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信中心運行的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為我國動產擔保制度的進一步改革打下了良好基礎

　　動產擔保登記助力企業融資

　　王曉蕾

　　融資難是世界各國中小微企業面臨的共同難題。據統計，我國銀行等金融機構發放的擔保信貸中，擔保品絕大多數是不動產，而我國90%的小微企業沒有不動產，二者之間的矛盾加劇了中小微企業的融資難題。近年來，依托應收賬款、存貨等動產開展擔保融資業務，是許多國家緩解中小企業融資難的一種有益實踐，我國也在不斷探索之中。

　　推動動產擔保制度不斷完善

　　自2004年開始，人民銀行與世界銀行共同開展有關中國動產擔保制度改革的研究。為解決我國信貸實踐中存在的中小企業不動產擔保資源短缺、動產資源閑置與融資擔保難的問題，人民銀行向《物權法》起草小組提出了將應收賬款等動產納入擔保物范圍、明確應收賬款質押登記機構等建議，這些建議最終被2007年頒布實施的《物權法》所采納。

　　《物權法》首次規定應收賬款可以質押，并規定應收賬款質押自信貸征信機構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根據全國人大法工委編纂的《物權法釋義》，信貸征信機構是指人民銀行征信中心（以下簡稱“征信中心”）。據此，征信中心建成了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原稱“應收賬款質押登記公示系統”，以下簡稱“登記系統”）。該系統符合國際現代動產擔保公示登記理念，已平穩運行近12年，為社會提供了高效、便捷、低成本的動產擔保登記服務。為響應金融市場創新中一些動產融資交易無處可登的需求，登記系統在提供應收賬款質押登記的基礎上，還提供應收賬款轉讓、融資租賃、所有權保留等具有擔保功能交易的登記和查詢服務。2010年，在韓國召開的20國集團峰會上，以征信中心登記系統為基礎的我國擔保制度改革實踐，被列為全球促進中小企業融資的成功范例，受到國際社會的關注。

　　建設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

　　征信中心登記系統參照現代動產擔保制度國際最佳實踐建立，具有電子登記、集中統一、形式審查、概括性描述的特點，使得系統能夠在最大程度上為市場主體提供高效便捷的登記公示和查詢服務。

　　一是電子登記。登記系統秉承公示登記的理念，采用無紙化的電子登記系統，提供基于互聯網的7×24小時不間斷服務（系統升級時間除外）。

　　二是集中統一。全國集中統一的數據庫，任何資產類型、債務人類型和擔保權益類型均可登記。

　　三是形式審查。登記機構不對登記內容進行實質審查，只對登記系統故障和系統無法使用所產生的錯誤負責，登記內容的真實性和合法性由自主操作登記的擔保權利人自行負責。

　　登記系統基本功能包括登記、查詢、證明驗證三大類。

　　一是登記。擔保交易雙方當事人，包括法人和自然人都可以在互聯網上自主完成登記、變更、展期、注銷和查詢操作。登記系統支持登記人對擔保物具體或概括性描述。從材料提交成功到登記完成系統出具登記證明文件，時間上可以精確到秒并做到無縫連接，并即時向社會公眾開放查詢。

　　二是查詢。登記系統支持通過資金融入方（債務人）名稱、登記證明編號等方式在線查詢。查詢結果包括被查詢對象在登記系統中所有當期有效的登記信息。根據查詢人的需求，登記系統可提供查詢證明文件。

　　三是證明驗證。為方便司法部門和其他利害關系人核實證明文件的真偽，登記系統提供登記證明文件和查詢證明文件的在線驗證服務。

　　登記系統已成為動產融資領域重要的基礎設施

　　一是注冊用戶數、登記和查詢量穩步增長。截至2018年底，登記系統累計注冊登記和查詢用戶32.1萬戶，其中法人登記用戶數近1.7萬，同比增長21%，法人登記用戶中融資租賃、保理和擔保機構占39%，普通企業占39%，銀行等金融機構占21%，事業單位等其他組織占1%，基本覆蓋了所有從事動產擔保融資的機構（見圖1）。從登記和查詢情況來看，截至2018年底，登記系統累計發生登記377.5萬筆，查詢2030.2萬筆，出具查詢證明186萬筆，出質人/承租人為中小微企業的初始登記數195萬筆，占比64.5%。其中，2018年，登記系統共計發生各類登記77.5萬筆，較去年增長31.1%，月均登記量近6.5萬筆，工作日日均登記3098筆、查詢25553筆、出具查詢證明2165筆。

　　二是市場自發登記增長迅速。雖無法律要求，但為規避交易風險，市場已自發將應收賬款轉讓、融資租賃等具有擔保性質的交易形式，以及存貨/倉單質押等在登記系統中進行登記。2007年登記系統法定登記與自發登記的占比分別為90%和10%，而近12年后這一占比則變為23%和77%，自發登記在過去5年的年均增長率約為24%。

　　三是對動產擔保交易增長的支持作用日益明顯。經過12年的實踐，市場機構和從業人員已熟悉和接受了基于互聯網的現代登記和查詢模式。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數據顯示，10年來，登記系統支持下的應收賬款質押和應收賬款轉讓交易筆數年均增長率為18.7%，而傳統登記方式支持下的機器設備抵押交易筆數年均增長率為10%；中小微企業應收賬款融資額年均增長率為23%，高于機器設備12個百分點。據對商業銀行的調研，有機構提出，鑒于存貨、設備等動產擔保登記和查詢困難，存貨品質認定難、監管難等原因，近年來動產融資向應收賬款類融資轉移。據初步統計，我國大部分的動產擔保交易已由征信中心登記系統覆蓋，登記系統已成為我國一項重要的金融基礎設施。

　　盡快建立統一的動產擔保登記公示系統

　　隨著市場上各類自發登記的逐步增長，司法部門、監管部門、地方政府等機構從順應市場發展的角度出發，開始逐步完善登記制度。

　　就融資租賃登記而言，在天津等地方實踐的基礎上，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審理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規定：第三人與承租人交易時，未按照法律、行政法規、行業或者地區主管部門的規定在相應機構進行融資租賃交易查詢的，不適用善意取得的規定；中國人民銀行于同年發布了配套通知，作為金融業務的主管部門，要求銀行等機構在辦理相關業務時，應登錄征信中心的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查詢相關標的物的權利狀況。兩個文件的配套，確立了融資租賃登記在全國層面的司法效力，融資租賃業迅速發展。金融信用信息基礎數據庫數據顯示，金融租賃公司融資額2017年較2013年增長了115%；登記系統數據顯示，融資租賃登記筆數2014年較2013年增長174%，之后一直保持快速增長態勢。

　　就應收賬款轉讓登記而言，2017年，人民銀行發布修訂后的《應收賬款質押登記辦法》，將應收賬款轉讓登記納入規定；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于2014年發布《關于審理保理合同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審判委員會紀要（一）》，深圳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于2016年發布《關于審理前海蛇口自貿區內保理合同糾紛案件的裁判指引（試行）》，分別確立了其轄內機構在征信中心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辦理應收賬款轉讓登記和查詢司法效力。同時，天津市政府、天津市高級人民法院等下發一系列文件，確立了存貨和倉單質押登記、保證金質押登記等在征信中心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中的登記在天津市轄內的司法效力。地方擔保法律制度完善對動產融資促進成效顯著，如天津高院明確應收賬款轉讓登記的效力后，建設銀行天津地區國內保理業務余額從2014年的10億元增長到2017年60億元，涉訴案件則從2014年的8個（涉案金額2億元左右）降為零。

　　動產擔保制度改革迎來新契機

　　經過多年的探索實踐，相關各方對建立統一的動產融資擔保登記系統已經基本達成共識。2016年1月，國務院印發的《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明確提出，“開展動產質押貸款業務，建立以互聯網為基礎的集中統一的自助式動產、權利抵質押登記平臺”。2018年9月，全國人大法工委在首次公開征求意見的《民法典各分編（草案）》說明中提出，其刪除了現行《物權法》中所有關于動產擔保的具體登記機構名稱的安排，就是為建立統一的動產擔保登記制度留下空間。動產擔保制度改革作為《民法典》編纂工作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不僅對于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題、改善我國營商環境、服務“一帶一路”建設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也為我國立法如何兼顧立足國情與緊跟國際趨勢提出了新的要求。

　　鑒于動產融資對于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問題的重要意義，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集聚各國智慧，出臺了包括《擔保交易示范法》《擔保交易立法指南》等一系列文件，體現了現代擔保制度的基本精神和原則，已成為世界各國開展動產擔保制度改革的范本。統一動產擔保登記公示系統作為現代動產擔保制度的金融基礎設施，也是各國改革的重點之一。據統計，全球目前已經有約70個國家建立了統一的擔保登記公示系統，即一個國家只有一個基于互聯網的、全國統一的、覆蓋所有動產類型和交易形式的電子登記系統。

　　目前，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建設并運營的動產融資登記公示系統，已完全符合國際現代動產擔保登記公示制度的基本理念和精神，不僅已為我國動產融資市場廣泛接受和使用，并發揮了積極作用，也得到了世界銀行營商環境評估團隊的認可，為我國《民法典》推動動產擔保統一登記制度改革創造了條件和實踐基礎。■

　　作者系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副主任

責任編輯：陳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