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魏天諶

　　雖然高盛預計稅改通過的概率為80%，但是此輪稅改最后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為中產階層減輕負擔，如何改進社會財富再分配機制，如何確保實現稅改初衷，這都是等待政府解答的重大問題。

美國距離史上最大稅改還有多遠？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今年宣傳自己的稅改方案時曾經說：“我們的計劃是為工作的普通人減稅。個人免稅額12000，夫婦24000，免稅額幾乎翻倍，給工薪家庭大幅增加子女退稅。這是很多人想要的，包括我女兒伊萬卡。”

　　這段宣傳十分符合特朗普一如既往的公關風格：簡潔、片面、貼近群眾卻不經推敲，福布斯榜排名第248名的特朗普怎么劃分都不會屬于工薪階層，而免稅額翻倍、子女退稅增加只是稅改方案中的一小部分。

　　根據NBC分析師的數據，得益于遺產稅和替代性最低稅的廢除，本次法案如果實施，可為特朗普及其家族省下超過十億美元的稅負 。根據特朗普2005年的稅表，他所納稅收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聯邦政府現在所要求的替代性最低稅，其他收入則可通過各種方式規避。如果取消替代性最低稅，特朗普在2005年就可以少繳納約3000萬余美元的稅費。而遺產稅的取消預計可為特朗普家族在2024年節省11億美元。

　　總統本人或許并不在意從中獲益多少，但他作為當今美國最富階層的代表之一，多少說明了本輪稅改真正的獲益方究竟是誰。

　　美國距離史上最大稅改還有多遠？

　　如果稅改有進度條的話，目前大概只進行到了30%左右，當然總統會說，我們已經邁出了一大步。

　　在美國，通過一項稅改法案的基本流程一般是這樣的：首先，由眾議院籌款委員會起草最初的稅改提案。法案將先被送往眾議院進行全體辯論、投票，或有改動；接著被送往參議院，由參議院金融委員會進行再一輪修改，這輪修改與原始版本通常有較大出入，被修改版本再由參議院進行全體投票。參議院投票通過之后，提案將被送至由兩院代表共同組成的聯合委員會進行調和，最終提出一個折中版本。 該版本在兩院進行再一輪表決后，送往總統辦公室簽字。

　　因此，盡管特朗普一再“畫大餅”，稱此輪稅改將為美國民眾獻上感恩節大禮。但今年11月23日的感恩節馬上到來，稅改提案才剛剛在16號通過第一輪參議院投票，眾議院投票被定在節后的11月27日，時間線離特朗普的計劃實在相去甚遠。

　　當然靈活如特朗普再一次修改了說辭，在Twitter上表示：我們承諾在今年年底之前對美國人民實現歷史性的減稅，眾議院通過稅改法案標志著向這個目標邁出了一大步。

　　正如前文所分析，目前能否在年底之前完成再一輪修訂和投票且要畫上個問號，如果稅改法案有一個進度條的話，目前的完成程度大概只在30%左右，比較合理的預期大約是在2018年年初有望通過。

　　共和黨人目前在參議院的席位是52個，假設與眾議院情況相同，所有民主黨人全員反對，那么如果缺少2張來自共和黨人的支持票，稅改法案便將折戟沉沙。

　　更何況目前眾議院提出的修改版本已經與原始版本存在一定出入，即使提案在幾番辯論調和后獲得通過，最終版本也將是各個黨派與利益集團角力、妥協的產物，調性將會溫和許多。

　　雖然高盛預計稅改通過的概率為80%，但是此輪稅改最后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為中產階層減輕負擔，如何改進社會財富再分配機制，如何確保實現稅改初衷，這都是等待政府解答的重大問題。

　　史上最大稅改到底改了什么？

　　企業個人稅率全方位下調，多數稅收抵扣項目廢除取消，稅制簡化。

　　目前眾議院提出的稅改方案主要包含以下要點：

　　·最受矚目的企業稅率由目前的35%永久下調至20%，是有史以來最大幅度的稅率下調；同時降低合伙人制公司的稅率，對跨國公司離岸收入進行14%的一次性征稅。

　　·個人累進稅率設置為12%，25%，35%和39.6%，由原先的7檔減少為4檔，最高兩檔稅率35%和39.6%保持不變。

　　· 個人標準稅收抵扣額由6350美元提高至12200美元，但取消目前每人4050美元的個人免征稅額。

　　·限制新購房屋抵押貸款利息抵扣上限，貸款抵扣額度上限從100萬調整為50萬美元，意味著原來每個家庭最多可抵扣100萬美元貸款的利息，以后只能抵扣最多50萬美元的貸款利息。

　　·廢除若干個各種類別的稅收抵扣項目，包括州和地區的收入稅抵扣、醫療費用抵扣、學生貸款利息抵扣等。

　　· 廢除針對富人避稅現象的替代性最低稅制度（Alternative Minimum Tax）。

　　· 廢除針對豪宅的房產稅。

　　·六年內逐步取消遺產稅。

　　·簡化報稅體系與流程，將數十頁復雜的稅表簡化成一張小卡片。

　　而參議院目前的修改版本與眾議院版本主要存在著以下差異：

　　·支持企業稅率下調，但推遲一年實施。

　　·進一步下調跨國公司離岸收入稅率至10%。

　　·在各個收入水平全面小幅度降低個人稅率，仍保持原來的7檔稅率制。

　　·保持房屋抵押貸款利息抵扣上限為100萬美元 。

　　·全面廢除州稅和地區稅抵扣，不保留財產稅抵扣項目。

　　總體來說，參眾兩院在減稅大方向上沒有異議，但對于細節上改革的幅度、手段和時間點則存在明顯差異。

　　稅改到底造福了誰？

　　大型企業和最富階層將為最大贏家，政府面臨巨大赤字壓力，中產階級受益有限。

　　顯而易見，大型企業將成為本輪稅改的最大贏家：企業稅率的永久性大幅下調、海外收入的一次性征稅、以及合伙人制公司稅率的下調都將為大型企業減輕可觀的稅負。

　　目前，美國有眾多跨國企業出于避稅目的在海外設立公司，僅蘋果一家的海外收入就超過2500億美元。現在這些巨頭企業可以在極為優惠的稅率下把這些利潤遷回美國。同時，企業還可以選擇一次性抵扣購入新設備的全部費用，而不是像從前一樣分次多年攤銷，進一步減輕了企業稅收。

　　相對于大型企業，中小企業獲益有限。在眾議院剛剛提出稅改方案時，美國獨立工商業聯合會，即美國最大的中小企業游說集團，就提出了抗議，認為該方案對于中小企業的減稅力度不夠。美國約有95%的企業都以合伙人制組建，合伙人收入依據個人稅率而非企業稅率繳納稅收；本次稅改主要降低了此類公司的最高稅率，但預計有85%中小企業的實際稅率并沒有得到降低。

　　可想而知，大企業的主要股東或合伙人，即美國最富階層的重要組成部分，將從本次稅改中受益匪淺。

　　而遺產稅的逐步取消和替代性最低稅制度的廢除，更是面向富人的大好消息：目前遺產稅的征稅對象是資產超過550萬美元的群體，接下來幾年將會逐漸提高門檻，在2024年計劃完全取消遺產稅。

　　同時富人再也無需支付替代性最低稅，可以利用五花八門的抵扣手段進行避稅。 根據特朗普2005年的稅表，他所納稅收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聯邦政府現在所要求的替代性最低稅，其他收入則被利用各種方式規避。如果取消這項政策，特朗普在2005年就可以少繳納約3000萬余美元的稅費。

　　而合伙人制公司稅率的大幅下調，意味著富人可以通過建立獨資或合伙企業來降低自己個人稅率，享受甚至比中產階級個人稅率還要低的企業匯率。大型企業獲得的稅收優惠，最終都落實到了富人階級頭上。拿特朗普總統本人為例，作為一個被動房地產投資商，他可以通過合法方式將自己的投資收入稅率由原先的39.6%降低到25%，甚至遠遠低于一些主動投資者的稅率。

　　以上三項主要政策的變化，對于普通人的生活幾乎毫無影響，卻將為富人階級省下巨額財富。

　　對于拿固定工資的普通人來說，年收入約在9萬和20萬美元之間的群體將獲得一定程度的減稅，但獲得減稅的規模預計將逐年縮小。收入較低的群體由于最低稅率的上調、醫保稅收抵扣的廢除有可能需要承擔更多的稅收。

　　對于目前的高稅州人口來說（例如加州、紐約州和新澤西州），取消州稅和地區稅抵扣將為這部分群體帶來額外的負擔。來自紐約州的共和黨眾議院議員李·澤爾丁就因此投下了反對票，他說，這對于紐約中產階級來說是個巨大打擊，從而也將影響全國的經濟活力。

　　這份稅改方案目前唯一顯著的普世好處就是對于所有人來說，報稅流程有望得到簡化，報稅成本將會因此大大降低。

　　此前備受爭議的401（k）退休金征稅計劃由于數額過大、牽扯眾多受到巨大阻力而作罷，但這也意味著此番稅改為政府財政赤字增加的壓力也許還不止10年內的1.5萬億美元，且政府目前并未拿出任何有效措施增加財政收入，本就債臺高筑的政府將以何種方式為自己買單，將是美國未來面臨的嚴峻問題。

　　中產階級何去何從？

　　正如美國國父之一本杰明·富蘭克林所說：世界上只有兩件事不可避免，死亡與納稅。建國兩百多年以來，美國國內關于稅制的爭議和變革只多不少。特朗普上任以來，醫改方案屢屢受挫，稅改自然成了特朗普政府日前推進的重點。

　　在稅改法案公布之時，眾議院議長保羅·萊恩反復強調：本次稅改是一次針對被長期忽視利益的中產階級的巨大解放，尤其是占美國一半人口的依靠基本工資生活的民眾，我們將保證一個年收入為59，000美元的四口之家平均獲得每年1182美元的減稅。

　　在美國如此復雜的稅收體系下，任何改革必然會有受益者和受損者。就目前情況來看，本輪稅改的主要受益人是大型公司，是巨額財產繼承人，甚至生養眾多的中低收入家庭，但以上群體與作為政府宣傳重點的典型中產階級、工薪階層似乎都沒有太多重合。在既得利益集團的游說力量和弱勢群體政治正確呼聲的雙重夾擊下，中產階級們眼看這蛋糕似乎越做越大，自己的份額卻越來越小。

　　(本文作者介紹：AICPA/CFA持證候選人，供職于畢馬威資產管理部。畢業于維克森林大學會計、歷史系雙學位，經濟系輔修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