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jīng)意見領(lǐng)袖（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李虹含　　

　　最近幾天，有消費貸款的人看到銀行的短信都會心驚膽戰(zhàn)，往日被認為是垃圾短信的銀行短信現(xiàn)在成了催命符咒，要求提供消費發(fā)票，要求提供貸款資金流向，要求證明貸款的款沒有用來付首付或者買樓款……

　　最近幾天，有消費貸款的人看到銀行的短信都會心驚膽戰(zhàn)，往日被認為是垃圾短信的銀行短信現(xiàn)在成了催命符咒，要求提供消費發(fā)票，要求提供貸款資金流向，要求證明貸款的款沒有用來付首付或者買樓款……

　　不然就被要求歸還數(shù)額少則10萬，高則100萬的消費貸款。

　　銀行也都心驚膽戰(zhàn)，近一個月各地銀監(jiān)局對消費貸這個品類的業(yè)務已經(jīng)開出了數(shù)百張罰單，北京、江蘇、浙江、廣東、重慶等地的銀監(jiān)局似乎與當?shù)劂y行的消費貸杠上了一般，不斷罰款，現(xiàn)場檢查。

　　有趣的是罰款重災區(qū)也都是樓市調(diào)控的熱點地區(qū)。

　　一、貸款者的小聰明：我貸的款，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消費貸套現(xiàn)諸多方式包括：虛開發(fā)票、POS機刷卡套現(xiàn)、擔保公司編織虛假消費用途等多種形式。

　　它本來用途是支持居民的各類消費支出，包括教育、旅游、房屋裝修、購買耐用品等。

　　但從消費貸資金流向上來看，大部分消費貸變味流向樓市，甚至出現(xiàn)了所謂“拉人頭”的形式：房地產(chǎn)中介借個人用戶的名義，從某些消費金融公司或銀行申請消費貸款，幫助客戶湊齊首付或樓款。

　　銀行客戶經(jīng)理為了完成個人貸款業(yè)務指標，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由于消費貸款對于個人客戶的資質(zhì)有一定要求（比如銀行均要求客戶消費貸只能申請一次，即在征信上只有一筆消費貸）。

　　許多迫切需要買房資金的人，選擇借用他人名義申請消費貸，再給貸款人超過銀行消費貸利率水平的利息，還是比民間借貸劃算、安全。

　　因為銀行的催債總是和風細雨的，不會把人怎么樣，但是小貸公司、地下錢莊或者P2P的借款不止利率高，而且借出來如果不還，面臨的風險還包括：流血……

　　所以，從銀行貸款出來再借給需給買樓的人，放高利貸，已成為諸多白領(lǐng)理財薅羊毛一個行之有效的做法。

　　還有聰明者同時申請多家商業(yè)銀行的消費貸款。例如，在同一時點申請民生、招商、廣發(fā)、寧波等多家銀行消費貸，由于銀行批貸時間不同，上征信的時間一般也在三個月之后。

　　按照每家銀行批貸100萬計算，順利的情況下，膽兒肥的同志可以申請最高達千萬的消費貸款。

　　但是，銀行并不知道您還不還得起？因為，銀行在您申請貸款的那個時點根據(jù)您的流水判斷您是還得起本息的。

　　您拿到錢后，收入流水可否覆蓋本息，還能不能用資金循環(huán)大法，拆東墻補西墻，靠您自己的本事了。

　　本人親見過消費貸款額度最高的同志是位公務員：貸了8家銀行的消費貸一共600萬，靠這600萬作首付買了三套房共計2000萬，2015-2016年這波房子漲下來，刨除本息賺了一千多萬……

　　他說消費貸：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二、銀行的邏輯：我想管，但管不了

　　銀行能管的消費貸流向僅在他行內(nèi)可監(jiān)控的一畝三分地里，由于各家銀行的CRM客戶信息管理系統(tǒng)、信貸管理系統(tǒng)沒有聯(lián)網(wǎng)。

　　同時，中國人民銀行的反洗錢系統(tǒng)也僅控制大額、可疑交易，最高100萬的消費貸幾乎難入人行反洗錢系統(tǒng)的法眼，他們不管。

　　支行客戶經(jīng)理為了完成個人貸款任務，拿到績效獎金，對貸款者虛造貸款用途、甚至偽造流水、收入證明、圈保、互保……也都視為正常現(xiàn)象，甚至暗中襄助。

　　畢竟，誰沒個缺錢的時候？

　　所有的客戶經(jīng)理都認為：上征信的消費貸，沒人敢不還。

　　然而，事與愿違在金融活動里從不缺席，小到信用卡貸款、消費貸款。

　　如果流向樓市成為杠桿利器，一萬可以撬動兩萬的收益，明知房價只漲不跌，可以獲得100%的收益時，違約總是那么平常。

　　盡管各家銀行所有卡品（借記卡、信用卡）綁定的信用貸款、擔保貸款、消費貸款均上征信。

　　但聰明的國人方法總比困難多。例如：銀行查消費貸資金流向時，客戶將A銀行的消費貸額度用現(xiàn)金提出再放到B銀行另外一個不相關(guān)人士的銀行卡上，再分批次取出來，再放入樓市，不同銀行無法全息追蹤每一張鈔票的流向。

　　鈔票點滴成河，匯成了涌向樓市的洶涌資金大潮，讓房價漲聲一片。

　　三、監(jiān)管的考量：我管了，但成本太高了

　　上面提到的銀行做不到的事情，監(jiān)管其實可以做到：追蹤每一張鈔票的代碼，記錄它的流向。從每一分錢流出銀行的那一刻，一直盯梢到它飛入樓市的懷抱，涌入推高房價的洪流。

　　截止2016年底，中國M2（廣義貨幣供應量）160萬億，中國房地產(chǎn)市值約為300萬億元人民幣。如果每一分錢都追蹤的話，監(jiān)管成本太高，難以承受。

　　因此，監(jiān)管的邏輯在于：重罰之下必有懦夫。大部分國人有都是慫的，大部分銀行比國人更慫。專門針對消費貸業(yè)務來罰，就會罰出秩序，銀行不敢亂貸，消費者不敢亂花。

　　但事實如上論述，銀行的確是管不了：內(nèi)部員工拆臺，外部客戶欺詐。

　　千手千眼也難防這內(nèi)外欲望交織。

　　因為，房價上漲的誘惑太大了，而鋌而走險的一點小小的騙貸伎倆，以往國人的聰明以往總是被監(jiān)管默許，因為法不責眾，身邊的人都在用消費貸買房，為什么我不能用呢？

　　監(jiān)管的成本總結(jié)起來只有兩點：一是追蹤起來太辛苦，二是真罰起消費者來也管不過來。

　　消費者在賭房價一直漲，監(jiān)管從內(nèi)心來講只求房價穩(wěn)。

　　因為只有穩(wěn)才不會出現(xiàn)大面積貸款違約，包括消費貸。

　　但房價真的會一直漲嗎？

　　四、破局的方法：房價下跌，成人的世界——各自承擔后果

　　有幾位支行做消費貸的客戶經(jīng)理最近快要瘋掉了，自已放出去的60%的客戶都拿消費貸炒樓去了。要求被還回來，更可氣的是，其中一半還沒錢還。

　　經(jīng)理說：姐，不還要上征信的。

　　客戶回：上就上吧，無所謂了，都在樓市里，已經(jīng)漲了一倍了……

　　客戶能這么有底氣的原因在于房價還是高，與上征信這個違約成本比起來，幾百萬房價的賺頭，實在難以抵抗。

　　房價如果有一天跌了怎么辦？

　　想想美國的次貸危機，很多人資不抵債的時候，破產(chǎn)入獄了；還有最近英國等一些歐洲國家也開始提示消費貸流入不動產(chǎn)市場的風險。太陽之下并無新鮮事，消費貸被挪作炒樓在海外發(fā)達國家早已有之。

　　但，中國沒有個人破產(chǎn)、沒有信用破產(chǎn)，也不會因為不還銀行貸款入獄。

　　違約成本如此之低。

　　如果房價真得攔腰折斷，那就隨他去吧，房價跌，還不起貸款，還不上消費貸都是貸款者自已的事兒。

　　既然敢貸款，就是成年人：成人的世界，原本就是各自承擔后果。

　　而對于銀行來說，也必須承受應有的壞賬和風險，因為消費貸是它自己在樓市高漲時放松審批條件，所以不良貸款是其應該承受，即使破產(chǎn)也是應有之妄。

　　市場經(jīng)濟條件下，哪有永遠的保護和永遠上漲的房價。

　　除了提前收回貸款、計入征信之外，筆者覺得還有如下幾個：

　　破局的第一要務：增加消費貸違規(guī)用途成本。最好將違規(guī)使用消費貸行為采取行政處罰（由銀監(jiān)執(zhí)行）；同時，若出臺《個人破產(chǎn)法》或者《信用破產(chǎn)法》亦將是有效之徑；

　　破局的第二要務：加快征信更新速度，將各行消費貸款客戶聯(lián)網(wǎng)數(shù)據(jù)系統(tǒng)聯(lián)網(wǎng)，讓違規(guī)資金無所遁形；大數(shù)據(jù)、云計算、AI齊上陣，管不了小的，管管大額總是可以；

　　破局的第三要務：讓居民投資渠道更多，不要僅盯著房子。如果房價可以降下來，那就降房價，讓貸款者和批貸者自行承擔后果。如果不能降，那就擴大居民投資費渠道（諸如海外渠道），相信市場的力量，在不影響匯率穩(wěn)定的前提下，維穩(wěn)資產(chǎn)價格。

　　破局的第四要務：讓居民相信消費的快樂，不要總想著賺錢。消費貸本意是讓大家開心花錢，愉悅買單的。變成投資始于人性貪婪，但也緣于國人對于花錢的不安全感，總認為：花錢不如賺錢。但是時代變了，開心才是貸款第一要務。要讓他們相信：消費的快樂大于投資的快感。

　　五、為什么必須要嚴控消費貸款資金流向？

　　貸款也是一種社會資源，強勢個體的過度消耗必然占用弱勢群體應享之權(quán)。

　　2017年中央金融工作會議中提出建議全覆蓋的普惠金融體系，消費貸作為普惠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方便普通群眾教育、醫(yī)療、裝修的金融服務，不能變成占據(jù)金融資源強勢群體的投機房市的利器。

　　因為能夠獲得高額度、長周期、多批次消費貸的人群大部分是不缺錢的，對資金最饑渴的反而是那些無法滿足銀行消費貸款資質(zhì)的人們。

　　貸款出來買房，不斷推高樓市價格，讓買不起房的人更買不起，貸不到款的人更貸不到款。

　　今年，零售條線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我們沒額度。

　　那么額度都給誰了呢？

　　房貸、消費貸無非都是被那些先知先覺的投機者們所牢牢占據(jù)。

　　從這一點上講，房價只要一直漲，他們就賭贏了，你也拿他們沒辦法。

　　所以，當個人的欲望暴膨，搶奪稀缺資源，沒有制度制約，社會就必然替其承載這份沉重。

　　消費貸、房價均是如此……

　　監(jiān)管也只是要一個公平而矣。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