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槽互聯網的銀行年輕人又回來了
萬敏
從銀行跳槽互聯網大廠待了幾年后,“90后”的韓青一年前又回到了他職業起步并熟悉的銀行業。
五年前,許多像韓青一樣的銀行業年輕人懷著夢想投身互聯網金融,五年后,時代的浪潮已經改變了方向,而他們也來到了人生的另外一個階段,回到銀行,似乎成為部分年輕人的現實選擇。
“降薪”回銀行
銀保監會主席郭樹清近期在接受央視新聞采訪時表示,全國目前在運營的P2P平臺從最多時的五六千家到目前只有29家在運營,專項整治工作可能年底就會基本結束,轉入常規監管。
約五年前,互聯網金融正興盛,成為資本的寵兒,從銀行挖人毫不手軟,高薪+股權雙管齊下,挖走一位骨干,帶來一個團隊,核心業務就此搭建起來,這樣的例子,曾經屢見不鮮。
也有在銀行工作多年的人大膽的選擇了“創業”,在業務比監管跑得更快的那幾年,P2P、網絡小貸等模式,幫助許多人實現了40歲前財富自由的夢想,但也有人因為違法放貸,觸碰了法律的紅線,就此消失在往日同事的朋友圈。
還有曾經在銀行工作的90后,幾年間經歷了銀行-互聯網-銀行的職業曲線。
韓青就是此類代表,他數年前從一家全國性股份制銀行跳槽到了互聯網大廠,先后在線上財富管理、消費金融等業務部門工作,隨著行業起落和個人發展的選擇,一年多前他又回到了一家帶有國企背景的銀行。
與韓青類似,陳楊曾經在一家排名靠前的城商行總行工作,幾年前投身互聯網,現在就職于一家金融科技企業,從事零售消費金融相關的運營。
她對銀行與互聯網企業的看法,也在親身體驗后有了更為復雜的看法。現在,她認為如果遇到合適的崗位機會,回到銀行會是個更好的選擇,而與陳楊有著同樣經歷的幾個同學、朋友,今年都已經從互聯網金融、線上財富管理公司重新回到了銀行,甚至有人接受了降薪的條件。“當時因為考慮到互聯網是朝陽行業,以后的發展潛力大,而且給出的薪資比銀行高出很多,所以沒有猶豫的來了。”陳楊原來所在的銀行,對員工行為管理極為嚴格,從服裝到發飾,甚至女生佩戴的飾品數量、樣式都有規定,以及嚴格的上下級關系,都令她感到壓抑。來到互聯網公司后,這些繁文縟節的規定都沒有了,“比如穿拖鞋、染奇怪顏色的頭發來上班,在銀行工作時是不可能的。”
但新鮮感過后,陳楊發現,互聯網公司并非表面上看起來的自由輕松。在銀行,每天五點下班后,不會再有工作電話,同事之間也默契的不會在非工作時間聯系;在互聯網公司,開會到晚上十點,凌晨3點收到工作郵件也是常有的事。在銀行,每個人的分工明確,只要不發生原則性的錯誤,每年的獎金、工資會穩定的隨著工作年限的增長而調高;在互聯網公司,同事在業務之間經常發生激烈的資源沖突,能不能“撕”,是很多崗位必備的能力之一,而且入職時承諾的高薪,很大比例是和KPI掛鉤,按季度考核,為此工作中精神總是處于緊繃的狀態。“尤其是今年以來,疫情對消費金融行業的影響很大,公司已經進行了兩輪減員增效,在隱性的失業威脅下,只能更多加班,更晚回家。”陳楊說,盡管薪資比在銀行時高,但實際工作時長也多了很多,除非生病,很少有人敢提出休滿5天年假。
更重要的是,在陳楊這批人進入互聯網公司之前,他們來自銀行的前輩,已經占領了公司多數中層以上的管理崗位,留給90后的晉升機會已經不多了。
整個行業的格局,也從草莽創業走向了頭部集中,如幾年前那樣加入創業型互聯網企業,短期內快速多輪融資后沖刺IPO上市,通過股權收益實現財富自由的神話,再也難以復制。
走向30歲+,同樣需要買房、成家、養育孩子的90后們,越來越多的人發現,穩定才是壓倒一切的職業選項。
迎來降薪潮的銀行還是個好工作嗎?
也有從互聯網企業“返鄉”回到銀行的年輕人感到不適應。韓青告訴記者,“工作中有很多形式主義的東西,比如有一次發全體郵件告訴我們,為了避免形式主義,以后向上級匯報不要做PPT,要用word文檔,但是對word報告的字號字體,字間距行距頁邊距,都要詳細的規定示例,排起版來甚至比PPT更麻煩,這就很諷刺了。”
韓青認為,雖然互聯網企業也有不同程度的形式主義,但沒有銀行這么嚴重,這些繁瑣的要求與工作內容本質不相關,占用時間,拖低了效率。
在過去一年,六家國有銀行網點共減少836個,員工數量也減少了1.15萬人。最近的銀保監會發布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商業銀行累計實現凈利潤1萬億元,同比下降9.4%,平均資本利潤率為10.35%。而除外資行外,所有類型的商業銀行凈利潤均為負增長。
受到疫情和經濟的影響,銀行與其他行業一樣,面臨著工作機會和薪酬水平一起減少的局面。縱向比較,對從業人員而言,銀行工作收入最優厚最風光的黃金時代最少已經過去了五年,是業內普遍公認的現實。但橫向比較,金融行業與制造業等領域相比,作為最掙錢的行業之一依然成立,而在金融行業內部,銀行也還站在保險、基金、證券、信托等子行業的“鄙視鏈”頂端。
在銀行業內,不同類型、不同地域的銀行,風格差異也十分巨大,即使在同一家銀行,不同業務部門、分支行,工作體驗也會截然不同。有的城商行、農商行即使已經上市了,在管理方式上,還延續著地方國企的傳統,福利穩定,為避免勞動糾紛,幾乎不會主動開除、解約員工,在這類銀行的工作,依然約等于“鐵飯碗”,比如陳楊此前工作的銀行。
而在市場化程度較高的銀行,內部競爭的激勵程度不亞于互聯網公司,加班、績效考核同樣殘酷,銀行員工在享受高薪的同時也承擔著高強度高壓力的工作。有一位在國有銀行工作多年的人士觀察到,十年前,很多行內分支行的領導,會讓家中的孩子選擇金融專業,畢業后也進入銀行工作。而在近幾年,尤其在東部沿海經濟發達省份,這種現象少了很多,“金融民工”不再是一份優渥輕松的工作。
金融+科技復合型人才最吃香
“缺乏專業性復合型人才一直是銀行發展金融科技面臨的最大難點,實力較為薄弱的中小銀行則表現最為突出,基本難以吸引或內部培養復合型的金融科技人才。”2019年9月,中國銀行業協會黨委書記、專職副會長潘光偉,在由中國銀行業協會主辦的首期金融科技師(CFT)認證培訓正式開班儀式上這樣表示。
潘光偉表示,根據2018年中銀協“陀螺”評價體系評價結果,上榜銀行的金融科技投入普遍從此前占總營收的1%升至2%,一些頭部股份制銀行和城商行投入占比超過了3%。金融科技之所以能夠不斷發展創新,人才是關鍵,而銀行業復合型金融科技人才數量不足、質量不高的短板制約了數字化轉型進程。
此外,從人才分布來看,金融科技人才特別是高端金融人才出現空間和時間上的不平衡。一方面,高端金融科技人才集中在國外和國內一線城市,而多數中小銀行處在二三線甚至偏遠地區,在人才爭奪上存在一定的馬太效應;另一方面,國內高校金融科技相關專業課程剛剛起步,要實現大規模的專業人才供給尚需時日。
現在,韓青已經去了長三角地區的一家股東為民企的小型銀行,這家銀行對他此前既有大銀行、也有大互聯網公司的工作背景非常滿意,韓青認為他能在這家銀行的數字化、線上化建設過程中發揮更大的作用,實現更多職業價值。
在近兩年的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發布的招聘信息中,初期招聘的人員要求主要是技術層面的,對專業的要求集中在計算機相關專業、密碼學、微電子、軟件開發等。而在后期的招聘中,專業的范圍則增加了經濟金融專業、數學專業、統計學等專業,顯示對復合型人才的需求仍在增加。此外,招聘條件也提出“薪酬對標互聯網頭部企業”,可謂千金求才。
在現代化的細致社會分工中,每一項工作帶給個人的機會與失落都會同時存在,金融與科技的邊界正在不斷被打破融合,唯有不斷充實的學習,才是保持個人競爭力的不敗技能。
以陳楊為代表的年輕人們,在尋找銀行的工作機會時,也發現越來越多的銀行在非研發的崗位,也更歡迎具有互聯網產品思維,數據化工作、數據化分析能力的人才,因此許多人在業余時間會主動學習產品經理、Python(跨平臺的計算機程序設計語言)等課程。
(文中陳楊、韓青應采訪者要求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楊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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