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專欄作家 陳志龍[微博]

　　擁有374套房的劉志軍和其它眾多的“張志軍”“王志軍”們，是堅拒并抵制房產稅的，“沒有房產稅”是食利階層的“中國夢”，但卻是普通中國人的噩夢。若聽任權貴或既得利益集團綁架、政策曖昧搖擺、投鼠忌器、回避實質性矛盾，最終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從劉志軍貪腐案中的374套房產，想到近年來“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樓”的房產稅。

　　本想“為中國夢貢獻能力”的前鐵道部部長劉志軍，在法庭上痛哭流涕、賭咒發誓，以近乎黑色幽默的深情告白詮釋了他的“中國夢”。477卷的案卷，次第展開他權力鋪陳的中國夢：黃金、股權、劇組、美女、古董、豪宅……好在，案發后，劉志軍受賄的贓款被追繳，這其中僅房產就有374套，價值超過8億元。

　　更多的細節隨著庭審的深入而進入公眾視線，劉志軍近乎黑色幽默的“中國夢”也會給人更多的思考和回味。留心了法庭公布的一組數據：

　　本案扣押共計人民幣18359565.81元、129703美元、4萬港元，于其他相關案件扣押、凍結人民幣23057146.08元，股票山東黃金27700股、佳電股份60萬股、以人民幣300萬購買的理財產品；

　　因劉志軍濫用職權造成的經濟損失，于其他相關案件扣押凍結人民幣795536418.55元、235657.22美元、2232021歐元、157205.32加元、85251441.44港元，凍結股票賬戶9個，凍結房產37套，凍結伯豪瑞庭酒店100%股份和房產337套，扣押汽車16輛，凍結英才會所100%股權、智波公司60%股權，扣押書畫、飾品等物品612件……

　　劉志軍貪腐案中這組眼花繚亂的財產清單，足可以委托保利或嘉實搞一場大型的專場拍賣會。而涉案的房產就達到374套，刷新了“房叔”“房爺”的紀錄，再一次證實不受監督的絕對權力意味著絕對的腐敗。從劉志軍貪腐案中的374套房產，想到近年來“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樓”的房產稅。

　　5月下旬，國家發改委人士發表談話稱，“國五條”出臺之后，全國房價仍呈上漲趨勢，市場對于房產稅調控房價寄予厚望，房產稅擴容在下半年會有具體動作。話音剛落，住建部官員即表示，“房產稅作為一項長期的稅收政策，在樓市調控中難以‘立竿見影’。樓市調控若想在短期內取得成效，限購、限貸等行政手段仍然是第一選擇。”

　　這位官員還表示，“由于涉及地方財政、稅收體制等方面的改革，從高層的角度來說，對于試點城市、試點時間和試點方案的選擇都很謹慎，所以并不急于大范圍擴容房產稅試點。”很快，就有專家接過接力棒，洋洋灑灑撰文稱，作為一項影響重大的稅制改革，房產稅改革試點應先易后難、循序漸進，目前還不具備全國推廣的條件。

　　如此針鋒相對、前后矛盾的表態，出自不同部委官員之口，雖令人瞠目結舌，但也見怪不怪。地產調控十年，越調越漲，越漲越調，效果不彰，一個重要原因是利益牽扯，政出多門，各吹各的號，各唱各的調。

　　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就明確房產稅要擴圍，作為主導部門的財政部和國稅總局吹風不斷，而今年以來70個大中城市房價漲聲一片，許多城市已連續12個月環比上漲，房地產市場泡沫膨脹，貧富分化日益嚴重等社會問題日益嚴重。

　　法庭在公布劉志軍涉案房產374套的同時，有消息稱，北京蝸居在城郊結合部的蟻族就有16萬人，七成住處不足10平方米。面對失控的房價可能引爆的經濟金融和社會風險，祭出房產稅擴圍的狠招，應該是最后的殺手锏。

　　但是，在實際操作層面，阻力也越來越大，應了那句“觸及利益比觸及靈魂更難”，中國式房地產調控陷入了“光靠吼”而難以真下決心的尷尬田地。劉志軍的374套房雖屬極端事件，但官員有多套房已是普通現象。

　　北京的一位司長說，像我們這樣的人，哪個沒有幾套房。按時下的行情，有的房子一套就值上千萬，如果收一個點的稅，那我一年的工資就全繳稅了，誰愿意革自己的命呢？這說的是句大實話。對別人征稅地毯式梳理，小魚小蝦都不放過，但真的“稅“到自己頭上了，則避之唯恐不及，這說明觸及利益果然比觸及靈魂還要難。

　　劉志軍式利益集團的阻撓幾乎充斥了社會的各個層級。近來，媒體曝出深圳海關按干部職級再集資建房，售價只有市價的1/3不到。這些一定職級的干部當然不止一兩套房，也是理所當然的房產稅反對者。一些地方機關清房，廳局級以上干部有十套八套房的不是個別現象。

　　人在縣里工作，當縣長書記時，夫婦倆都分到房子，超標部分按每平方幾百塊錢補差，當時有這個政策。到市里工作又有房子(當然，有的房子是在機關事務管理局名下，使用權歸領導同志)，調到省里工作后，地方上誰敢做惡人，追在屁股后面去把老領導的房子要回來，清房成為機關后勤部門“天下第一難”的事情。

　　于是，一些領導干部退下來后，占有七八套房子不稀奇。有的子女不在國內，大把的房子沒人住，這可苦了駕駛員——每到梅雨季節，他們要去幫老領導照顧房子，開窗透氣，防止霉變，縣里住幾天，市里住幾天……司機怨聲載道，成為機關車隊的談資，這位領導有五套，那位領導有八套。

　　前不久，某報紙有消息稱，保障性住房易進難退，清不出來，幾年下來，全市清出來的不到十套。那些在社會最底層的蟻族蝸居者，拿著最低生活保障的人，好不容易把孩子供出來上大了大學，剛喘口氣，就要人家吐出保障房來。而有多套房的機關干部，從來沒有人、也沒有一套機制能讓他吐。

　　當然，房產稅具有特殊的威懾作用，“國五條”橫空出世，說要開征20%的房產增值稅，各地房產交易市場擠得爆棚，其中不乏擁有多套房官員“吐貨”。但風頭一過，20%的稅言之鑿鑿，執行層面沒人理，聞之邈邈。一項嚴肅的國務院條例，因觸及眾多人的利益，居然神奇般地變成一紙空文，就像什么都沒發生，未及出貨的人長舒了一口氣，“原來不過如此”，每次都這樣。

　　顯然，擁有374套房的劉志軍和其它眾多的“張志軍”“王志軍”們，是堅拒并抵制房產稅的，“沒有房產稅”是一個食利階層的“中國夢”，但是他們的“中國夢”必然是普通中國人的噩夢。

　　房地產市場長期充斥野蠻的“動物精神”，一個民族在利益的浮云中日益迷失，理性精神日益缺失，這才是最大的風險。針對市場亂象，房產稅本是“一劍封喉”之舉，但滬渝兩地試點兩年多、空轉數載，擴圍的步伐仍是阻力重重，利益集團及其代言人與政策的博弈持續升級。

　　房地產調控的膠著、無奈和深度博弈，折射出利益集團對政策無以復加的綁架，而不斷增長的利益反過來又繼續鞏固利益集團，由此導致社會公平的傾斜和缺失，已到了讓人驚嘆的地步。

　　三十年的狂飆突進，中國經濟在疾風暴雨中廉價地耗散了大量寶貴的資源，支持經濟發展的制度成本越來越昂貴。如果聽任權貴階層或既得利益集團綁架，政策曖昧搖擺，投鼠忌器，首鼠兩端，王顧左右，回避實質性矛盾，那最終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如何以更大的政治智慧和勇氣，來推進這些關鍵領域的改革，考驗新一屆領導人。在經濟和社會轉型的窗口期，從國家經濟和金融安全的戰略高度，從關系執政黨生死存亡的反腐戰略來說，果斷切割與既得利益集團的關系，完全可以以房地產作為抓手和切入點，以全國統一的住房登記制度和房產稅擴圍為標志，以彰顯全方位改革的決心和勇氣。否則，有些改革會越拖越難，越難越拖，積重難返。

　　是讓少數人哭，還是讓一路人哭？什么樣的選擇決定著什么樣的命運。

　　(本文作者介紹：陳志龍，財經專欄作家，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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