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上的 “保險銀行宣傳畫”

　　作者：學院胡同觀察

　　擅長畫女性形象的穆夏將友人之女用在了布拉格斯拉維亞保險銀行的宣傳畫上。從這幅畫中，我們可以看出那時的捷克，銀行和保險還是合一的，之后才漸漸分離。而這宣傳畫上所宣傳的機構，名為銀行，主業則是保險。

　　作為十九世紀“新藝術運動”中的插畫大師，阿爾豐斯·穆夏繪制了無數華麗的女性形象。這其中，就包括為斯拉維亞銀行設計的海報和為捷克斯洛伐克設計的紙幣。

　　17歲那年，穆夏因成績不好，從布爾諾文法中學退學，準備返鄉接受一份法庭書記員的工作。在返鄉途中，他偶然參觀了St Wenceslas教堂的裝飾壁畫，并了解到裝飾壁畫有著很好的“行情”。穆夏心念一動：我是不是也可以通過繪畫的方式來謀取生計呢？當時，已經產生了專門的藝術設計公司，為劇場、博物館、大學、展覽館甚至私家提供裝飾布景繪畫。特別是在維也納，這樣的藝術設計公司更是生意興隆。受此念頭驅使，穆夏決定重拾繪畫。

　　之后，穆夏成為Kautsky-Brioschi-Burghardt劇場設計公司的一名實習布景繪畫師。實習期間，他加入夜間的美術班，也參觀了很多畫廊和畫展，后來又前往慕尼黑藝術學院和巴黎深造，成為一名正兒八經的畫家。

　　作為畫家，穆夏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成功了：為法國演員薩拉·伯恩哈特的戲劇繪制的巨幅海報堪稱經典，為1900年世博會奧匈帝國館繪制的裝飾壁畫獲得大會銀獎的同時，還獲得了奧皇約瑟夫一世親手頒發的騎士勛章。

　　成名后的穆夏，想法也發生了改變，要為斯拉夫民族繪制史詩。穆夏來自摩洛維亞，現在歸屬于捷克，當時屬于奧匈帝國。捷克人、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人，都是斯拉夫人。他們強烈反抗奧匈帝國的日耳曼化政策，為爭取民族獨立奮勇而戰。穆夏雖然只是一名畫家，也從未消減對深陷困境的民族的深沉同情。

　　繪制這類史詩作品耗時巨大，這就意味著他要放棄商業繪畫，尋求其他的資金支持。穆夏在前往美國執教時找到贊助商——美國鋁業大王、百萬富翁克萊恩（Charles Richard Crane，曾兩次任駐華大使)，并為他的女兒約瑟芬（Josephine）創作了肖像畫。

　　在《斯拉夫史詩》第十八幅《斯拉維亞女神的誓言》中，穆夏將斯拉維亞女神形象刻畫得憤怒而果敢。而受斯拉維亞保險銀行委托繪制的《斯拉維亞保險銀行》海報，主角斯拉維亞女神卻是青春洋溢、美麗端莊的，如果仔細一看，與約瑟芬的肖像一模一樣。兩幅畫作的主人公都是身著白色儀式長袍的斯拉夫女神，手中握著一只象征斯拉夫各民族團結的圓環，坐在寓意和平的寶座之上。

　　斯拉維亞女神是斯拉夫民族人格化的表現。1869年位于布拉格的斯拉維亞保險銀行揭牌運營。這家名為銀行的機構，主營業務卻是保險相關的金融服務。在當時的布拉格，保險公司是金融領域的主流機構，銀行獨立業務并不多，更不用證券了。曾有另一位藝術家也曾在布拉格的保險公司擔任過法務工作，他的名字叫做卡夫卡。

　　查閱史料發現，1868年之前，捷克的銀行和保險公司往往是合一的。而在1868年后，二者開始漸漸分離。有研究者稱："19世紀末，雖然仍然許多保險公司頂著'銀行'的名號，但其實已經演化為了純粹的保險公司"。這家斯拉維亞保險銀行也不例外。

　　在這幅作品中，穆夏借鑒了贊助人克萊恩大女兒約瑟芬的形象，創作了這位“保險女神”。她的兩側駐足著兩只獵鷹。這種名為sokol的獵鷹是捷克民族主義運動的標志——可以看到，即使是商業海報，穆夏仍為其賦予了濃厚的民族團結和獨立主義精神。

　　畫作上的文字說得明白：“布拉格斯拉維亞保險銀行，全捷克最大的保險公司。我們既承保火災、盜竊和玻璃破損險，也承保退休養老和健康險。”直到今天，這家保險公司仍然存在，并衍生出了主業為股權投資的斯拉維亞資本集團。

　　有人說，穆夏這是在“濫用”贊助人女兒的肖像權，為何克萊恩沒有提起訴訟？其實，我們很難界定這是一種侵權，還是一種“報恩”。約瑟芬的形象不但作為斯拉維亞女神被畫在了商業海報上，還被穆夏用在了100克朗紙幣的設計圖中。

　　當時，新生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獲得獨立。穆夏很欣喜，為新成立的政府設計紙幣、郵票、白獅子國徽，以實際行動表達對祖國未來的憧憬。當然，另一種說法是，由于100克朗最常用，政府催穆夏先完成這一備案的定稿，其他面值回頭再說。催得太急，于是穆夏只好再一次“移花接木”。同時，在他提交的10克朗設計圖中，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則用了穆夏自己的女兒雅羅斯拉娃的形象。

　　共和國成立后，穆夏雖然也參與紙幣和國徽的設計，但更多的時間用在了《斯拉夫史詩》這部偉大的作品中。他原本打算用5~6年的時間完成它，最后成品出來卻已是17年過去。他用20幅巨幅油畫描繪了斯拉夫民族從史前到19世紀的漫長歷史進程中具有紀念意義的場景，激勵著斯拉夫人民奮起爭取獨立，但這部史詩作品也成了納粹德國的眼中釘肉中刺，成為穆夏“煽動事端”的罪證。

　　1939年，捷克-斯洛伐克被納粹德國占領。蓋世太保逮捕的第一批“反對派”中，便有穆夏。經過數天的關押和審訊，他被釋放回家。但是，79歲的老穆夏已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不久后，他患上肺炎，于1939年7月14日在布拉格病逝，葬在了Vysehrad公墓。

　　在穆夏提交的 10 克朗設計圖中，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則是他自己的女兒雅羅斯拉娃的形象。

責任編輯：謝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