故未再續簽《股東一致行動協議》。

　　這被一些業內人士解讀為兩兄弟是因為經營理念存在分歧進而要“分家”。 但對于“分家”一說，張經儀向《國際金融報》記者稱，“談不上。”

　　“這僅僅是分工。兩個人都還是永輝的大股東。”張經儀如是表示。

　　“以前我們兩個老板一個是董事長、一個是CEO。但他們做事風格不太一樣，董事長張軒松偏保守，CEO張軒寧比較激進、想創新。”前述永輝超市內部人士告訴記者，永輝云超未來是想做到家業務，但其不知道被剝離的永輝云創會如何發展。

　　對于兄弟存在分歧這一說法，前述接近永輝超市的人士表示，“對于超級物種的發展，公司內部一直有不同聲音。張軒寧想快，張軒松覺得可以緩。超級物種可山寨性強，它又需要規模化來平衡成本，而即使不快速擴張，維持成本也高。每個人對于怎樣達到平衡點，都有不同的看法。” 

　　在該人士看來，張家兩兄弟，對于未來的預期不同，不好說誰對誰錯，只有以后才能看到結果。但兩人分別專注一個領域，或許能夠把該領域做深做透。

　　“永輝總體來說，迭代快，糾錯快，基本沒有什么太大的失誤，是挺成功的一家企業。”該人士如是表示。

　　12月20日，永輝超市召開了董事會及股東大會，《國際金融報》記者輾轉拿到一份會議紀要，該紀要顯示，張軒松表示，“永輝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我是不會就直接不干的。我和軒寧沒有任何矛盾，沒有一分錢矛盾，雖然之后我不是董事長了（永輝超市董事長為輪班制，目前張軒松擔任公司第四屆董事會執行董事兼法人代表），但是我還會扮演關鍵角色，永輝要走得更遠。” 

　　“后院”有火苗

　　永輝當前可能不僅僅是面臨兄弟分手的影響，其他“后院”也有可能“起火”。

　　2018年9月4日，騰訊與永輝合力打造的永輝生活“衛星倉”首次對外亮相，該業務主要為周邊3公里用戶提供最快30分鐘配送到家服務，且率先在福州落地進行探索和運營。外界普遍對此解讀為，永輝將以前所未有的力度發展快送到家業務。

　　不過，提及該業務的誕生，一位福建本地業內人士認為，永輝此舉還極有可能與目前在全國還名不見經傳，但在福州卻小有名氣的小字號——樸樸超市有關。

　　“一開始大家對樸樸是取笑的態度。后來樸樸的出貨量是永輝的五倍以上，他們就笑不出來了。”12月19日下午，一名曾服務于超級物種的前永輝超市員工這樣向《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

　　據悉，樸樸超市的母公司福州撲撲電子商務有限公司成立于2016年6月12日，注冊資本5000萬元，注冊地是福州臺江，目前已經歷過三輪融資。2016年9月，樸樸APP在福州上線，目前市場范圍主要在福州、廈門，計劃2019年將全面向長沙、武漢、合肥等城市擴張。

　　與永輝超市同時發力于線上線下不同，樸樸超市以純線上切入，采用“線上運營+前置倉配送”模式，以生鮮為主打，同時兼顧全品類運營，專注于打造移動端30分鐘即時配送一站式購物平臺。據記者了解，在福州，零售業中較早推出1小時快送的是京東到家。接著，永輝生活開通了1小時快送服務，而樸樸超市則直接推出半小時服務。

　　多名目前在福建生活的人士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相比其他平臺，樸樸超市的配送時效更快一些，而且質量也比較好。

　　“樸樸在很多福州市民眼里做得比永輝好，這讓永輝很痛苦。一旦后院起火，永輝神話就會開始坍塌。”前述福建本地零售人士這樣表示。

　　上述對永輝超市進行了深入調研的消費領域投資人士告訴記者，即時配送就是需要把瞬間產生的訂單迅速完成，這非常考驗線上線下合作運營能力。目前樸樸超市落點于前置倉運營，且自建配送團隊，而永輝目前的配送模式卻是“駐店員工+第三方配送”。

　　記者注意到，上述會議紀要顯示，在被問及公司到家業務的模式是否會跑通時，張軒松表示，“到家是我們的短板，我們需要補上。”

責任編輯：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