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廚公司蝶變

　　作者：吳福明

　　從技術入股創辦天廚無限公司，到將公司由無限制改成有限制，并對員工進行股權激勵，味精大王吳蘊初帶領天廚公司經歷了一系列蝶變。

　　在近代中國化學工業史上，味精的發明人吳蘊初和他的天字號企業堪稱傳奇。 然而，從合伙人到企業家，味精大王的創業之路并不平坦。

　　1906年，15歲的吳蘊初考取了上海兵工學堂化學專業，歷經六年的刻苦學習與磨練，畢業后先后在上海制造局、漢陽鐵廠和漢陽兵工廠工作。25歲那年，他小試牛刀，幫助漢陽鐵廠攻克了技術難關，首次制造出矽磚與錳磚，一舉填補了國內空白。

　　1920年開始他回上海創業，其時，外國化工產品傾銷國內，以調味品為例，日本味之素的廣告充斥十里洋場。這給化學專業出身的吳蘊初以極大刺激，他決心開發出中國人自己的調味品，與味之素一決高下。他買來一瓶味之素，對它的化學成份分析后發現，其構成主要為谷氨酸納，可從植物蛋白中提取。他想進一步了解味之素的生產過程，無奈日商對其生產資料和過程嚴格保密。吳蘊初只得自己買來化學儀器，租了間亭子間，利用業余時間進行試驗，妻子則是其助手。經過一年的艱難工作，吳蘊初制成了幾十克的成品，找到了批量生產谷氨酸鈉的廉價方法。看著這些自己試驗出來的微小白色顆粒“杰作”，他心中狂喜不已。

　　然而實驗室的成果如何產業化，資金如何籌措，市場如何打開？吳蘊初千頭萬緒，一籌莫展。

　　一天，他走進上海著名的聚豐園飯店，要了一碗菜湯，品了兩口，夸張地搖了搖頭。隨后他掏出一個小瓶，很招搖地高高舉起，往湯里抖落幾顆白色顆粒，然后，一邊大口喝，一邊還時不時地啜嘴咂舌，大有其味美不勝收之感。 對面的食客好奇地問道：“儂在湯里做了啥東西？好香！”：吳蘊初回答道：“儂品品看！”食客品后連聲稱好，此人是位醬園店的“跑街”，便向其老板張逸云引見了吳蘊初。吳、張二人一拍即合，準備合伙生產中國人自己的“味之素”。于是，在上海的一個石庫門里，由張出資五千，吳提供技術，開始小規模生產味精。廠部與營業所分別由吳蘊初與張逸云掌管，家庭式小廠艱難起步。在吳蘊初提議下，產品采用“佛手”商標，以“味精”命名，為了宣傳其珍奇美味來自天上庖廚，再冠以“天廚”二字，他們打出了“天廚味精，完全國貨”的大旗。“味美價廉國貨”大得人心，銷路一下子就打開了。

　　1923年，天廚味精無限公司正式成立，資本總額五萬元，分為十股，吳蘊初占一股。同時，吳蘊初以味精發明人的身份在合伙時，與廠方張逸云訂立了發明權的合同，主要內容包括如下三條：首先，合同簽訂日，天廚廠交付吳蘊初1000元，正式開工后再交1000元，作為補還研究時的費用；其次，天廚廠年終盈余，在未提公積金以前，應以所得純利的10%歸發明人吳蘊初；最后，應得紅利須與經理同等，并在產品廣告上標明“吳蘊初發明”字樣。

　　“敬請國人，愛用國貨，國貨精品”的廣告詞風行一時，天廚廠生產的“佛手”味精逐漸為國人所熟知，在“國貨運動”的愛國浪潮推動下，天廚味精不斷搶占日本“味之素”的市場份額。味精每年營業近300萬元，有評論稱：“此每年300萬元的生意，實無異由先生從‘味之素’掠奪中搶回來者……”。繼天廚味精廠之后，吳蘊初又相繼開辦了中國第一家氯堿廠、第一家耐酸陶器廠和第一家硝酸廠，這4家“天”字號化工企業，產業鏈自成一體，打破了外商對中國化工行業的壟斷。

　　天廚味精還暢銷海外，1926年、1933先后獲得美國費城、芝加哥萬國博覽會的大獎和參賽獎。至1928年，天廚從一個廠發展為三個廠。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變之后，吳蘊初對日本的軍事侵略深惡痛絕，便與張逸云商定，將天廚上一年的盈余九萬元如數捐出，不足再提兩萬元，向德國訂購一架戰斗機，命名為“天廚”號。捐機壯舉轟動一時，有人寫信向他表達敬意：“此種精神確為全國之創聞……先生登高一呼，若有后起者，皆先生之功也”。

　　天廚職員底薪雖不高，但公司盈余時有紅可分。1930年左右每年提出2萬元作為職工紅利，營業所與廠方各半，每人可分得相當于一年的底薪。當然，公司盈余大部分還是用于企業生產。如此廠方平時成本大大減少，又能激勵大家努力工作。

　　隨著公司業務規模的不斷擴大，無限公司體制的弊端也開始浮現。公司的生產與經營聯系甚少，財務與經濟權掌握在張逸云手中，吳蘊初與張家的矛盾凸現。1933年11月合伙人張逸云去世，之后兩年，他的兒子張祖康從天廚挪用資金70萬元，從事房地產等生意遭遇虧損，導致廠部資金周轉困難，公司險些破產。吳蘊初果斷將公司組織改制為股份有限公司，張家將其房地產作價40萬元過戶給天櫥，另20萬作為對天櫥的欠款。其時，經會計師評估天櫥凈資產達200萬元。于是，吳蘊初提出將20萬股份分給職工，自己分得50萬元，一躍成為控股股東。新公司于1935年7月1日成立，除原有200萬元，另招新股20萬元。

　　公司改制后，吳蘊初的發明權益仍和1923年一樣。之后不久，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將發明權報酬重新安排：全部報酬的25%分給職工，25%作為社會公益基金，50%作為公司的特別公積金。他在致公司的信中說：“味精雖由蘊啟其端，然有今日之發達，全賴同事之努力及社會之贊助，故自本公司成立起，蘊決定只保留發明權而犧牲所應得之利益。”

　　由于股權關系理順，公司組織機構與管理水平得以優化，員工的積極性得以進一步提高，新天廚公司經營較之前又進了一步。在“國貨運動”的愛國浪潮推動下，天廚味精不斷搶占日本“味之素”的市場份額。

　　（作者系經濟史博士，專注研究證券、土地金融及文物收藏）

責任編輯：謝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