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印度特約觀察員 吳順煌 [微博]

　　中國是印度最大的貿易伙伴，而在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出口基地義烏市場上，印度已經成為其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地之一。印度人以“價格殺手、拖王和合同高手”而著稱，但少數幾個卷款而逃的印度商人，無法左右義烏的便宜貨洶涌地流入印度。

新德里一個工廠作坊加工出來的電器。

　　對于義烏商人來講，印度是一個愛恨交加的國度。印度已經變成義烏最大的外國市場，但受經商文化差異影響，不少商人卻談印度“色變”。不過，隨著中國制造業成本不斷上漲，對中國了解越來越深的印度采購商開始在嘗試轉型，從中國進口機器或半成品到印度進行加工，或許哪天印度也會有個“義烏市場”。

　　恨印度，免談！

　　“印度，免談！”當問及有沒有同印度人做生意時，義烏的林老板如此說。林老板主要做東南亞生意，他認為目前生意還可以，所以不怎么考慮與印度人做生意。

　　“我們基本不會主動與印度人做生意，搞不懂”，另一位義烏老板告訴筆者。他說，之前有位印度商人下了一條貨柜的訂金，說好一個月后提貨，沒想到自此杳無音信，打電話發郵件都沒回。不過更想不到的是，半年后這位印度客又出現了，還付了余款并把貨給提了，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是最終成交，但以后也不敢輕易與印度客戶打交道。

　　在義烏的市場上，印度人以“價格殺手、拖王和合同高手”而著稱(參見拙作《印度商人可信嗎？》)，由于印度生意利潤太薄，并受文化和商業環境差異的影響，不少義烏商人一談到印度就“色變”。

　　去年，兩名印度商人欠款后試圖跑路的事件上升到外交事件，被炒作起來之后，更是影響到印度商人的名聲。義烏的官方數據顯示，2009年至2011年，有17家逃匿的印度外貿公司，欠款達2800余萬元。而在兩名印商與義烏商戶的債務糾紛發生后的5個月內，仍有5家印度外貿公司逃匿，欠款達400萬元。

　　如此說來，義烏人與印度生意隔絕了嗎？答案恰恰是——完全相反！

印度商人在義烏采購商品 來源：China Daily

　　中國是印度最大的貿易伙伴，而在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出口基地義烏市場上，印度已經成為其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地之一。根據義烏海關的數據，去年印度取代伊朗成為義烏小商品出口的最大目的國，經義烏海關出口印度的貨物達6.9億美元，同比增長17.1%。

　　不是說談印度色變嗎，生意又怎么大，這怎么回事？

　　愛印度，大市場！

　　“你知道嗎，我表哥每次從義烏進口襪子的金額是1000萬盧比(約110萬人民幣)。我跟你說，是那種最便宜的襪子，只要幾毛錢(人民幣)一雙”，印度商人古普塔對著我表示贊嘆。他說，那不知道得多少雙襪子啊！

　　古普塔的表哥在新德里開有一間制襪工廠，但是受到中國成本更加低廉的影響，他們除了生產自己的襪子之外，三年前就開始從中國進口襪子，和自己工廠的產品搭配銷售。

　　從中國進口同樣產品，然后貼上自家工廠的牌子，或者假冒成“印度制造”，這是印度工廠慣用的招數。古普塔表哥的進口生意越做越大，好像中國貨就像金子一樣，無論什么東西，只要一進到印度，就能掙錢。古普塔也不甘落后，他自家是生產開關的，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從中國進口開關，并貼上自己的牌子在印度銷售。

　　少數幾個卷款而逃的印度商人，無法左右義烏的便宜貨洶涌地流入印度，中印貿易來往的加深是無法避免的大趨勢。印度有12億人口，人均收入還不到中國的一半，其中8億以上生活在農村，對便宜的義烏小商品需求巨大。面對如此巨大的市場，利潤較低變得可以接受，而各種經商過程中的差異也只是技術性問題，并非無法解決。

　　“我跟印度人合作得非常愉快，他們很講信用，在一次資金困難的時候，印度客戶甚至向我帳戶打了幾百萬美金做支持”，做五金生意的陳老板自豪地向筆者描述他的印度伙伴。陳老板認為，什么國家的生意人都有好有壞，要懂得如何選擇合作伙伴。

　　陳老板目前已經做遍了半個印度市場，由于印度市場大，使得陳老板在同行業中的出貨量屈指可數。在陳老板的辦公室里有一張世界地圖，上面用紅勾標示著他們產品所到達的區域，其中整個印度的紅勾接近十個，而其他國家最多兩個。在南亞、東南亞和中東，一個國家的市場也就相當于印度一個邦的市場，可見印度市場的潛力之大。

　　印度人自己的“義烏”？

　　與東南亞、中東或非洲到處都是義烏商人不同的是，在印度，中國商人卻寥寥無幾，更不用說義烏商人。大量從中國進口的印度貨，都是印度人親自到中國工廠采購，這是印度生意的另一個特別之處。

　　從新德里至廣州有兩趟飛機，一趟是中國南方航空，另一趟是印度的香捷航空。據經常往返中印的商人反映，南方航空[微博]基本上70%以上是印度人，中國人要少得多；而筆者乘坐幾次香捷航空，見到的中國人都不會超過5個。根據中國國家旅游局統計，2011年，訪問中國的印度人將近60萬，而訪問印度的中國人只有13萬，相差近5倍。

　　“我只去過一次印度，那個地方就像中國的舊社會，還是不去為妙”，做五金生意的陳老板雖然大部分生意來自印度，卻幾乎對印度這片土地不聞不問，產品出了中國海關后就萬事大吉。

　　“我們有三四位長期訂貨的印度客戶，我還不知道他們來自南部還是北部呢”，做電蚊拍的丁老板和筆者聊天后，才知道印度南北區別很大，他還不清楚客戶來自印度哪個地區。而他出口到東南亞的產品，大部分客戶是跑過去當地做生意的老鄉。

　　對于那些對印度不了解，也對印度不感興趣的商人們來講，最關鍵的問題是能夠成交，付款沒問題，并且有利可圖，才管不了印度是在火星或者月亮上面呢。不過，對中國越來越熟悉的印度商人，卻在慢慢改變著商業方向。

　　在飾品行業，義烏已經從印度的成品供應商慢慢變成原材料供應基地。在印度，一個無技能的工人月工資800元(人民幣)不到，還不用提供住宿，而中國工人的工資卻在迅猛上漲，所以越來越多印度人開始從中國購買機器或者半成品，然后到印度進行加工。目前，中東和歐美的客戶也開始轉向印度采購飾品。

　　另一個轉變的推力來自印度政府的政策。為了推動印度本土制造業的發展，印度政府開始對部分終端產品的進口設限，特別是在家電領域，以鼓勵本地制造。

　　在新德里一個叫昌得爾區的“城中村”里，近年來開始密密麻麻地聚集起幾百家“生產”電飯鍋、電磁爐的印度工廠作坊，這就拜印度政府的政策所賜。這里的印度商人從中國采購沒有商標和電線的電飯鍋，然后在自己的小作坊里加工電線和印度三角形的圓插頭，再向印度政府購買許可認證，把小電器變成“印度制造”，這樣就能流通到印度市場上了。這讓人想起三十年前中國制造業的趨形。

　　“我們也開始嘗試在印度生產，我運了一臺機器到印度，與印度伙伴合作開了個新工廠”，只去過一次印度的陳老板表示，他們也想嘗試一下“印度制造”到底有沒有優勢。而在新德里生產開關的古普塔在中國考察后也發生了轉向，受印度盧比大跌、人民幣大漲的雙重影響，進口中國開關已經失去競爭力，他轉向研究購買中國模具或者半成品，再利用自己工廠的便宜勞動力進行加工。在古普塔的工廠，一位非正式勞工的月工資還不到400元(人民幣)。

　　不過，印度制造之路也并不是一帆風順。近兩年，印度政府在改善營商環境方面的努力似乎是不進反退，不僅是嚇跑了外國人，還嚇跑印度人。去年印度的外國直接投資(FDI)出現三分之一的大幅度下滑，而印度人對外投資也超過了對本土的投資。但是，既然中國經濟轉型的意愿非常強烈，而印度的潛力又如此巨大，不少人還是對印度的未來抱著希望，或許印度哪一天可能會出現自己的“義烏市場”呢。

　　(本文作者介紹：印度德里大學留學生，2007年畢業于中山大學哲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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