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錢端招行14億逾期之爭：“見證”模式的邊界與風險

　　互聯網金融純以“見證”展業尚無成功嘗試。

　　直到6月26日，錢端與招商銀行之爭終于有了一個階段性的結論。當日，廣州天河警方發布公告稱，接到多名在錢端APP購買投資理財產品的事主報警，初查發現有犯罪事實，已立案偵查，同時開放案件網上登記。

　　去年底，有投資者陸續爆料在錢端APP購買的理財產品逾期未兌付，隨著產品持續到期，逾期面越來越大，矛頭直指錢端的運營方。今年5月初，錢端將“鍋”拋向了昔日的“合作伙伴”招商銀行，逾期金額預計14億元。5月27日，招商銀行聲明稱，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和錢端終止合作。

　　就雙方聲明來看，主要集中在兩大疑點上：一是，招商銀行與錢端之間合作的業務邊際，即是否為“信息見證”業務；二是，無論是“見證”抑或不止于“見證”，雙方的合作關系具體是何時停止的，以及停止合作之后又發生了什么。

　　回顧2014年前后，互聯網金融正如火如荼，多家銀行嘗試切入，截至2014年底，10余家銀行建立了平臺，在這些平臺中，有的銀行充當了“供貨人”的角色，有的銀行只提供“居間、撮合”服務，有的銀行甚至不“居間、撮合”，只站在旁邊“見證”，而招商銀行選擇的就是這一種，與其相類似的還有華潤銀行。

　　當時就有業內專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互聯網金融純以“見證”展業尚無成功嘗試。

　　一語成讖。

　　14億逾期之爭

　　綜合公開資料顯示，錢端與招商銀行的“結緣”始于小企業E家，早在2013年9月，招商銀行旗下的互聯網金融平臺小企業E家上線運行，但對于該平臺，招行一直保持低調。

　　在網貸天眼上，小企業E家是招商銀行遵循“平等、開放、協作、分享”的互聯網精神，與廣東網金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網金控股”）共同打造的互聯網金融綜合性交易平臺，致力于為企業和個人提供資金管理、資金流轉、財富增值等全方位的金融服務。

　　企查查顯示，網金控股曾用名廣東優邁信息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和實際控制人為陳強。

　　2013年11月，小企業E家突然停止了業務，于2014年年初恢復業務，但被限定只能在招商銀行4個分行有限度的開展業務，不得拓展至全行，同時，不得大規模宣傳推廣。

　　在《互聯網交易型銀行：傳統銀行的轉型之路》中這樣描述小企業E家：小企業E家在五個方面體現了較為顯著的經營成效：一是輕資本經營，作為信息中介平臺，金融服務完全不占用資本；二是不占用信貸規模，平臺只承擔打通資產與資金的職能，進行交易見證，不對風險兜底；三是收益較高，自業務開展后，RAROC（風險調整資本）收益水平、中間業務收益水平均有顯著提升；四是有效開拓客群，截至2015年，其注冊會員數量已突破50萬，頁面瀏覽人數超過2億次；五是沉淀存款，平臺存款沉淀超過1000億元。

　　2015年6月15日，小企業E家再度停擺，當時有媒體報道稱，登錄小企業E家官網選擇個人頁面后，看到網頁彈出一個二維碼，掃描發現這是一個名為“錢端”的互聯網理財APP。

　　“錢端”舊稱“眾金所”，成立于2014年，2015年5月，眾金所對外更名為“錢端”，并于5月8日上線改版后的錢端以及移動端APP。

　　錢端的運營主體為廣東錢端商務服務有限公司（下稱“錢端商務公司”）。啟信寶信息顯示，錢端商務公司注冊資本1136萬元，股東包括持股83.6%的廣州鼎盛匯盈資產管理企業（有限合伙）（下稱“鼎盛匯盈”）、廣東數動貿易發展有限公司和自然人陳鈺鍇。法定代表人為馮巍，而大股東鼎盛匯盈的執行事務合伙人也是馮巍。

　　看上去，錢端的實際控制人是馮巍，然而，在中國裁判文書網上的多份與陳強和網金控股相關的裁定書中，均稱“鼎盛匯盈的馮巍，僅僅是企業的普通職員而已（辦事人員），并不行使法定代表人的職權。”

　　在這些糾紛中，鼎盛匯盈都會與陳強同時被列為被告，而且涉及陳強的債務，鼎盛匯盈要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據媒體報道，錢端的最終實際控制人其實就是陳強，馮巍僅是代持了鼎盛匯盈。

　　多位錢端的投資者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當初是通過招商銀行的工作人員接觸到錢端平臺，“員工用自己的工號生成二維碼，掃碼后領取紅包，下載一個網頁版的錢端APP，可購買號稱招行票據為底層資產的理財產品。”一位錢端的投資人稱。

　　今年5月27日，一則錢端APP的公告再度撕開了兩者的關系，公告顯示，有三個投資項目無法按期履約，具體履約時間及方案需與合作方招商銀行予以確認。

　　錢端公司稱，根據該公司與招商銀行的合作，招商銀行負責審核并投放產品信息，該公司負責APP系統的開放、運營和維護。并表示該公司已經于5月22日向招商銀行發出律師函，要求協商處置方案。

　　對于錢端要求招行負責的說法，招行于2019年5月27日在官網發布《關于廣東錢端商務服務有限公司蓄意捏造事實侵害招商銀行權益誤導相關投資者的澄清聲明》。

　　還有一則《關于招商銀行互聯網創新相關業務停辦的通告》顯示，招商銀行小企業E家已于2017年4月28日停辦，招商銀行與廣東錢端商務服務有限公司等6家相關合作機構的業務合作已同步終止。落款時間為2018年10月8日。

　　5月28日，錢端在APP發布公告稱，2017年4月后，招商銀行仍持續在錢端APP上發布、銷售投資產品，且一直對錢端APP各方面工作進行督導。

　　5月29日，招行再度表示，以招商銀行提供“信息見證”的金融資產為底層資產的錢端APP投資產品，已于2018年初全部到期順利結清，沒有出現任何資金回款風險。其關聯方廣東網金控股股份有限公司也向招商銀行出具了結清說明。

　　5月30日，錢端針對“網金控股出具結清說明”一事回應稱，招行實際主導了小企業E家智能投資業務的整體運作，而非僅僅提供融資見證服務。

　　如此，雙方的矛盾焦點主要集中在兩大疑點上，一是招商銀行與錢端之間合作的業務邊際是否為“信息見證”業務，二是雙方合作關系的具體停止時間。

　　疑點一：“見證”的法律邊際

　　在2014年左右，互聯網金融如火如荼，多家銀行嘗試切入，但切入方式各異，有的銀行充當了“供貨人”的角色，有的銀行只提供“居間、撮合”服務，有的銀行甚至不“居間、撮合”，只站在旁邊“見證”，招商銀行選擇的就是這一種。

　　那么，什么是“見證”業務？

　　第一財經記者在華潤集團官網主頁上一則《華潤銀行資產交易平臺簡介》中找到了答案。

　　該簡介稱，華潤銀行資產交易平臺由華潤銀行對項目履行見證職責，此模式與招行小企業E家的模式相同，銀行的見證職責主要是對融資人的基本資料、財務狀況、銀行賬戶信息等資信進行見證服務，并向投資人全部或者部分披露上述見證信息。

　　“華潤銀行并不為平臺的項目進行擔保或兜底。”一位華潤銀行內部人士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

　　據了解，在當年，小企業E家上線讓華潤銀行“深受啟發”，華潤銀行資產交易平臺由此誕生。但目前，華潤鏈接的華潤銀行資產交易平臺網址已經無法登陸（訪問網址：http://e.crbank.com.cn）。

　　與居間撮合模式相比，“見證”模式相對主導權下降，但“見證”的具體范圍至關重要，并決定了最終的法律邊界，當時，一位專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直言，純以“見證”展業尚無成功嘗試。

　　錢端在回應中也稱，2018年監管部門曾對招商銀行檢查，并于年底下發了《檢查意見書》，其中部分內容為：一是你行介入融資人及項目的準入審查、信息發布和償付流程設計。二是小企業E家投融資平臺內嵌在你行官方網站網頁，在投融資平臺上你行的角色十分突出醒目，而第三方投融資平臺角色十分淡化。三是小企業E家投融資平臺銷售的智能投資受托計劃，投資者在身份核實、購買支付、投資審核等環節均需你行完成。因此，你行實際主導了小企業E家智能投資業務的整體運作，而非僅僅提供融資見證服務。

　　疑點二：藕斷絲連還是一刀兩斷

　　《關于招商銀行互聯網創新相關業務停辦的通告》中顯示，小企業E家已于2017年4月28日停辦，招商銀行與錢端等6家機構的業務合作已同步終止，但落款時間為2018年10月8日。

　　一位錢端的投資人在微博上質疑招商銀行的內控體系是否到位，他說，在招行對錢端事件的回應中，其實最讓投資者不理解的是，為什么招商銀行2017年4月終止了與錢端公司的所有合作，卻對外只字未提，任由客戶甚至是招商銀行的客戶去購買錢端的產品。

　　“行內沒有任何通知，員工都不知道，還有員工和員工的家屬買了錢端的產品，當時我在市場一線，很多員工都沒有搞清楚到底和錢端是什么關系。”一位招商銀行前基層員工對第一財經記者說。

　　就此，第一財經記者根據雙方聲明整理出如下時間線：

　　事實上，就在招行聲明中停止與錢端合作的同月，監管連發兩文防范化解金融風險，包括《中國銀監會關于切實彌補監管短板提升監管效能的通知》（銀監發﹝2017﹞7號）、《中國銀監會關于銀行業風險防控工作的指導意見》（銀監發〔2017〕6號）。

責任編輯：張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