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金融屢遭投拆：高額息費背后的“陷阱”

　　文/游叢瑞

　　“任何牛市都有企業掉隊，任何熊市也有獨角獸誕生。”上市時，360金融在《致全員信中》這樣寫道。創始人雖對自家公司自信滿滿，迎接這一“獨角獸”的卻是反復下跌的投資者信心。

　　2019年2月18日，上市滿3月的360金融的股價仍在發行價下方運行，市值由24億美元下降至18億美元。這樣的成績并不會讓股東滿意。

　　上市后的360金融仍屢屢的因為其產品遭投訴而曝光，產品問題并未因上市受監督而得到收斂。美股大環境的負面影響是估值下挫的一個因素，但其產品存在的問題——隱性高息、無法提前償還和隨借隨還的“霸王條款”和由此產生的口碑與客戶的流失是否才是壓倒市值的真正原因？

　　產品難題的之外，360金融仍然較低的市場占比和落后的獲客方式仍讓這位匆忙上市的“獨角獸”陷入尷尬的境地。

　　360借條：高額“息費”的灰色地帶

　　在百度上搜索“360借條”，首推廣告位上的描述是：日息低至萬分之2.7。在《商學院》記者對有借款意愿的人群進行調查時，大部分人群認為，日息萬分之2.7意味著借一萬元每天還款2.7元，年還款961元，年利息率為10%以內。

　　但是，這樣的計算是有問題的，“這個借款利率乘以二才是真實的年利率，”曾在大型網貸平臺工作過的蘇寧金融高級研究員陳嘉寧這樣向記者解釋道，“如果借一萬元是到期還本付息的方式，那么年利息率才是平臺公布的利息水平。目前互金平臺上的還款方式為分期付款，把平臺提供的利息乘以二才是用戶支付的實際利息。”

　　就360金融來說，360借條所推薦的等本等息還款方式，在這種還款方式下，每一次分期的利息都是按照初始的本金計算，即使前期支付過本金，利息在每一期都不變。“舉一個極端的例子來看，一次一萬元分期還款萬五等本等息過程中，第一期的年化利息率為20%，但是最后一期的年化利率為218%。”

　　除此之外，有用戶還向《商學院》記者表示，自己是在360借條免息的廣告誘惑下在平臺上進行貸款，但是等免息期過去之后，發現并不能提前還款，“因為提前還款后，平臺仍要求償還全額的利息，和不提前還款沒兩樣。”某用戶向記者表示，360借條還將還款方式限制為先息后本和等本等息，“沒有其他的選項，也不能隨借隨還。”

　　《商學院》記者下載360借條APP并使用手機號注冊后的一周內，起碼平均每天都會有360借條的工作人員的推銷廣告打來，電話頻次在第一天達到了高峰，中午和晚上各打來兩次詢問是否有借款需要并傳達公司的貸款優惠政策。

　　聚投訴中，關于360金融的投訴屢見不鮮，其中占比最高的投訴類型是息費虛假宣傳和提前還款要支付全期利息。投訴中不乏對于360公司的抱怨，認為自己遭到了虛假廣告的欺騙。

（截圖來自公益性消費投訴平臺聚投訴）

　　“高收益的背后是高風險。”陳嘉寧向記者表示，可以理解平臺方需要在利率上對借款給高風險人群進行補償，但是避重就輕的宣傳方式并不可取。

　　互金專業人士解釋，互金平臺可以通過各種方法來規避法律對利率的劃線。“因為法律對借貸雖有利息紅線，但是小貸公司可以通過將利息和費用分開的方式繞過法律對利息的約束。”360金融的業務模式中，360借條在還款及合同中都是以服務費的方式收取高額的利息。

　　陳嘉寧向記者解釋，若借款人的實際年利率超過36%，則借貸中超過36%利息的部分無效，超過部分可以通過訴訟返還給還款人，但是，超過24%不超過36%的部分，若還款人已經還款，無法通過訴訟返還。

　　關于360金融公司小貸產品實際利息過高被用戶頻頻投訴和提前還款的“流氓”條例。《商學院》記者向360金融官方進行問詢，至截稿前未回復。

　　陳嘉寧認為，上述的這些行為有的是法無明令禁止的灰色地帶，互金企業的健康運行，除了需要法律的監管，用戶的投資者教育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在投資常識上對普通投資者進行宣傳和教育，這就需要媒體的力量了。”

　　寡頭市場下的艱難競爭

　　產品失利下，雖然360金融有“互聯網技術巨頭”背景加持，但是要突破目前2B端消費金融的寡頭市場并不容易。

　　不可否認，互聯網知名企業的背景下，360金融具備特殊的優勢。在IPO后的采訪中，360金融總裁吳海生曾提到，在獲取用戶方面，“360科技的安全衛士、瀏覽器和搜索引擎等互聯網產品都可以為用戶推薦我們的金融產品。這種廣告的轉化十分自然。”

　　360金融的發展速度也較快。財報顯示，截至2018年9月30日，360金融累計借款人640萬、累計發放貸款944億元、貸款余額347億元，上述指標的復合增長率分別為97%、115.6%、94.9%。360金融在招股書上聲明：根據Oliver Wyman公司的分析統計，在有互聯網技術巨頭支持的線上信貸平臺里，從2018年Q2放款額來看，360金融的業務規模在中國排名前五。

　　但實際上，這已經是一個較難突破的寡頭市場。上述排名中螞蟻金服和微眾銀行位居前兩位，前者在2018年年初的累積貸款總額便超過了6000億，后者成立兩年中累積發放的貸款總額為3600億元。陳嘉寧向記者表示，目前消費金融市場上，具備支付場景的支付寶和微信兩家的規模較大，已經呈現出寡頭壟斷市場的特征。

　　對比阿里巴巴、騰訊、京東來說，360金融的缺失在于無消費場景，而無消費場景的百度亦在2018年年底披露了自己的相關信息——累積放款超2500億元，2018年度累計放款額為1700億元。

　　同時，360金融在凈利潤方面仍虧損，在借款總額及收入都大幅度增長的背景下，360金融的凈利潤基本為負值并未明顯收窄。據招股書中披露，奇虎2017年為凈虧損1.664億元，2018年上半年凈虧損5.72億元（8640萬美元）。但排除計入2018年虧損的4.66億元股權激勵后，今年上半年的凈虧損仍在1.06億元。

　　相比較而言，其他在美上市的互聯網金融企業早就獲得了正的凈利潤。美股分析師趙璞指出，部分原因在于360金融采用舊的會計準則，與收入的確認上比較嚴苛。按寬松的新會計準則來進行收入的確認，360金融是正盈利。

　　其后的美東時間1月14日，360金融向SEC提交6-K表格，宣布將2018年第四季度和2018年全年的客戶合同收入（Topic606）和所有后續確認將調整為ASC606會計準則，并追溯應用于2017年全年。該ASC606會計準則下，2018年前三季度的凈收入預計為28.807億元人民幣，相對于老會計準則（ASC605）凈收入增107.1%。

　　按照ASC606會計準則，360金融消費信貸產品每月收取的服務費收入的確認時間將提前，因此將帶來累積的調整。在ASC606會計準則下，360金融自2016年7月25日開始至2016年12月31日期間的凈收入預計為170萬元人民幣；2017年的凈收入預計為7.88億元人民幣；2018年前三季度的凈收入預計為28.807億元人民幣。由于ASC606主要涉及客戶合同中的收入確認問題，360金融預計基于收入的差異，凈利潤將出現相應變化。

　　搶先上市的360金融難以跨越互金巨頭的排位，金融牌照是另一大大門檻有互聯網巨頭背景的金融科技公司中，排在360金融之前的公司基本上都獲取了全牌照。

　　牌照的獲取是其一大弱點。自2015年就有報道稱，360公司正向央行申請第三方支付牌照并擬名為“奇付通”，三年過去了，360金融還沒有持有重要的第三方支付牌照。

　　就官網披露的信息來看，360金融目前僅獲得了網絡小貸及融資擔保牌照，具備條件開展的業務類型遠不及位于前列的互金消費金融公司。

　　360集團的頹勢與嘗試

　　互聯網時代，流行產品的創始人成為普通人好奇的對象，360集團的明星創始人周鴻祎最近又火了一把。

　　周鴻祎在日本機場拿錯行李箱，發布朋友圈找錯拿箱子的主人。其中，他私自猜測密碼打開他人行李箱的細節引起了網友的爭議。周鴻祎的私事引起關注的同時，也讓人恍然發現，在360集團逐漸遠離媒體聚光燈的時間里，總股本67.64億元的360集團已從巔峰時期的4500億元市值降至1500億元。

　　以電腦安全產品起家的360集團首創了免費殺毒軟件的商業模式。創立于2005年的奇虎360通過免費殺毒擠進了當時還是金山和瑞星兩家寡頭競爭壟斷的互聯網安全領域，并在360殺毒之外推出了如今都耳熟能詳的產品：360安全瀏覽器、360軟件管家等。

　　通過首創的商業模式，360集團穩定發展并占據互聯網巨頭公司的一席之地，2010年因和騰訊惡性競爭，引發了用戶桌面上的3Q大戰，該事件以奇虎360的敗訴告終。此后，騰訊抓住手機端移動互聯網的機遇成為了互聯網公司三大巨頭之一，但是奇虎360卻在如今主流的移動互聯網上屢屢失意。

　　周鴻祎投向的風口行業不少，包括有獎直播答題、短視頻秒拍、360智能手機等等，但皆是成果不佳，赴美上市的360金融便是脫胎于這個時期成立的360金服。

　　2016年9月，360借條產品上線，2017年360金融陸續成立福州三六零網絡小額貸款公司和福州三六零融資擔保有限公司并獲得了網絡小貸和融資擔保的牌照。在2018年360借殼江南嘉捷回歸A股上市時，360金融的業務被剝離出來，分析人士認為，當時便有將金融業務剝離出來上市的猜測。

　　果然，2018年年底，360金融上市了——作為脫離奇虎360集團的周鴻祎控股公司。

　　這時，曾經TABLES之一的360，體量已經無法和頭部的百度、騰訊、阿里巴巴相比——百度的市值達到600億美元、騰訊和阿里巴巴的市值更是達到4000億美元以上——360回A股的市值也不及百度的一半，美股上市后的360金融，體量也僅為20億美元。

　　上市的一個月前，該公司的計劃最大融資額原定為2億美元，趙璞稱，這還不足2017年底趣店上市時的四分之一。同時，主承銷商也由高盛集團和花旗銀行變為光源資本、花旗集團、海通國際和尚乘集團四家。分析人士認為，一個月內的融資額降低和承銷商變更，足以說明360金融融資方面的困難。

　　發行資料顯示，360金融本次上市募集的資金為5100萬美元，金額較小。截至到2019年2月8日，其股價仍在發行價下方運行，市值由24億美元降至18億美元。

　　360金融融資額和市值的下降一部分原因可歸結于大環境的影響。“美股處在史上最長牛市疊加貿易戰和流動性收緊，震蕩加劇，FAANG五大科技股領跌，整個科技板塊進入技術性熊市，資金轉向消費、家電、公共事業等傳統行業；另一方面，中概股受人民幣匯率下行和經濟基本面雙重壓力，整個板塊持續下跌。”趙璞稱。

　　這樣的背景下，上市公司的財富增值吸睛故事并沒有出現。上市當天，360金融工作團隊剛敲完鐘就匆忙從紐約返程，接受媒體采訪時，公司總裁很平淡的表示這僅僅是日常工作而已。接近360金融的投資人士向《商學院》記者表示，因360金融上市后破發，對該公司的投資是負收益。

　　龐大的互金市場上，在貸款平臺與用戶為金錢產生的博弈中，個人和公司常常游走于法律邊緣地帶。除了廣告誤導、暴力催收外，暴露在互金平臺下用戶的信息安全也遭到了威脅。用戶中也不乏自稱“薅羊毛”黨的人群，他們玩著無本萬利的把戲，通過利用平臺的漏洞或假稱平臺欺詐來套取資金。

　　急跑上市并不標志著360金融這只“熊市獨角獸”已經成熟，待解決的問題還很多，企業主的擴張腳步雖不會因此而退卻，但也需重視其產品與用戶的可持續性。金融市場上，信用帶來的長期博弈是第一位的，以損害用戶利益獲得利潤，360金融既然無法跑遠，何談跑快？

　　《商學院》將持續關注。

責任編輯：賈兆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