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Ella Bee?

和舊同事聚餐，提起這個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媽媽的Katja的告別之旅，講起他們開房車橫跨大陸，偶爾住吊在樹上的美麗的旅館，漂流，潛水，釣魚，結婚紀念日在直升機上度過等等。大家先是驚訝于她這長達兩個月的不帶薪假期，當聽到他們用盡了兩年在中國工作的十六萬人民幣的積蓄，去完成這段旅程時，更為驚訝，不約而同地，幾個同事叫起來：“還不如買部車！”“也夠在莘莊付套房子的首付了！”臉上的表情是不解和替他們不值的惋惜，繼而甚至是少許“怎么這么拎不清”的優越感。

我自幼就立志“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所以面對是買一臺冰箱還是去看海豚的選擇題時，總是選擇后者；也曾有辭職去追隨心儀的人漫游若干月的經歷。一路也被人喚作不實際，但從未為這些不實際后悔過，幸運的是，這么不實際的我，多年后，竟然也擁有了實際的人眼里羨慕的票子，位子和房子，但更令我驕傲的，是這么多年做過的事，看過的風景，和愛過的人。我的一個前老板曾對我說過，趁眼睛還敏銳，味蕾沒退化，感情還豐富的時候要多走，多嘗，多戀愛，否則老來悔之晚矣。當時以為他講的是“及時行樂”，現在才意識到，這樣的領悟要比及時行樂還更深一層：最寶貴的，其實是體驗，在適當的時候有適當的體驗，少年時的自由散漫，青年時的浪漫不羈，哪些為愛而流淚的夜晚，“那些追過的女孩”，都是一去不復返的經歷，錢和房子可以慢慢賺，這些，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

小時看卓別林的默片“摩登時代”，里面生產線將人變成了只會重復一種動作的機械人。再看今天看似光鮮的白領生活，朝九晚五，倘若一天天格子間的艱苦奮斗只是為了養家糊口，只是為了盡早成為車奴，房奴或孩奴，跟卓別林所扮演的行尸走肉的生產線工人有什么兩樣呢。看周圍的人越來越熱衷于快速向實際的生活邁進，剛畢業的青年就開始像中年人一樣為稻粱謀，背負中年人才該背負的責任，我不禁想，那些沒有年輕過的青春是多么的可悲呀。

格子間里，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可以實現自己想要的成就，可以結交想結交的朋友，但不應該只是為了養家糊口，只是為了每天能攢一個冰箱把手或一片洗手間的瓷磚。

我的一個朋友，在美國常青藤盟校之一的達特茅斯念大一的時候，師從一位業已成名的作家教授，課上教授問：如果讓你選擇，可以馬上拿學位走人還是學四年才畢業，你會怎樣選？課上一半選了前者，另一半選了后者；畢業時同學再聚，席間有人憶起這個問題，許多人表達了對四年經歷的依戀，改弦更張，選了后者。教授的問題可能并沒有標準答案，但肯定有所啟發，一年又一年，當每一年結束的時候，你希望自己可以回憶的，是工作的忙忙碌碌，是存折里增加的一個零；還是一些讓你微笑或落淚的事情？而在你兒孫滿堂的時候，你是希望講講曾經有過多少房產和包包，還是那些房子里的人，傷過的心，聽過的歌，和走過的路？

我們經常形容為老不尊或不智的人，說他們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而狗始終只是狗，即便是一只擁有大房子的純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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