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美江湖洗牌

醫美江湖洗牌
2019年09月13日 15:42 財經國家周刊

  醫美江湖洗牌

  大浪淘沙之下,擦邊球不好打了,未來誰主沉浮?

  文/《財經國家周刊》記者 楊楊

  毛志芳覺得,是時候擴大她的醫美新模式了。

  “未來這三五年,醫美行業一定會經歷大洗牌。”身為麗身集團董事長,浸淫行業15年,這是她的判斷,也是行業共識。

  雖然沒有官方統計,但近一年,各方的觀察結果是,“一大半企業都在虧錢”。經歷野蠻生長,市場開始對醫美企業提出更高要求。

  “新舊轉換,同時也是優勝劣汰。”中國整形美容協會面部年輕化分會會長李勤認為,這不是壞事,“是必經的市場階段,也是推動行業回歸理性、持續向好的主要力量。”

  政策是另一大推力。作為朝陽產業,醫美行業在超高速發展中滋生陰影,非法經營、水貨假貨、過度營銷……欣欣向榮又亂象叢生,近兩年,針對非法醫美的整治規范一直保持著高壓態勢。

  醫美江湖大浪淘沙之下,大量“黑醫美”以及打擦邊球的玩家將出局。毛志芳認為,這是連鎖品牌的新機會所在。而在各方的猜想中,未來更有機會占據一席之地的,是醫生品牌和醫生聯盟這一“門派”。

  不過眼下,誰都沒有心思投奔門派。合規、提高品質乃至搭建管理體系,才是明白人的主要工作。“完全依靠廣告、過度營銷、沒有核心技術、管理不好現金流的,可能熬不過這一輪。”伊美爾集團董事長汪永安說。

  擦邊球不好打了

  毛志芳將自己要做拓展的新模式總結為“雙美”,即整合醫美和生活美容(下稱“生美”)資源。雙美模式的門店里,既有化妝、護膚、保養等生美服務,又有整形美容的醫美空間。

  從2018年初開始的這一嘗試,目前看起來是走得通的。僅在江蘇地區,她的雙美醫療就已經開出了50多家店。

  毛志芳的契機,是這兩年監管從緊,生美打醫美的擦邊球不好打了。以往,生美做“微整形”,打針甚至做手術,這是行業里公開的秘密,“也是主要的賺錢渠道”。

  但從2017年開始,這么做越來越難。兩年前,全國范圍內開始整治非法醫美。生美沒有取得相關資質而有醫美行為,醫美機構從業人員沒有取得《醫師資格證》和《醫師執業證書》,甚至器械和耗材不合規合法的或者場地不合規,機構都會被處罰,被要求整改甚至停業、吊銷執照。

  公開報道顯示,由國家衛生健康委、公安部等7部門聯合開展的嚴厲打擊非法醫療美容專項行動,僅過去一年多就查處了2700多起案件。

  生美機構非法開展醫美是重點打擊對象。其中被吊銷醫療機構診療科目或執業許可的有28家,有2家醫美執業技能培訓機構停業整頓。

  事實上,不僅生美,有資質的醫美機構也都“收斂”了。“以前因為消費者有需求,有些醫美機構還會用一些在海外合法但還沒有引進國內的產品,但現在都停掉了。”一位整形醫生說。

  這為毛志芳尋求合作伙伴提供了機會。“以前是偷偷做、不合規地做,和正規機構合作之后,他們是公司股東,不僅有收入分成、還有增長紅利。”毛志芳說。

  生美的消費升級趨勢加速了這一融合進程,隨著年齡和收入的增長,很多生美服務的客人已經不滿足于生活美容,想要借助醫美手段獲得更進一步的提升。

  借力生美機構,雙美醫療模式也能將獲客成本控制得非常低,“也就是促銷卡的費用。”毛志芳說,因此只要月均收入能達到10萬元,就能實現盈虧平衡。

  這種好處占盡的新機會,怎么可能沒有其他人看到?一位業內人士說,如果有業內大機構或者大資本進入,賽道很快會變得擁擠。

  所以,毛志芳決定跑得再快一點,她要盡快在全國鋪開1000家門店。

  連鎖品牌的出路

  按照毛志芳的計劃,新店主要分布在三四線城市。

  理由是一二線城市已經很擁擠了。無論是以往的連鎖品牌還是單體的醫美大店,還沒有把三四線城市看做戰略重心。在這類地區,醫美供給出現了“真空”。

  醫美大品牌們當然都看到了這個機會,“下沉已經是個趨勢。”美唄創始人、CEO龔連勝說,江浙滬就是品牌們的重要擴張目的地,“取決于當地的消費能力。”

  而據珈禾美容整形醫院院長成霞觀察,可操作、容易擴張的“輕醫美”是下沉的主要品類,大型醫院、手術中心還是集中在一二線城市,呈現兩極化的格局分布。

  行業洗牌,給毛志芳提供了時間窗口,很多連鎖品牌對于下沉、區域擴張,“不是沒錢了就是更謹慎了。”在醫美行業呆了十多年的成霞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大型連鎖品牌裁員、降薪。

  還沒有生存壓力的機構,則開始考慮“往后怎樣能過得更好”。比如一些行業里的頭部機構開始思考:怎樣才能擺脫高收入、高營銷,高毛利、低利潤的魔咒。

  另一個被思考和爭議最多的課題是,再拼廣告可能大家都得死,如何去百度化(即不依賴百度導流)或者降低對營銷的依賴?

  在中國內地醫美行業中,營銷成本能占到總收入的三到四成,這導致即使醫美機構毛利潤率超過70%,凈利潤率也只有10%左右。與之對比,香港上市的醫思醫療集團,營銷成本在總收入中的占比還不到10%。

  “如果企業經營十年,能夠把平均營銷成本控制在15%以內,才有希望在下一輪洗牌中活下來。”汪永安說。

  在成霞的理想中,醫美其實不怎么需要做廣告,光靠口碑就能運營。“從營銷轉向經營,把客戶當做資產”的理念,也開始倒逼機構尊重專業、重視技術。

  一些品牌機構開始延攬三甲醫院的醫生出任各地分院院長,同時在內部搭建醫生的資歷梯隊。另一個流傳很廣的故事,是美萊集團設立了“首席品質官”。不過知情人士透露,這個職位的招聘并不順利,“他們最終請了個跨行業的人。”

  管理人才的缺乏是個大問題。朗姿醫療總經理趙衡說,醫美機構的管理,涉及醫院專業體系和商業機構管理兩條線,能融合兩者特性的人就很難找。

  連鎖機構中,即使有一兩家門店做得非常好,成功也很難被復制。“管理團隊在六個月內不變動的門店,很少。”成霞說,由此市場上也有一種聲音,認為連鎖機構在醫美領域是不經濟的,反而任何一家店出事都會損害品牌形象。

  連鎖品牌們的另一個嘗試,是轉而“尋找我是誰”。

  比如一家總部在上海的品牌機構,更加專注高端市場。“一個雙眼皮手術,在其他地方一兩千塊錢就能做,我們要20萬元。”這家機構相關人士認為,如果跳脫出同質化競爭,醫美其實還有很大的市場空間。

  上市公司的進退

  除了全國連鎖大品牌,上市公司也是醫美江湖洗牌的重要參與者。

  這幾年,醫美受到了眾多上市公司的青睞,相當多企業開始切入醫美市場,比如雙鷺藥業旗下的舒顏品牌主打玻尿酸;華東醫藥不僅代理了韓國伊婉玻尿酸,還在2018年收購了一家英國的醫美企業。

  沒有直接關聯的上市公司,也在跨界進軍醫美市場。其中最有名的,是蘇寧環球朗姿股份

  2016年蘇寧環球發力醫美,不僅投資了韓國ID健康產業集團,還在國內收購了美聯臣、廣州妍雅等多家醫美機構。截至2017年底,蘇寧環球在全國有13家醫美機構。

  也是在2016年,朗姿戰略收購韓國夢想集團(DMG)30%股權,進軍醫美市場。2017年3月,朗姿醫療成立,專門運營朗姿旗下醫美資產。

  今年8月,朗姿進一步加碼,公告稱將發行股票,用于從大股東申東日等手里購買朗姿醫療41.19%的股份。收購完成后,朗姿醫療成為朗姿的全資子公司。

  朗姿在給《財經國家周刊》記者采訪回復中表示,這是為了深化在醫美板塊的戰略布局,他們堅決看多這塊業務。

  和一些業內人士類似,毛志芳認為,產業資本入局是好事,但做醫美光有錢是不行的。要是抱著太高的期望跳進來,難免會很失望。

  不少試水醫美的上市公司,“比如恒大、國藥、華邦等,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一位業內人士說,做空調的奧克斯也有過醫美投資,不過很快就抽身而去。

  即使是蘇寧環球,最近也不再強調醫美了,這兩年不僅沒有披露新的投資或并購案例,在財報中,蘇寧環球對這塊資產也是一筆帶過,只說在規范標準、整合資源。

  但市場上仍然有新的上市公司跳進來,比如奧園集團。這家公司總部位于廣州,主業是地產,2018年也開始做起了醫美生意,其旗下的奧園健康與韓國吉紐思集團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為奧悅醫美引入了韓國模式。

  “進展緩慢。”據接近奧園的知情人士透露,奧園方面也意識到了,韓國模式未必適用于中國。

  “奧悅醫美在廣州的選址、門店面積、人群定位都有很大的問題。”這位知情人士說,處于初期客流不夠,等到成熟了又沒有足夠服務能力的尷尬境地。

  無論是確定戰略、重整管理到具體門店管理,對這些上市公司而言,都是挑戰。汪永安認為,“產業資本做醫美,總需要交些學費。”

  趙衡對此也深有體會。幾年的實踐后,他說:“醫美的實際運作要比設想的難多了。”相對于完全跨界,朗姿的女裝業務與醫美客群之間還有一定的重合,“都是追求美的業務”。他們此前曾嘗試在醫美機構中開設專賣店,據說效果非常好。

  即便如此,朗姿的醫美業務也同樣面臨著增厚利潤、更好活下去的問題。在其模擬財報中,2017年和2018年朗姿醫美的收入分別為3.67億元和4.93億元,對應的凈利潤只有4851.9萬元和6077.2萬元。

  醫生創業可能嗎

  與經營、管理等挑戰相比,大學畢業就進入醫美行業的毛志芳認為,更大的挑戰,來自醫生隊伍。

  她想要招聘的醫生,“要執業滿5年、要小于45歲、不要公立醫院出來的。”這樣的人,她開的價錢,是12萬~15萬元,月薪。

  整形醫生的收入,在所有醫生里都算高的。主要原因是稀缺,按照中國整形美容協會的統計,我國醫美行業的合規職業者大約有1.7萬人,“每個正規機構都配不到1個。”

  但在李勤的記憶中,2015年之前行業的平均薪資并沒有那么高。這一年,醫美市場的發展忽然爆發,大量機構涌進來,供需不平衡之下,“連一些年輕醫生都非常敢要價了。”

  這也是醫美區別于傳統醫療的一個特征,它更早地市場化了。

  當下,機構給醫生的薪資已經是僅次于營銷的第二大成本,能占到總收入的近三成。

  曾有業內人士調侃說,“這個行業大夫掙錢、咨詢師掙錢,護士也掙錢,唯獨醫美機構老板不掙錢。”

  過去三四年持續的高薪資狀況之后,毛志芳說,“現在要找合適的醫生倒也不難了。”因為其他科室的醫生大量轉向了醫美領域,比如骨科,甚至腦外科。

  “他們都有外科基本功。”李勤說,不過還需要塑形、審美等方面的培訓。

  但后續還有挑戰,怎么才能留住這些醫生?“相對于機構,醫生對消費者的粘性更強。”漢能創投高級經理傅炎冰說,一個醫生在積累了一定的客源后,如果選擇離開,就可能會帶走很大一部分客源。

  他告訴記者,這在醫美領域很容易發生,因為輕醫美或者一些小手術,“一兩個醫生加幾個護士就可以完成。”

  出走的醫生有一部分選擇自己創業。醫生品牌或者說醫生聯盟,不僅有口碑,而且往往是自己專業領域里的標準制定者,在成熟市場中也成為醫美服務的主要提供者。

  “這種形式在中國未來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李勤認為,醫生們自主創立的機構,運作更接近醫療本質,“不完全追求收入,更不容易倒向過度醫療。”

  龔連勝認為,這類專業工作室往往有自己的專業特長和定位,不需要很大的客群,甚至不需要很大的知名度,運營反而更有效率。

  毛志芳表面上不擔心這類競爭者,她認為能創業的醫生還是少數,但在實際操作中,她還是把醫生與客源隔離,客源的管理集中在公司總部,而醫生只負責手術或注射。

  “醫生從醫院走出來獨立執業,能否活下來,要看經營診所的能力,有沒有重組的資金,有沒有持續獲客的能力、供應鏈管理能力甚至學術能力。”汪永安說,大部分醫生都沒有解決這些問題的經驗。

  龔連勝也認可這一點,醫生品牌或聯盟在醫美領域還處于萌芽期。“目前還缺乏一系列的配套”,比如日間手術中心,比如第三方的運營、營銷機構等。

  醫美的互聯網平臺,也有意推動醫生品牌的產生。互聯網醫美平臺新氧在今年的一份白皮書中,提出了一個新概念——“百萬醫生”。借力互聯網工具營銷和獲客,在新氧平臺上有423位醫生年交易量超百萬,他們的平均營收是203萬元。

  另一個積極推動者,則是品牌機構。比如伊美爾,這家機構想做一個新平臺,讓醫生在這個平臺上能培養出獨立執業的能力,甚至在獨立后提供供應鏈、經營管理、培訓等幫助。

  “我們想做行業的整合者。”汪永安說。

責任編輯:鮑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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