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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永不放棄 || 大視野
來源:秦朔朋友圈
作者:秦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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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55歲,已經進入人生的后半程,我希望接下來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個實驗,對別人可能輕車熟路,對我自己足夠新鮮。不過,總有一些內核不能丟,就像一直堅信最高級的說話是實話實說。”
在新書《有話說》中,崔永元寫道。再有一個多月,他將56歲。
書中講述了當年在日本采訪朝日電視臺新聞主播久米宏的故事。他靠《新聞站》這檔節目為電視臺創造了巨大廣告收益,他一去所有人都對他鞠躬。
“他帶我參觀他的演播棚,支撐架是鋼鐵做的,已經有年頭了。鋼鐵棚后面的演播室里有一排小屋子,嘉賓可以坐在那兒喝茶或者吃東西,上面還有一個斜斜的頂窗,透過它能看到外面綠色的竹子,但是這些小屋子是拍不到鏡頭里的。我很好奇為什么一定要搭真的。
“他說:‘我希望嘉賓進來以后,他能感覺像到了久米宏的家。’所以,不僅這個榻榻米是真的,等下他們喝的蘿卜湯也是真的,就連桌子上的胡椒和鹽也是真的。”
崔永元和節目組同事討論了很久。比如多年未見的戰友,既然他們那么長時間沒有見面,為什么不可以直接帶著攝影機去火車站或者機場記錄真實的會面呢?為什么一定要讓他們“現場表演”呢?
“我們從來不是說要百分百保真,不能有一點安排、一點設計,做電視的人做不到。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可以騙觀眾,也不可以騙自己。如果我們原本的設定就是假的,沒問題,只是我們一定要告訴大家:本節目有排練,請勿當真?!?/p>
2005年崔永元參加了《藝術人生》的一期特別節目,叫“2005理想”。他講了自己的抑郁癥,也說到,最初做節目時,還想“會被人認出來”等問題,做著做著開始有責任感了。每天睡不著覺,到早晨八點還睡不著,看著太陽冉冉升起,大家騎著自行車都去上班,還沒有入睡,“為什么要對自己這樣苛刻……,挺痛苦的,但是之所以還這么想,就是說明自己還在堅持,沒有放棄。”
最近,短短半年多時間,因為崔永元,中國的影視娛樂和最高法院發生了一些前所未有的變化?!耙粋€公民可以以小博大路見不平高亢發聲”,他呼吁“讓我們一起靠近事實真相”。
“我不喜歡的,是我們對假的習以為常。”崔永元在書里說,“很多電視人都被假‘寵’壞了,時間一長,就會想,搞不好假的東西也能有真的一面,搞不好它也能變成真的,搞不好它就是真的。慢慢地,我們喪失的不僅僅是擁抱真實的勇氣,還有擁抱真實的智慧和心態?!?/p>
在很長時間里,明星、金錢、權力都是贏家的標志。而當崔永元從抽屜里拋出這個那個文本,很多贏家就像陽光下的雪人,很快就會融化。
“你以為大家習慣的事情,就是正確的事情?你以為身為弱勢,就該委曲求全?”這是一部電影里的話。幸運的是,社會總會選擇一些人發聲,在別人躲避的地方,司空見慣的地方,弄假成真的地方,他們用勇氣克服恐懼,讓真相呈現,讓法治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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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的一天晚上,在北京飛上海的航班上,我看到鄰座拿了不少報刊和圖書,有本書的作者我還認識,就和他搭訕,但他的反饋很被動。后來三言兩語發現我們都在張江辦公,離的很近。他在微創醫療器械集團,我沒去過。他不接觸媒體,不知道秦圈,知道第一財經電視,但沒看過。
通過零星的話語,我大致了解了他的歷程:1963年生,上學很早,是改革開放后最早獲得理工科博士學位的那批人;1987年到美國留學,5年拿下了生物科學博士學位;曾在美國兩家低溫生物醫學公司工作,當過首席科學家、研發副總裁。1994年,上海市第一次組織留學生“回國省親”,當時外灘對面仍是大片荒蕪。經過幾年猶豫、取舍和準備,1998年,他回國到張江創業。
我問他科技創新的問題,他的回答給我留下了很深印象:
做任何事,要做成一流水平,一定要聚焦,堅持,不受“賺快錢、賺大錢”等誘惑。微創醫療做的是植入人體的心臟起搏器、支架、關節等,要匯聚大量跨學科知識和技術,非常高精尖。幾乎所有產品的研發要八九年甚至超過十年,再加上拿證、進醫院,又要幾年?!鞍宓室昀洹保畮啄瓴拍苣ヒ粍?。
在高科技方面,中國和世界水平還有很大差距,但開始有了一定突破。就像刺刀尖,先集中力量插到一個地方,進去了就可能深入,在縱向和橫向上突破。趕上世界水平必須走開放式創新道路,世界上很多資源是分工協作的,要充分利用。再腳踏實地奮斗20年,中國就有希望在科技領域打造一批世界級企業,它們的產品大部分在國際市場上銷售并取得領先。
分手時我們加了微信,我才知道他叫常兆華。
微創傷醫療技術,是通過在皮膚上的一個微小切口,在影像引導下,將治療器材輸送到體內病灶區進行醫治,甚至將病灶徹底消除的現代化醫療技術。今天,微創醫療生產的產品在全球80多個國家8000多家大型醫院使用,平均不到12秒就有一件產品為患者救死扶傷。這些產品真的無比精微,比如第三代靶向藥物洗脫支架“火鷹”,要在細如發絲同時極其堅硬的鈷鉻合金上均勻地“挖”出近600個凹槽;又如微創醫療旗下公司“創領心律”(2014年和意大利索林集團合資成立,2018年微創醫療收購了索林起搏器業務),其所制造的首臺“中國心”心臟起搏器已在多個省份使用,開啟了中國高端醫療裝備心臟起搏器的國產產業化和加速進口替代的新征程。一個植入式心臟起搏器的壽命在10年左右,功率為手機的5萬分之一,10年中心臟要跳動約3.5億次,容不得一毫一厘的差錯。
1998年常兆華剛到張江時,這里沒有一個紅綠燈、一家餐廳、一處公交車站,晚上加班稍不留神就會錯過園區末班車,要么在實驗室水泥地面上捱到天亮,要么幾個人結伴走到出租車司機敢深夜“冒險”來的地方。他們也曾遭遇過廠房因經濟糾紛而被法院查封,辦公家具被廠家試圖強行拖走,管理人員被投資方利誘嘩變,運營資金僅能再維持公司運轉一周等等的困境,但產品研發從未停頓和放棄。
支撐常兆華團隊不屈不撓堅持的最大動力,是上世紀90年代他們看到,在歐美國家微創手術已占手術總量的80%以上時,我國醫療水平還基本停留在“手術刀和止血鉗”的“刀耕火種”時代,只有幾家醫院和少數醫生能做類似手術,所用器材百分之百全部依賴進口,手術費比歐美高出數倍。有醫生告訴他,一位農村患者家屬把家里的幾頭牛趕到醫院門口并哀求,以此換得給親人體內放置一枚可以救命的支架。
“令人不可理解的是我泱泱13億人口大國竟無一家專注于從事微創傷高端醫療器械研發和運營的企業,……整個醫療系統面對價格奇高不下的進口高端醫療產品毫無抵抗之力?!背U兹A的內心被深深刺痛并牽發出一種透徹心扉的恥辱感,他說正是這種痛徹心扉的“恥感”和“痛感”及與此相關的思維慣性,令他產生了動力和愈挫愈勇的抗壓韌性,開始領悟了人生的責任、意義和取舍之間的智慧。
中國經濟正處在從高速度增長向高質量發展的艱難轉型期。高增長成就很大,問題也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貪大圖快,速度一下來就靠各種刺激手段把增長弄上去,而不管有多少后遺癥。不少所謂創新,不過是概念包裝和模式的簡單改變。而真正有價值的創新,往往是慢變量,要花時間,久久為功,水滴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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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當過三年知青的鮑永東考入北京外國語大學英文系,畢業后到農業部國際司做翻譯,1986年調到人民銀行負責與亞洲開發銀行的貸款合作,從此和金融打起了交道。
鮑永東對普惠金融的關注,是2012到2016年被聘請到泛美開發銀行多邊投資基金任高級顧問期間。上世紀80年代中期,拉丁美洲經濟崩潰,債務高企,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社會財富高度集中(只有10%的人有銀行賬戶),城市貧民大幅增加。而傳統銀行對他們不感興趣,由此催生了為貧困人口提供商業貸款的小貸業務。
以玻利維亞為例,1985年前后大約有20萬人跑到首都找工作,為了謀生做些小買賣。小額信貸起步時很艱難,主要靠非政府組織和國際援助機構的捐贈才能維持。但逐漸積累的經驗表明,窮人可以成為貸款對象,這樣慢慢出現了陽光銀行和費耶銀行這樣的機構。陽光銀行活躍客戶中有一半是女性,通常是市場小販、裁縫、面包師、糖果制造商,第一筆貸款低至50美元。陽光銀行可以吸收存款,并接受銀監會監管,其不良率一直在1%左右。
2016年5月鮑永東帶中國小貸公司代表團訪問陽光銀行時,發現其最突出的經驗是不斷培訓和依靠基層信貸員,讓他們充分了解轄區里貧困人口的需要,經濟有效地做好服務。大數據固然好,但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回國后鮑永東四處講課,介紹拉美小貸的經驗。他發現國內的小貸公司已經有上萬家,但沒有適當的監管指導規定,基本都在追求高額回報,在做大貸;高風險,高成本;面向的客戶并不是低收入人群。
當然也有好的普惠金融案例。海南農村信用社從2007年開始做小貸,招收了500名大學生,帶著筆記本,騎著自行車,到農村為農民種蔬菜、種蘑菇、養雞提供貸款,還發展了一套鼓勵信貸員和激勵農民按時還款的機制。
中和農信是一家專注農村市場的小微金融機構,為中低收入者量身定制小額信貸、保險、投資、電商等服務。其源頭是在1996年世界銀行貸款秦巴山區扶貧項目中創設的小額信貸項目試點,2000年中國扶貧基金會全面接管該項目,2005年第一家直屬分支機構——康平縣農戶自立服務中心正式成立。這是中和農信的前身。到2018年底,中和農信的業務已經覆蓋全國21個省的313個縣域,累計放款400億元,筆均貸款2萬元,還款率99%,累計超過500萬農村百姓從小貸業務中受益。借款人中92%是農民,82%為婦女,89%為初中及以下文化。
中和農信有幾千名“最土的金融人”,他們多是本鄉本土的農民。十里八村的鄉親想借錢,只要一個電話,他們就服務上門,不用抵押,不用找公職人員擔保,只要借款這家人踏實靠譜,足不出戶就能拿到錢。
湯敏和鮑永東同一年考上大學,他讀的是武漢大學數學系,畢業后留校,1984年赴美讀書,1989年獲計量經濟學博士后被亞洲開發銀行聘用,2000年作為駐中國代表處首席經濟學家回中國工作。2010年,湯敏加入了友成基金會,任常務副理事長。
湯敏這兩年在推動的一個項目叫“青椒計劃”,即鄉村青年教師社會支持公益計劃。“青椒”即“青教”諧音。它由全國30多家教育公益組織、高校、教育類企業等共同發起。第一年有18個省、3000多所學校的3.4萬名鄉村教師參與,如今的二期項目也吸引了1.5萬名鄉村教師。
“青椒”第一講是2017年9月13日晚上7點,在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部一間辦公室里,丁道勇副教授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開講《“差生”的社會建構》。網絡另一端,陸續上線的鄉村教師最終超過8000人。
“全國有330萬鄉村教師,青年教師是主體。他們最缺少培訓,也最需要培訓,尤其是新入職的教師和特崗教師。”湯敏說。上海的互聯網公司滬江網是平臺運營方和技術支持平臺,幫鄉村青年教師“隨時、隨地、反復、免費”進行學習。
早在2013年,湯敏就受國外“慕課”的啟示,讓友成基金會與中國人民大學附中合作,每天錄制人大附中老師的講課,放到網上,當晚鄉村老師對課中超出鄉村學校需要掌握的部分進行必要剪裁,一般把45分鐘的課剪到30分鐘左右,第二天在鄉村課堂上播放錄像。當視頻中的人大附中老師提問人大附中學生時,鄉村老師會把視頻停下來,讓當地學生來回答。答對了就繼續放,沒答對老師就用幾分鐘把概念講一遍。到2016年春,這一“雙師教學”試驗已在中西部18個省的130多個貧困地區鄉村學校中進行。
從2017年開始,友成基金會又聯手清華大學的愛學堂公司,將小學一年級到初中三年級的課程全部制成卡通教材,在全國20個縣進行實驗,寓教于樂,提高農村學生對課業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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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40年,在看得見的地方,在大城市,中國的成就非常明顯,高樓大廈,高鐵網絡,財富涌流,琳瑯滿目。但在那些看不見的地方,比如信仰,信用,信任,科學精神和法治精神方面,以及在那些和大城市差距越來越大的縣鄉農村,我們真的有信心嗎?
即使在大城市,當各種各樣的傷害、欺騙、壓榨、不公的事件爆發,當人們發現在高精尖科技上還挺不直脊梁,心里又是怎樣的滋味?
如果看不見的那些問題不能有效解決,看得見的成就還能延續多久,其代價又有多大?
要支持中國健康前行,不僅需要物質資本,更需要以公平和信任為核心的社會資本。
和常兆華交流的那天白天,我因為一件感到不公的事,一整天悶悶不樂,覺得社會在生病,病的厲害。夜里,當他的身影快速從我視線里消失,我想到了一句話:社會是你的病,也是你的藥。
我們社會中總是有一些人,專注地堅守自己所追求的價值,而不被困難和憋屈所壓倒。這種精神,就是我所說的藥。
我和崔永元見過兩次,和常兆華、鮑永東見過一次,和湯敏也很少見。但我覺得他們都是社會的良藥,因為他們都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存在的。有的為公正的法治而來,有的為人民的健康而來,有的為消弭金融和教育不平等的鴻溝而來。當社會在某些時候被撕裂和瓦解的力量威脅時,這些粘合的力量,幫助的力量,建設的力量,會讓很多人感到溫暖和鼓勵。
這個社會會更好些嗎?
答案在于,我們有多少讓社會變得更好的努力,而且——永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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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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