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脈真實的藝術市場，向來離不開對當下全球經濟大框架的了解。在過去的一年中，全球經濟呈現出“復蘇+不確定性+機遇”的復雜組合狀態。就在世界經濟經歷重大轉型的當下，全球藝術市場依然表現出了十足的韌性和適應性。盡管面對經濟上的“逆風”，但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們對藝術的熱情依然強烈持久。

　　10月25日，由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聯合發布的第三年度《巴塞爾藝術展與瑞銀集團環球藝術收藏調查報告》（以下簡稱“報告”）正式發布。這份報告是由文化經濟學家兼Arts Economics創辦人Clare McAndrew博士帶領團隊撰寫的，主要聚焦全球14個主要藝術市場的高凈值藏家在2023年及2024年上半年的行為模式，并分析在全球藝術市場中扮演關鍵角色的高凈值人士的行為與偏好。

　　與往年發布的報告相比，本次報告的調查共覆蓋了14個主要國家和地區的3663名受訪者，其中瑞士、墨西哥和印度尼西亞為新增市場，這也是本系列調查中地域覆蓋最廣的一版。過半數（55%）受訪者資產在100萬至1000萬美元之間，還有一小部分重要的人群（6%）屬于超高凈值人士，資產超過5000萬美元。Clare McAndrew指出：“高凈值收藏家僅是廣泛的藝術市場中的一部分群體，這類調查無法代表整個行業，但它確實幫助我們更深入地理解活躍在藝術領域的富裕人士如何參與市場，以及他們對未來有何期待。”

圖片來源：本報記者 梁信 攝

　　挑戰重重下保持穩健

　　高端市場曾經在推動2020年全球藝術銷售擺脫萎縮時發揮了關鍵的作用，但由于2023年高端市場規模的大幅縮水，因此盡管其他低價的細分市場表現活躍，依然無法挽回整體增長的下降。總體來看，自全球新冠疫情的陰霾中獲得強勁復蘇以后，2023年全球藝術市場的銷售額開始逐漸放緩，下降了4%至650億美元。報告還指出，隨著2024年的到來，市場步伐放緩的趨勢或許延續——地緣政治的緊張局勢、貿易分化、長期高利率等問題的持續，預計將繼續影響買家和賣家的情緒和計劃。

　　報告在對高凈值人士的調查中發現，雖然2023年該群體的平均開支下降了32%至略低于36.39萬美元，但其中位數的支出（受異常值影響較小）卻幾乎保持不變，僅從2022年時的5.0165萬美元下降到2023年的5萬美元。從2024年上半年支出中位數來看，今年的支出也將于去年保持大致持平。Clare McAndrew說，這表明下降的主要原因是高端市場的開支減少。她在報告中寫道：“2023年市場放緩的主要驅動因素之一是拍賣會上最高價作品的銷量萎縮，最明顯的是那些售價超過一千萬美元的作品減少。但令人欣慰的是，盡管高端市場出現了放緩，中端市場表現仍然相當穩定。”

　　在接受調查的高凈值人士中，有91%的人對未來六個月的藝術品市場前景持樂觀態度，而在2023年底時，這一比例僅為77%。另外，還有超過85%的高凈值人士認為藝術品是一種相對安全的投資，只有不到10%的人認為金融市場的波動、高利率或通貨膨脹等宏觀經濟因素會降低藝術品價格。其他大多數人都認為這些因素要么不會產生負面影響，要么可能反而會提高他們藝術品的價值。

　　X世代“買力”十足

　　不同年齡層的收藏家在藝術品上的開支也同樣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在此前幾版的報告中，千禧一代的藏家在藝術上的支出通常都是最多的，尤其有一小部分高端藏家更是對喜歡的藝術品十分樂于“慷慨解囊”。但由于全球經濟仍處于復蘇之中，這一趨勢在2023年發生了逆轉：千禧一代高凈值人士的平均支出下降了50%至39.5萬美元。相反，X世代的收藏家在2023年的平均支出反而是最高的，增長了3%至57.8萬美元。而且，X世代藝術支出遙遙領先的現象還一直延續到了2024年。在2024年的上半年，X世代的支出比千禧一代還高出三分之一以上，是嬰兒潮一代和Z世代的兩倍。

　　巴塞爾藝術展首席執行官Noah Horowitz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千禧一代藏家的藝術消費下降導致其領先地位被X世代取代，這個現象很有意思。這揭示了目前藝術市場中的一些泡沫是來自更年輕、更具投機性的買家，以及更注重價值的老一代買家。”他補充說道：“從歷史上看，偉大的收藏都是在較疲軟的市場中建立起來的。”而在Clare McAndrew看來，藝術市場的降溫會動搖一些投機性更強的買家和賣家，“但這并不一定是壞事，只是意味著表面上市場看起來放緩了。”

　　在這份報告中，還有約300名來自中國內地的高凈值收藏家參與了調查。結果顯示，2023年，受調查的中國內地藏家在藝術品和古董上的支出中位數在其他所有國家和地區中是最高的；2024年上半年，中國內地藏家的支出中位數為9.7萬美元，持續冠絕其他國家和地區的藝術市場：法國位居第二，為3.8萬美元；意大利為3.2萬美元；英國為3.1萬美元；中國香港為2.8萬美元。Noah Horowitz表示，這一數字“與我們從傳聞中了解到的自疫情以來中國買家購買藝術品速度放緩的情況相悖”，但與上周巴黎的巴塞爾藝術展上“來自中國和亞洲VIP藏家的出席率強勁”的現象相符。他補充說，其中一些VIP藏家“符合X世代成熟收藏家的形象，他們很可能正在尋找價格合理的藏品機會，并希望在市場疲軟的情況下抓住真正的機會。”

　　對于許多高凈值人士而言，相對于成熟穩定高價的頂級藝術家，如今他們對發掘新藝術家的意愿更強烈。報告顯示，在2023年和2024年上半年，高凈值人士支出的一半以上（52%）是用于購買新興藝術家的作品，同比上一版報告中的44%有所上升；他們中有21%的支出是用于購買中生代藝術家的作品，同比下降了6%，26%是用于購買成熟的頂級藝術家的作品，同比2022年下降了5%。在頂級藝術家作品上的支出中，有17%是用于購買在世藝術家的作品，而用于購買已故藝術家作品的支出僅占9%。除了對不同職業階段的藝術家喜好發生改變之外，2024年高凈值人士收藏中對女性藝術家作品收藏的偏好比例也從2018年時的33%上升至44%，為七年來的最高水平。

　　藝術財富的代際轉移

　　在今年的報告中，比較有趣的一章是Clare McAndrew博士帶領團隊探究了不同世代的高凈值藏家的財富分配和轉移，研究繼承藝術品如何被納入其現存的藏品系列，還剖析了藏家們將如何為未來繼承及饋贈藝術作品做好準備。

　　從歷史上看，藝術市場往往是全球財富及其分配變化的一面鏡子。今年7月初，瑞銀集團曾發布過一份《2024年全球財富報告》，這份報告中提到，預計未來二十年將有近84萬億美元的財富將在“繼承”的流動中易手，既有橫向的（財富傳給配偶），也有縱向的（財富從老一代傳給年輕一代）。重大的全球財富轉移無疑將會重塑藝術收藏的格局，這種財富轉移不僅可能影響收藏家的品味和偏好，還會在藝術界培育出新的多樣化發展趨勢。

　　盡管過去幾年對全球經濟而言不太景氣，但自2010年以來，億萬富翁的數量幾乎增加了兩倍，他們的財富也增加了三倍。但這種增長卻似乎并不一定讓他們擴大在藝術品上的財富分配。數據顯示，這些高凈值人士在藝術品投資上的分配比例在2022年時達到了峰值的24%，2023年時降至19%，而今年已降至15%。但Clare McAndrew表示：“15%已經是一個很高的比例了，隨著財富水平的提高，他們對藝術品的財富分配也會隨之增加（身家超過5000萬美元的高凈值人士會將25%的財富分配給他們的藝術品收藏）。”

　　報告還預測，在未來20到30年，高凈值人士中最富有的那部分人可能會向其繼承人和慈善機構轉移超過六萬億美元的財富和資產。而在這種資產轉移的過程中，藝術品收藏自然也無可避免需要列入規劃。但由于收藏品味的變化或是遺產分割上的困難，其中一些藝術品很可能會流入市場。數據顯示，有91%的藏家是通過遺囑贈予或其他遺贈形式來繼承藝術品的，而在這些繼承人或受贈人中，只有近四分之一的人表示會保留他們收到的所有作品，其余的人則會出售或捐贈部分（53%）或全部（21%）的藝術品。因此這些繼承藏品未來很可能會被出售，并導致藝術市場上的供應和需求都發生新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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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