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克己

　　劉濤（化名），一名資深網貸投資者，最近栽在了網利寶上。

　　“朝陽經偵已對A座7層網利（寶）進行立案偵查，已對現場進行保留，投資人如有問題，請去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分局經濟犯罪偵查大隊報警及咨詢。”看著這則貼在網利寶辦公場所一樓大廳的通知，投資人劉濤有點傻眼。

　　盡管產品逾期已有一段時間，但期間平臺創始人趙潤龍反復強調“在積極解決問題”，平臺官網在立案通知發布的前一日還在更新信息稱正式開展整合重組工作，“加大力度對借款人催收，陸續回款”。

　　劉濤坦言，除了高額的回報之外，創始人的名校背景、光鮮亮麗的股東陣容等也是其當初選擇網利寶的重要原因。

　　根據網利寶官網信息，截至5月27日，該平臺累計成交金額259.71億元，借貸余額30.26億元，累計注冊用戶327.8萬人。但頗為諷刺的是，目前官網數據仍顯示，逾期項目數、逾期金額均為0。

　　那么，為何這家自帶光環的公司如今卻跌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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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案偵查

　　在與劉濤的交談中記者了解到，他算是具有一定金融知識的資深網貸投資者，據他回憶，曾經投資過陸金所、PPmoney等多家網貸平臺。而在網利寶上的“初體驗”則發生在2015年9月，之后其基本把其他平臺上的投資資金都轉移到了網利寶上，至今已有近4年。目前，劉濤的網利寶賬戶余額定格于7029952.1元。

　　劉濤稱，其在網利寶投資的本金總額有690余萬元，主要集中于4個月、6個月、9個月和12個月的投資產品，其中以12個月的投資產品為主。

　　“第一次發現自己投資的項目逾期是在今年4月24日，當時有部分產品標的無法正常回款。但后來與別的投資者交流過程中發現，部分投資者的投資產品在此前早已出現逾期情況。而到了4月26日，所有產品全線逾期。”在劉濤看來，如果單個項目或者部分項目的逾期在現在的行情下還可以理解，但如果所有項目都逾期，那就一定是公司管理上出現了問題，而不僅僅是單個項目的原因了。

　　于是，4月29日，劉濤在微信上向趙潤龍問詢逾期情況，趙潤龍回復稱：“在積極解決問題。”

　　4月30日，當時有內部員工表示，公司還在正常運營，員工認為“大環境不好，逾期很正常”，也尚未發現不妥。不過，當天劉濤又向趙潤龍詢問情況時，趙潤龍未予以回復。

　　5月5日晚11點多，飽受等待煎熬的劉濤再次向趙潤龍確認情況。趙潤龍表示，“兄弟，我們一直在拼命解決想辦法”，“給兄弟帶來麻煩實在對不起”。

　　不過，劉濤告訴記者，雖然趙潤龍反復說在想辦法，但始終未提供具體的解決方案。

　　5月15日，網利寶平臺在微博發布消息稱，平臺已于5月13日開始陸續回款。

　　緊接著，5月16日，網利寶發布信息稱，基于整體考慮，正式開展公司整合重組的工作，在此期間，平臺加大力度對借款人催收，陸續回款，并暫停增發新標，對于近期的回款延遲，給各位用戶帶來不便，公司深表歉意。

　　網利寶“活過來”了？還沒等緩過神 ，警方的一則“立案”通知徹底澆醒了投資者們。

　　5月17日，北京市朝陽區海南航空大廈A座的網利寶總部被查封。在海南航空大廈A座一層正對大門的墻上，貼著一張“通知”，稱“朝陽經偵已對A座7層網利進行立案偵查，已對現場進行保留，各位投資人如有問題，請去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分局經濟犯罪偵查大隊報警及咨詢”。

　　隨后，網利寶的托管銀行百信銀行也表示，其已經對相關賬戶進行凍結，不再接受由網利寶發來的交易\/資金撥劃指令。

　　目前，網利寶客服電話已處于無人接聽狀態。

　　網利寶投資用戶可以通過微信公眾號“朝陽分局涉眾型經濟案件報案平臺”進行注冊和報案，報案完成后，能在“進度查詢——辦案查詢”中看到所報案公司的辦案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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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額返現

　　當初為何會選擇在網利寶上投資？

　　“高額回報”，這是記者從多位網利寶投資者口中得到的普遍答案。

　　據劉濤介紹，其在網利寶投資的大部分1年期產品中，年化收益率大約為11%左右。不過，一般1年期的產品還會有1%的加息，再加上返現、贈送其他獎品等營銷活動，實際年化收益率可以達到15%至16%。

　　類似網利寶這種平臺，在業內被稱為“高返平臺”。據網貸天眼研究院不完全統計，2019年4月，網貸行業平均綜合利率為年化10.46%。也就是說，網利寶的利率超過了行業平均水平的50%。

　　另據融360研究院監測的數據，截至5月28日，在所有平臺中，利率超過12%的僅7家。

　　零壹研究院院長于百程對《國際金融報》記者分析，一般來說，16%已經屬于比較高的利率，如果平臺公司風控做得好，對借款方的利率又比較高是可以承受的。但對平臺而言，長此以往地通過高利率來維系用戶會存在較大的運營壓力，難以持續，所以現在很少有平臺會有類似的高利率。

　　“部分平臺在第一次通過渠道商拉新的時候會有比較高的利率或者返現活動，但在現在行情不好的情況下，就算是以高利率來吸引投資用戶也要看用戶是否對平臺有足夠的信任。”于百程補充稱。

　　劉濤稱，網利寶會針對用戶不同的投資金額來設立不同的反饋制度，比如平臺會給投資金額排名前1%的用戶贈送新款蘋果手機，而排名前2%至3%、7%至8%的用戶則會分別被贈送不同的禮品。

　　而像劉濤這樣投資款近700萬元的用戶還排不到1%。據劉濤了解，投資金額最高的用戶是趙潤龍的一位朋友，他在網利寶投資了5000萬元。如今，這5000萬元投資款也全部逾期。

　　在采訪過程中，《國際金融報》記者還碰到了一對網利寶的“鐵粉”夫妻——幾乎把全部身家都投了進去。王華（化名）和她丈夫在網利寶開了兩個賬戶，他們夫妻二人把所有的流動資金，包括此前賣房子的錢和雙方父母的錢都投在了里面。

　　根據王華夫婦的投資經歷，他們一開始也是像劉濤一樣分散投資。后來，在團貸網出現風險事件后，王華的丈夫依舊做出了繼續投資網利寶的決定。

　　“當時我也勸不住他，也覺得網利寶是個大平臺，在爆雷潮之后網利寶還能堅持活下來，所以就同意他繼續投資了。”王華繼續說到，“2018年底時，網利寶的客服會和用戶私聊，如果加大在網利寶的投資，可以贈送加息券等，也會以生日或者節假日等各種理由贈送加息券，所以我們后來把所有的錢都轉進了網利寶。”

　　4月25日，王華的丈夫發現此前應該到期的項目回款始終沒有到賬戶中。記者通過王華夫婦提供的投資賬戶截圖看到，目前他們賬戶中相加的本息余額超740萬元。

　　王華向記者訴苦說，上有老下有小的狀態讓他們目前的處境非常難受，目前家中的流動資金已經枯竭，自己省吃儉用存下的錢和雙方父母養老的錢都搭進去了。

　　“現在就希望經偵能夠幫助我們，盡快處理網利寶案件，也希望監管層方面能更加重視問題平臺以及解決行業問題。”王華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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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華陣容

　　除了高額的回報之外，劉濤告訴記者，網利寶的客服體系、用戶體驗，創始人趙潤龍的名校背景、其與趙潤龍曾經的溝通交流感覺以及光鮮亮麗的股東陣容也是他選擇這一平臺的重要原因。

　　公開資料顯示，網利寶CEO趙潤龍是美國加州伯克利大學經濟學、HAAS商學院最高榮譽雙學位畢業生。他曾在摩根士丹利、美銀美林等世界級投行有近十年金融從業經驗。

　　留美期間，還在讀大二的趙潤龍便在硅谷創立中國版Facebook“友林網”，20歲出頭時就將其發展成為全球最大的華人留學生社交平臺，后來，該平臺成功被紅杉資本旗下的“占座網”全額收購，讓趙潤龍正式賺得人生第一桶金。

　　不過，《國際金融報》記者發現，“占座網”目前已經倒閉。

　　據記者不完全統計，趙潤龍曾經獲得的殊榮包括：“2014年度最佳青年榜樣”、“最具魅力互聯網金融CEO”、“入選互金創客第一書《新金融英雄》”、“登上福布斯中國30位30歲以下創業者榜單”、“伯克利大學杰出校友”和“ 榮獲伯克利大學杰出貢獻獎”等。

　　與趙潤龍“明星創業者”身份相對應的是，網利寶豪華的股東陣容。

　　結合網利寶官網和企查查披露的信息可以看出，2014年2月，網利寶獲得國際知名風投IDG資本1000萬美元的A輪投資，占股比例18.9%。2015年5月，網利寶又獲A股上市公司鴻利智匯（SZ300219）4000萬美元的B輪融資，占股比例10%。

　　5月15日，有投資者在互動易上向鴻利智匯提問，請其解釋網利寶逾期問題。對此，鴻利智匯表示，網利寶為公司參股公司開曼網利旗下子公司通過協議控制，公司未參與網利寶日常運營，正在持續關注網利寶的經營情況。

　　而有意思的是，網利寶官方信息顯示，在2018年7月，鴻利智匯董事長、網利寶投資方董事李國平到訪網利寶，與平臺創始人趙潤龍進行了多維度的深入交流。

　　根據網利寶方面披露的信息，“李國平先生在聽取介紹后對網利寶取得的成果及在金融科技領域的探索給予了高度贊賞，并表示十分看好網利寶未來的發展。李國平表示，近4年的持續不斷努力，網利寶已經成功躋身科技金融行業的第一梯隊，而互金合規化進程下的優勝劣汰為網利寶提供了發展契機，堅信網利寶完全有能力通過充分發揮風控與科技專長，建立起更加堅固的業務壁壘，實現業務的再次飛躍。為此，鴻利智匯也將一如既往地支持網利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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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肆營銷

　　在流量營銷上，網利寶也玩得很溜。

　　今年1月，網利寶在網劇《原生之罪》的插播小劇場中就用了“口碑流量雙豐收”這樣的宣傳語。小劇場的具體情節是這樣的：一位警員正專心探案，準備用鑷子取下案發現場遺留的頭發，結果手部顫抖無法夾取，急得滿頭大汗。還好，網利寶小獅子在危急關頭出現，穩穩扶住警員的手，終于成功提取。

　　記者注意到，網利寶積極布局娛樂IP版塊從2017年就已經開始。公開資料顯示，2018年，網利寶先后“買到了”芒果TV《快樂大本營》2018年度網絡合作伙伴、愛奇藝《極限挑戰4》獨家互聯網金融合作伙伴的頭銜。

　　2018年6月，還與《上海女子圖鑒》《脫身》以中插番外或小劇場等形式合作。從2017年的《軍師聯盟》到如今的頂級綜藝，都有網利寶的身影，其還先后與《烈火如歌》《南方有喬木》《遠大前程》等多部影視娛樂頭部IP合作。

　　除此之外，網利寶還冠名贊助2018年第23屆女子曲棍球世界冠軍杯。

　　一位業內人士對《國際金融報》記者表示，目前一部熱播網劇的插播廣告在幾十萬至百萬級別不等，具體要看網劇紅的程度，流量大小。

　　其實，這從網利寶千萬級別的宣傳費用中也可窺得一二。《國際金融報》記者通過北京中會仁會計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為北京網利科技有限公司（網利寶運營方）出具的2017年度審計報告發現，2017年度，網利寶的宣傳費為2300萬元。

　　而市場推廣費用的數字在2016年的細分類目更加具體，2016年，其在蘋果APP Store關鍵詞搜索優化和熱搜榜花費了約147.8萬元；在包括百度音樂、百度DSP、百度手機助手、百度貼吧、百度競價、百度品專、百度云推廣、百度優化在內的百度系推廣產品上的費用約為675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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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端倪？

　　高額利息、亮麗背景，投資者被這一切完全蒙蔽了雙眼。或許，網利寶的爆雷早有端倪可尋。

　　早在2017年3月，就有網利寶投資用戶發現多期網利寶直投項目中的“優選計劃”中出現了帶錯別字的公章。

　　例如，在標的編號為“優選計劃YX10261-12期”的借款信息里，借款合同中借款人一欄蓋章的公司為“XXX股份喲先公司”。

　　對此，網利寶在官網發布公告稱，網站項目信息中的確存在“蘿卜章”，同時宣布對公司風控部門相關人員及副總予以嚴厲處罰。但網利寶方面辯稱，“蘿卜章”是合作推薦機構私自刻印，跟公司無關，借款項目真實存在。

　　網利寶表示，“蘿卜章”是“借款人推薦機構為了快速完成借款程序，私自偽造印章”，并宣布，“網利寶平臺即刻停止與該推介機構的業務合作，并啟動法律程序，追究該機構的相關法律責任。”

　　據記者了解，從標的類型來看，網利寶無集合類產品，標的全部為散標形式，主要標的類型大致可分為四類：安心投、好房賺、好車盈和房信寶。

　　其中，安心投和好房賺均屬企業房產抵押借貸，唯一的區別在于安心投屬于一個月的短期借貸，年化參考收益率為7%左右。而好房賺多為3個月及以上期限，年化收益在8%至14%不等。好車盈為車輛抵押借貸，借貸期限為6個月，綜合收益根據平臺活動不同為9%至13%不等。房信寶則為個人房屋抵押借貸，借款期限為12個月，綜合年化收益率為13%。

　　在劉濤提供的投資記錄中，他大部分的投資標的集中于好房賺。綜合劉濤投資經驗和官網信息可以看出，網利寶的模式是通過和細分行業企業進行合作的形式，由合作機構推薦借款人、抵質押物定價、保管、處理資產，再由網利寶方面做二次風控。

　　對此，于百程認為，類似于網利寶與合作機構合作向借款端用戶推薦資產的方式可能存在一定風險。比如，合作方向網利寶推薦的項目存在造假的情況，而網利寶方面并未發現；或者網利寶發現了項目可能潛在的風險，但是依舊向用戶推薦。“不過，以上兩種風險未必是網利寶的真實情況，具體情況還需要具體分析”。

　　此外，《國際金融報》記者通過企查查發現，2018年，網利寶還曾因在網站上對投資理財產品宣傳時暗示保本、無風險保收益內容，涉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廣告法》第二十五條，被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朝陽分局罰款1.2萬元。

　　而這并不是網利寶第一次因涉嫌違反廣告法被罰。2014年8月，網上平臺上線之后，網利寶就陸續在其網站上發布了“推薦100%本息保障項目”的宣傳內容。就此，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責令網利寶停止發布廣告，在相應范圍內消除影響，并處罰款10萬元。

責任編輯：趙子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