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鏈家到貝殼,左暉19年的隱秘戰事

從鏈家到貝殼,左暉19年的隱秘戰事
2021年05月20日 16:37 財經自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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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標題:從鏈家到貝殼,左暉19年的隱秘戰事

  來源:藍洞商業

  作為貝殼找房董事長,熟悉左暉的人多評價其低調、話不多,大開大合式的情緒外露更是少見。敲鐘前夕面對媒體,左暉甚至還在說,對上市自己一直沒有找到什么興奮點,感覺是被周圍人給烘托起來了。左暉耐得住寂寞,“比別人更了解行業、了解對手,才打了勝仗。”

  撰文 | 郭朝飛

  上市的鐘聲敲響,左暉與公司管理層、投資人緊緊擁抱。

  作為貝殼找房董事長,熟悉他的人多評價其低調、話不多,大開大合式的情緒外露更是少見。

  敲鐘前夕面對媒體,左暉甚至稱,“我坦率地說,對這個上市我自己一直沒有找到什么興奮點,我感覺是被周圍人給烘托起來了,天天很多人在那兒祝賀你,好像覺得這是一個挺好、挺大的事。我們的節點不是以上市前后來論的,這就是一個事而已。”

  說起來云淡風輕,從建立鏈家到貝殼上市,左暉用了19年,尤其2018年鏈家轉型貝殼,招致很多非議與不解。左暉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堅持做難而正確的事。

  在貝殼模式中,最核心的、最難的是其所謂的“雙網雙核”。雙網是線上的數字化解決方案與以門店、社區為中心的線下觸點,前者包括樓盤字典、房源驗真系統、流程與服務標準化體系、經紀人獲客及作業的SaaS系統等一整套系統;雙核則是ACN(經紀人合作網絡)釋放的網絡效應和平臺效應。

  數據顯示,2020年上半年,貝殼連接265家品牌連鎖經紀公司,這些品牌在103座城市擁有4.2萬家門店,經紀人總數超過45.6萬。

  依據貝殼上市招股書,其2017年、2018年、2019年,營業收入分別為255億元、286億元與460億元。2019年,貝殼GTV(平臺交易總額)達到21280億元,單以此項論,超過京東、美團等互聯網平臺,在國內僅次于阿里巴巴。

  左暉

  資本市場也給予積極回應。

  8月13日,貝殼找房登陸紐交所,開盤價為35.06美元,較發行價大漲75%,最終收漲87.2%,報37.44美元,上市首日總市值達到422億美元。

  從鏈家到貝殼,左暉做對了什么?

  最艱難時刻

  2018年4月,在一片質疑聲中,貝殼找房上線,甚至大量鏈家員工也沒有搞清楚,左暉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貝殼要做平臺,鏈家成為貝殼旗下子公司,同時重啟德佑,采用加盟模式。按照計劃,未來貝殼平臺上將有多個房產中介品牌,如果類比京東,鏈家與德佑類似京東自營,其他品牌則是第三方POP,貝殼會提供一系列的底層服務。

  用當下流行的說法,貝殼要做產業互聯網,將在鏈家積累的網絡化、數字化經驗帶到“住”這個行業。

  貝殼找房北部區域總經理祁世釗是一個老鏈家人,擔任過德佑COO。據他回憶,左暉剛提出平臺戰略時,很多人都愣了。左暉并沒有強制大家馬上接受,而是一一談話,掰開揉碎了講解。最長的一次,左暉跟祁世釗聊了將近四個小時。饒是如此,祁世釗也沒有完全領會。但作為左暉手下的老兵,他沒有反對,“開放的戰略公司既然已經定了,那我們肯定全力去執行”。

  從鏈家到貝殼,左暉與貝殼CEO彭永東預感到不容易,但沒想到的是最艱難時刻來得這么快。

  “2018年4月開始做,到9月實際上是我們一個最低的低點,數字變化不大。”彭永東承認,當時貝殼團隊拼命學習,有點被逼著往前走的意思,也確實看到了團隊會有一些明顯的短板,一些品牌也有點動搖。

  “這時候大家開始懷疑,外邊都沒有人說好話,這條路通不通、行不行,是對的嗎?”但彭永東相信,這是一個內部挑戰,是貝殼團隊一個學習的機會,可以借此機會對平臺規則、設計與邏輯進行升級。

  貝殼平臺將ACN視為一個基礎設施的操作系統,其實就是一種經紀人合作模式。貝殼將一個完整的二手房交易(包括二手房銷售租賃)分為不同步驟,允許多個經紀人跨品牌、跨店面在一次交易中合作,并根據其角色分配傭金。通過這些協作,經紀人可以在自己的領域更加專業。

  于是,在一次交易中,參與的經紀人可能達到10人以上,包括房源錄入者、維護人、推薦人、成交人、金融顧問等角色。

  在鏈家時代,其內部的這種跨店合作就很常見,分傭機制讓效率更高。貝殼要進行跨品牌、跨門店的經紀人合作,初期難度可想而知。尤其對于鏈家之外的品牌、經紀人來說,由于整個操作模式發生了較大變化,他們往往一上來就要業績增長、更多客戶,但真房源、ACN等都需要花時間來驗證。

  貝殼與平臺上不同品牌、店東和經紀人一同討論ACN合作的規則,形成了“總規則-各類子規則-不同城市各自適用細則”的規則框架體系。

  很多時候,最艱難的時刻也是轉機出現的時候。

  2018年10月,彭永東發現,第一波加入貝殼的品牌和店東情況開始好轉,貝殼的平臺效應開始顯現。同時,新房交易成為貝殼一個重要的SKU。

  彭永東

  尤其讓彭永東欣喜的是,ACN機制被逐漸接受。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其他品牌的經紀人告訴他,以前自己從來不會房源共享,但有一次他在系統錄入一套房源,最后在其他人手中完成交易,他也被分到了10%的業績,“非常意外,錄入房子竟然也能分錢。”

  2018年9月,位于寧波的江源房產入駐貝殼平臺,第二年江源房產交易規模同比增長350%,店均業績翻倍。在江源房產創始人、總經理傅斌看來,通過ACN規則,貝殼打破了門店、經紀人之間的信息孤島,實現了不同門店和經紀人的協同與合作,改變以往惡性競爭的模式,從而帶動供需兩方的高效匹配。

  左暉自己也說,給來到我們體系的店東或者品牌主都說一個事,剛進來的時候你店的效率肯定會下降,因為這是完全不同的思維方式、作業方式,需要花一段時間沉淀下來。從現在來看,基本過了六個月以后會慢慢變好,過了12個月會大幅增長。“產業互聯網特點就是這樣,周期非常長,很長一段時間你看不到回報。”

  來自貝殼的數據顯示,2019年之前加入貝殼平臺且運營時間超過1年的全部品牌門店,同店GTV成交總額在1年之后平均實現一倍以上增長。目前在貝殼平臺,平均每10單交易有7單是跨店成交;1單交易最多由13個經紀人協作完成;最遠一筆跨城交易相距3000公里;每個經紀人平均每年服務16個家庭。

  華興資本CIO投資助理袁凌韻接受‘藍洞商業’采訪時分析,“貝殼所謂的數字化、互聯網化,除了樓盤字典等,最重要的是從鏈家時代開始,就在構筑ACN網絡。今天只不過把原來內部協作系統,開放到外部。如果沒有這個東西,鏈家其實是不可能開放的。貝殼最核心的實際上是ACN網絡,這個是其他中介公司都沒有搭建的。”

  干掉鏈家

  左暉為什么一定要做貝殼,從垂直轉向平臺?放眼中國互聯網行業,成功案例也極少。

  在外界看來,鏈家并沒有必要做貝殼。2015年鏈家在全國發起11起并購,將成都伊誠、上海德佑、深圳中聯、廣州滿堂紅、大連好望角等納入旗下之后,鏈家已經坐上了國內房產中介行業的第一把交椅,鏈家活得不錯。

  當時,左暉就把房產中介劃分為三種力量,即傳統中介、互聯網中介和鏈家。在左暉看來,并不是線下打敗了線上,也不是純互聯網,鏈家做得很重,比如搭建樓盤字典、建立數據等等。

  此時,華興資本開始研究“住”這個領域,與包括鏈家在內的房產中介頻繁接觸。華興資本董事長包凡回憶,第一次見左暉聊得并不多,覺得他跟其他房產中介老板都不太一樣,有點高冷,更像IT行業的人。后來交往多了才知道,左暉是學計算機出身,確實有IT背景與經歷。

  “當時,市場上大多數投資人還是將鏈家看作傳統的房地產中介,所以B輪融資并不順利,我們的初心是想投一家在‘住’這個行業里面能夠成長起來的品牌級公司,我們看鏈家的眼光就不一樣。”包凡跟左暉多次交流之后,認為他想干的不止房地產中介這么簡單,某種程度上,他是要改變行業秩序,這也是左暉最終打動包凡的地方。

  2016年,華興資本領投了鏈家B輪融資,投資方還包括高瓴資本、新希望、騰訊、百度等。‘藍洞商業’了解到,當時許多投資人對鏈家了解不深,一家重要的戰略投資方提出華興需先行完成交割,他們才能跟進。

  “其實我們投資的時候,鏈家轉向貝殼就已經在預期當中,我們認為這是行業的未來方向。只是在站在2015年前后,不確定這件事什么時候以什么方式能發生,但方向是確定的。”袁凌韻認為,從垂直縱深的鏈家到平臺貝殼,也是企業進化的需要,只有不斷自我進化,才可能長期領跑。

  2014年前后,左暉和團隊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誰會干掉鏈家?當時,他們認為,可能會出現一個線上平臺,壯大后整合線下,最后顛覆鏈家。就像阿里、美團、滴滴在衣、食、行領域上演的故事。

  當時,彭永東帶著一支小團隊,搭建了一個名叫貝殼的網站。貝殼找房CTO閆覓記得,當時已經想好了,就是做一個經紀人平臺,不止對鏈家開放,希望服務更多經紀人,形成一個正循環。不過,由于條件尚不成熟,很快這個小團隊就跟其他團隊一起改造鏈家在線,去做鏈家網了。

  2017年4月,貝殼平臺再次被提上日程。這次,彭永東打算選幾個點先行試驗,最后落地鄭州、徐州等城市,其間策略不斷調整,有的點先跟大品牌連接,有的則選擇中等或者小品牌,模式上有的是純輕資產模式,有的輕重結合。

  彭永東也曾親自下場。2017年夏天,他前往鄭州,跟當地最大的中介品牌聊。那天是個周末,辦公室空調關了,開著電風扇,他汗流浹背地向對方描述貝殼與行業的未來。當時,第三方品牌有較強的戒備心理,一方面覺得鏈家值得學習,但另一方面覺得這家公司低調而神秘,不知道鏈家在干什么,也不確定雙方能干什么。

  前三個月,基本沒什么突破,之后慢慢有了進展,到了2018年初,彭永東認為貝殼模式越來越確定,基本成熟。三個月后,貝殼正式面世,開始全面推廣。

  如此大的一個轉身,左暉與投資人也進行了深入溝通。

  包凡記得,2017年他與左暉在北京順義的一家漫咖啡見面,左暉拿出一張紙,解釋打算做貝殼。左暉邊講邊劃,貝殼是鏈家的進一步演化,將從一個相對封閉的系統走向一個開放的平臺,鏈家層面把很多生產關系理順了,想辦法把這種新興的生產關系推廣到更大的一個市場。

  “那時候老左感覺我沒聽懂,其實我覺得我聽懂了,后來他跟我聊天說,感覺自己那天說得不是特別清楚,其實我應該算是大致上聽懂了80%。”包凡說。

  左暉得到了投資人與股東的支持,后來原投資方在鏈家的股份通過協議鏡像平移到貝殼。

  運動員與裁判員

  上市被視為一家公司的成人禮。

  2020年1月,貝殼GTV超過2萬億,在隨后的一個內部會議上,左暉表態,“我們的確走過了0到1,貝殼走過安身立命的階段,我們今天在這個市場上能夠活下來,這一點還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左暉看來,貝殼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將平臺上的門店分為兩類:一類是Base line,可以稱為溫飽線,也就是年度GTV達到5000萬元以上。另一類是Middle line,也就是中產線,年GTV達到1億元以上。

  以此為標準,2019年大概只有12%的店面達到了中產標準,也就是只有4400多家店面能夠實現,超過所謂溫飽線的店面也只有四分之一,9000多家店(很多店面加入較晚,并非是全年數據)。

  直到上市,左暉依然說,“我一直不覺得我們今天算完全跑通了,我覺得我們可能完成了從0到1,算是活下來了。”

  在左暉看來,跑通有三個標志。其一,行業效率較大提高。目前行業人均GTV 300萬~400萬,店均GTV兩千萬左右。貝殼的目標是2024年,90%以上的店面能達到溫飽線以上,也就是GTV 5000萬元以上。其二,行業消費者NPS(凈推薦值)值非常低,還可能是負數,希望整個貝殼體系用幾年時間,把NPS提高到20%~30%。其三,目前,經紀人的平均從業時間只有六七個月,希望提高到三十個月左右,基本完成服務者職業化。

  然而,因為做貝殼的同時也做鏈家,關于其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員的爭議尚未散去。

  左暉打過一個比方,房產服務行業難的是建在一個操作系統上面,可以將鏈家理解一個IOS的生意,貝殼是將IOS做的更開放一點,這個行業總歸需要一個操作系統。從商業上來講,這個操作系統為什么只有鏈家的10萬人能用,全產業的200萬人如果用起來,就可以告別行業的蠻荒狀態。

  包凡認為,運動員與裁判員的問題,取決于從哪個視角看,今天站在房地產中介的角度,可能會得出貝殼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員的觀點。

  行業最核心的是兩頭,一頭是用戶,即買賣或租賃房屋的人,他們是否能得到高效、優質的服務;一頭是經紀人,這個行業離不開人的服務,他們能否活得更有尊嚴,有獲得感還能夠賺到錢。未來組織在行業中會越來越被淡化,很大程度上貝殼是提供底層的平臺或者基礎設施的,在今天的產業格局下或許會有運動員、裁判員的觀點,未來產業未必是這種格局。

  未來的貝殼,也未必就是現在的樣子。

  從收入的角度,貝殼平臺ACN正常運轉,有平臺費;提供底層基礎設施,可以有服務費;在二手里中,比如房源勘測、房源委托等,經紀人做不到的,貝殼提供方案,扮演新的角色,也會有收入;還可以做金融延伸產品獲取收入;或者疊加新的SKU去賺錢,比如裝修、社區、商業、數據、IOT等都有想象空間。

  在彭永東的描述中,貝殼在居住領域做產業互聯網的路徑是豎著做深、再橫著做平臺,居住領域品類并不算多,但都很難很復雜,進入任何一個品類,都要先做垂直,從頭到尾吃透,然后再用新技術把產業重新做一遍。

  第一次創業做財產保險代理時,左暉就養成了研究行業、不怕枯燥的習慣。他總結,“這是必經的過程。事實也證明,正是由于我們比別人更了解行業、了解對手,才打了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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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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