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專欄作家 朱蕾

　  對于那些造假的公司，處罰太松。這就是為什么這些公司可以這么肆無忌憚地造假。比如說南紡造假，最后只罰了50萬，相比其虛增的3.44億元利潤來說，可謂微不足道，而且還不退市。對于豐樂種業的連續6年造假，證監會開出了罰單。罰單就是60萬，一年10萬。

如何讓“獐子島”不再重演？

　　大連獐子島素有“海底銀行”之美譽，然而在10月30日，獐子島卻爆出了“黑天鵝”事件，公司前三季度虧損8.12億元。據公司表示，2011年底播的蝦夷扇貝絕收，總苗量74億枚，有80%死亡。對于突發事件原因，公司直指“天災”——北黃海冷水團入侵。

　　在我看來，獐子島事件疑點很多，天災也罷，人禍也好，關鍵是市場需要真相。對于像獐子島這樣一個海洋生物養殖公司，應該實時觀測水溫，一旦發現問題，也應該馬上采取防范措施。而且即使遇到自然災害，扇貝也不是馬上就死亡的，公司完全可以提前采捕，減少損失。2013年，獐子島在向股民融資時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對底層水溫變化24小時不斷監測。而就在前幾天，獐子島董事長卻說，我們的技術無法識別冷水團。

　　投資者要求的“活要見貝，死要見尸”是應該的。當然，這是獐子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那么，獐子島就不妨主動提出申請，讓證監會[微博]以及有關方面的專家們進駐獐子島，對獐子島進行全面的調查，以此給大家一個交代。

　　據統計，農業行業是上市公司中欺詐行為高發的行業之一，遠的有2001年前后案發的“銀廣夏”和“藍田股份”，其后是案發于2003年和2006年的“豐樂種業”和“草原興發”，以及“綠大地”和“萬福生科”，我身邊很多基金經理和做 PE 的朋友都說不會去碰農業公司。

　　農業公司財務欺詐行為的高發率主要是因為農業公司有一個獨特的財務方面問題，就是庫存核算、資產評估、業績核算都有難度，所以企業管理層很容易利用這些難度來掩蓋一些風險和不利消息。比如獐子島的會計師在抽查盤點時，105萬畝，只去了幾個點盤點，一共花了3天，這就意味著會計師可能只掌握不到10%的情況。

　　最近，我正指導一個研究生寫畢業論文，而他研究的就是農業行業上市公司的造假行為。他通過分析很多造假的公司財務報表，發現了所謂的一些紅色預警。也就是說，我們投資者在投資前，就可以通過分析財務報表看到種種造假跡象，就應該對這種公司避而遠之。

　　舉例分析，農業行業的上市公司生產的農業產品很容易受天氣、 瘟疫影響，所以農業產業往往是周期性的。如果公司能保持非常穩定的利潤或甚至高速增長時，那么就要小心了。要么他有不為人知的保持高利潤率的秘方，要么就是有貓膩。

　　另外，一定要與同行業公司的情況相比，如果與同行業差別太大，這也是一個警惕信號。這次獐子島同當年的藍田股份是那么的相似。藍田股份1996年發行上市以后，在財務數字上一直保持著神奇的增長速度，當時最動聽的故事之一就是藍田的魚鴨養殖每畝產值高達3萬元，而同樣是在湖北養魚，武昌魚的招股說明書的數字顯示，每畝產值不足1000元，這就是很大的預警。

　　再者，比如企業的毛利潤如果比行業高很多，也不對。比如萬福是屬于水稻精細加工行業。這個行業盈利不穩定，毛利率是相對較低。此外，行業平均毛利率顯示較強的下降趨勢，而萬福的毛利率為30%，其他同行業公司的毛利率是 7%左右，也是遠低于萬福。還有一些公司治理層面的預警。比如審計質量不過關 ,管理層有過犯罪前科，或者審計公司或高管辭職。

　　對于外部投資者來說，評估一個公司治理較難，所以審計師和管理層過去歷史行為是很好的預警。比如獐子島的會計師歷史并非清白。此前，在新大地一案中，大華會計事務所在為新大地IPO提供審計服務中，沒有盡責，出具的審計報告存在虛假記載。

　　不僅如此，其實早在一兩年前，就有蛛絲馬跡。當時公司的高管大量離職，兩年離職的高管就達到10余人，這就反映出公司管理的混亂。而且有離職高管當時向媒體反映了內部人貪污苗種及投苗不足的問題。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該公司的有員工因收受賄賂被舉報，當時已被長海縣公安局立案調查。

　　扇貝事件暴露了中國股市一個根本問題，就是嚴重不規范。為什么這么多農業公司造假，以前已經發生過這么多次了，為什么還是層出不窮？為什么監管部門，機構投資者都沒有預期到？在事件發生以前，機構投資者對獐子島幾乎都是一邊倒的看好。這些我的研究生總結出來紅色預警都不是內部小道消息，都是從公司財務報表上分析出來的。這就說明沒人在看報表表，沒人在分析報表。

　　因此，我認為這不并是盼來一個牛市就可以解決的問題。2007年中國迎來牛市以后，現在市場上的問題還是很多。如何解決？一方面上市、退市要和業績脫鉤，要更市場化，另一方面，要確保信息披露的及時性和真實性，嚴打造假，這些事都要解決，這些問題不解決，整個股市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具體來講，一方面，中國市場的監管層不該管的管了。農業上市公司他都有一個自然特性：由于產業周期和自然因素 (如天氣和瘟疫) 使農業盈利非常不穩定。 現在上市退市都和業績掛鉤，要求連續幾年盈利才能上市，連續幾年虧損要ST，使得公司想要融資或者不想帶上ST帽子，就有造假的動機。

　　另一方面，該管的并沒有管好。對于那些造假的公司，處罰太松。這就是為什么這些公司可以這么肆無忌憚地造假。比如說南紡造假， 最后只罰了50萬，相比其虛增的3.44億元利潤來說，可謂微不足道，而且還不退市。對于豐樂種業的連續6年造假，證監會開出了罰單。罰單就是60萬，一年10萬。

　　如果通過造假又能圈錢，又不用退市，又不會受到嚴罰，那么當然公司就會變得肆無忌憚起來。這就難怪投資者根本不看財務報表，因為投資者分析半天，數據業績都是假的，那有什么用？像扇貝這個事件，如果投資者仔細分析一下報表，其實不難看出問題。就像我剛剛說的那些紅色預警，報表里應該都能看出來。我的研究生做的研究，都是報表看出來的。問題是現在有誰去好好地研究報表？

　　所以惡性循環就從監管部門該管的沒有管好，不該管的卻管了這個問題開始，中國股市缺乏一個基本的誠信。在美國這樣成熟的資本市場，像扇貝這樣的事件發生的機率就比較小�；蛘甙l生后，投資者損失會比較小。美國證監會管兩件事：造假和信息披露及時性和真實性。這兩件事管好了，股市自然就規范化了，美國對公司做假賬處罰就非常嚴厲。

　　中國有一句老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資本市場的本質是跨期交易，只能一手交錢，一手等待。他不像買蘋果，買電視，一口吃下去，打開看一下，就知道好壞。所以我們需要監管部門讓投資者放心，基本保證不是假貨。怎么才能保證這一點？就是對假貨嚴懲。你要上市可以，但你若發了股票就要貨真價實，不能欺騙別人，你一欺騙別人就要讓你進大牢決不給第二次機會。

　　我一如既往地認為，中國市場在打假方面力度越大，這樣就更快規范化。一方面，讓投資者有信心。他們就會慢慢開始從短期的類似賭博的投資心理，轉變成長期按照業績來分析投資的投資者，再慢慢就會出現像巴菲特這樣的投資者，依靠分析公司的業績來做長線投資。

　　另一方面，嚴懲造假，讓公司知道，造假成本是很高的。這樣，公司慢慢也就會把精力放在業績上，而不是作假上。 這樣，只有投資者和公司行為都發生了變化，股市才有可能走上規范化的道路。

　　(本文作者介紹：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博士。上海交通大學高級金融學院教授、波士頓大學管理學院教授。曾任波士頓著名咨詢公司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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