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吳小平

　　2001年，吳敬璉71歲。快過年的時候，他說了一句：中國股市連賭場都不如。當時某個最熱門的證券類雜志想采訪卻被婉拒，雜志社大怒，春節一過，干脆把采訪提綱給刊登出來，題目就叫《九問吳敬璉》。

許小年吳敬璉和趙笑云的股市神預言

　　今年市場非常好。交易所的幾千只股票好，新三板的幾千只股票好，連多年不動的郵票市場也漲了8倍，全國山河一片紅。

　　這一輪牛市起步于經濟低迷，當時前景難料，很多老派投資人認為是大C浪，于是果斷踏空。

　　和年輕人比不了收益，還可以比比資歷，于是老派們開始懷念2006-2007年的牛市，那個從1000多點上沖6000點的年代，真是天翻地覆慨而慷。當時我從事機構銷售服務，看著一個又一個公募基金瞬間成立，又瞬間帶來不菲的交易傭金。社保基金根據收益率在各大基金之間撒芝麻面兒，保險資管公司的權益類投資越做越大，大批央企領導則在朝陽門某寫字樓下排隊，等待中國人壽接見，期望能獲得一份幾千萬的戰略投資人份額。

　　一個女同行的投研服務做得好，于是上海某投資總監就指定某新基金當月主建倉席位給她，一個月500萬傭金。受此刺激，各券商開始有人給心儀的基金經理送熱騰騰早飯。總之，那確實是個美好的年代。

　　除了2006-2007年的牛市，還有更加有名的新世紀牛市。有點歲數的投資人，應該難以忘記2000年。世紀轉折，也許是整數年好兆頭，也許是瑪雅毀滅預言沒有實現，也許是美國互聯網泡沫噴射得比平流層還高。總之，整個中國社會都沉浸在喜悅中，證券類報紙的通欄大標題都是2000年看2000點。結果年初從1300點起步，一步不停，沖向2000，而且年終收盤，果然生生就站在2000點之上。

　　當時全中國最有名的人叫趙笑云[微博]，東方趨勢董事長。趙長相英俊，但更迷人的，是他的選股金口，說什么漲什么，說漲多少就漲多少。全中國的股民都看《中國證券報》，上面有個南北打擂，趙笑云代表北方，一直贏。

　　趙不是一般的贏，他的組合一年收益2000%，當年可沒有券商融資，也沒有傘形信托。他每次交易的量和價格，由報社嚴格跟蹤，均為可實現價格，清清楚楚。現在再看趙笑云的成功，除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幕后資金，也許大江南北群眾們的信任是主要原因。

　　當時，沒有市盈率，沒有估值模型，只有技術分析。技術分析的特點是，一條曲線，可以是B，可以是D，可以是力竭，可以是反轉。群眾們太需要一個可信的標桿。趙就成了標桿。他說什么方向，全國資金就沖向何處，能不漲嗎？按現在的理論，這叫自我實現，叫反身性，投資人既在猜測市場，同時也影響了市場；群眾造就了股神，也寧愿被股神所引領。

　　眾所周知，趙笑云輸在了青山紙業，“咬定青山不放松”，結果青松跌倒砸了頭。至今，還有很多人爭論，到底是趙的判斷失誤，還是他受到了什么特殊指引。我的感覺有點微妙，他這個青松Call提出日子有點詭異。

　　趙笑云時代，趙是絕對的多頭。不過，同時代，還有個中金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吳敬璉，則是絕對的空頭。

　　中金公司，是有中國證券市場以來，毫無疑問的中國最佳投資銀行。她聚集了一大批國內外名牌學校的優秀學生，在具有前瞻力和意志力領導的指揮下，為中國幾十家大型央企走向境內境外資本市場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可以說，沒有中金，談不上中國資本市場。

　　不過有意思的是，這家著名公司的歷任首席經濟學家們對大陸證券市場的態度都相當不夠正面，過去15年所有對中國股市質疑或看空意見的根本來源，就來自于他們。至于現在微博微信上的所謂空軍司令，輩分還都差得遠。

　　2001年，吳敬璉71歲。快過年的時候，他接受央視采訪，說了一句：中國股市連賭場都不如。作為中國市場派改革學家和改革派經濟學家，他的影響力讓市場幾天之內就下跌了10%。當時某個最熱門的證券類雜志想就這個專題采訪吳老，不過被機警的吳老夫人周教授婉拒。雜志社大怒，春節一過，干脆把采訪提綱給刊登出來，題目就叫《九問吳敬璉》。第一問就是：“中國股市和賭場有本質區別嗎？如果它連一個規范的賭場都算不上，那么，它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這下，整個市場就徹底熱鬧了。股市爭論已不再停留于趙笑云們的層面，全中國最有聲望的一批經濟學家和教授們，全部紅著臉卷入論戰。董輔礽、厲以寧、蕭灼基、韓志國、吳曉求[微博]等五人，聯名召開新聞懇談會，非常直接了當地抨擊吳敬璉，并暗指有“利益”。而《中國經濟時報》等當時名重一時的經濟類大報，則連續數天貢獻出頭版，要求各界正確理解吳敬璉。

　　隨著爭論不斷升級，論戰火藥味愈來愈濃烈。內向而沉默的吳老也憤然拋出一個長篇——《我對證券市場的看法》。3月9日，“兩會”期間，他特意舉辦新聞發布會，明確表態“我吳敬璉不是利益中人”。

　　有記者問吳敬璉為什么要擔任由美國人控制的中金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吳敬璉表示，中金大股東是中資，他與摩根斯坦利之間，談不上什么利益關系。(多年后，我離開中金，參與創辦了互聯網金融公司米牛網。去吳老家探討互聯網經濟時，再次問及此歷史問題。吳老說，這沒辦法，當時中金董事長是周小川，多次和他談，要他做首席經濟學家，吳多次婉拒。反復說到最后，實在沒轍，就出任了中國金融行業第一個首席。后來周小川又說，公司管理層可能要有新人來，吳老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后來提出辭職，專心寫書去了)

　　會上，吳繼續對記者說，股市的爭論，不是新鮮事，十幾年前就開始了。“我對一些看法很納悶，我不能說他們帶有哪些利益，但這種現象事實上反映了某種利益”，“要警惕既得利益者的反抗，中國改革要警惕落入權貴資本主義泥坑。”這句話，吳老堅持說了十幾年，一直沒有變過。而最近，市場上傳出某著名經濟學家家族深度涉及大陸資本市場的傳聞，也在某種意義上，呼應了吳老十幾年前的厲聲呼吁。

　　當年九月，中金研究員許小年[微博]發表了一篇《終場拉開序幕——調整中的A股市場》。文中說，股市可能會跌到一個比較干凈的點位，比如1000點。結果，A股連續跌了4年，到2005年6月，終于跌破1000點。一言九鼎的中金公司研究部的威力，在那一刻，到達了歷史頂點。

　　據《上海證券報》記者張歡記錄：事后，《二十一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劉曾專題采訪許小年，并通過報道將此報告主要內容傳播開來。結果，可能是因為擔心事情鬧大，可能是因為資歷尚淺，可能是被中金領導說了幾句，許小年否認自己是“千點論”的始作俑者。經濟學家劉紀鵬[微博]曾當面質問過他，許則辯稱是記者誤傳，劉則強調記者可是有錄音的。兩人為此多少有點過節，以至于后來無論許小年發表什么觀點或聲音，劉紀鵬一定出聲加以駁斥。

　　總之，夏天到了，牛市還在繼續。上周末，非開市時間，多空雙方又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大戰。但多頭在周一開市時間里，大獲全勝，現貨推高3%還多，期貨殺得空頭片甲不留。

　　每一天，都是新鮮的。每一天，投資界也都有回憶。無論現實發生什么，歷史上總能找到相應的人，相似的事。

　　(本文作者介紹：米牛網聯合創始人，畢業于中央財經大學、長江商學院，擁有金融學、經濟法和工商管理等多個學位，曾在上市公司并購部門、外資銀行衍生產品部門和知名投行機構銷售業務部門就職，參與創建中金公司零售業務、參與創建中金公司財富管理部，并任執行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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