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財經訊 由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華夏新供給經濟學研究院,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IMI),中國新供給經濟學50人論壇主辦的“中國新供給經濟學50人論壇一季度峰會暨貨幣金融圓桌會議”于2018年4月1日在北京舉行。全國政協委員、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副理事長、中國新供給經濟學50人論壇成員劉世錦出席并演講。
劉世錦認為,經濟的觸底是一個復雜過程,需要多次驗證。需求和供給兩方面都顯示出,我國經濟在2016年下半年第一次觸底。2017年,觸底并轉入中速增長平臺得到了初步驗證。
在他看來,“觸底”的確切含義是“穩住了”,開始進入中速穩定增長的“新平臺”,不會出現大的V型或U型反轉。“有觀點期待觸底后大幅反彈,甚至重回高增長軌道,邏輯和事實均不予支持”。
劉世錦分析稱,2018年上半年總需求將會出現季節性回升,如果治理地方隱形債務風險力度加大,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增速難以為繼,下半年將會面臨較大下行壓力;存貨、生產性投資可能有不同程度回升,形成對沖。
其認為,中國經濟逐步進入終端需求趨穩,存貨、生產性投資等成為波動主因,即大L型下邊加小W型波動的狀態,進而轉入一個動能轉換、穩定性和可持續性較強的增長階段。從中長期看,終端需求仍然有一定的下行空間,并可能使中速增長平臺重心有所下移。
在談到房地產投資時,他認為近年來在越過其峰值后仍有一定幅度回升,主要是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出現結構性分化,這種變動帶來的房地產投資回升動力。房地產投資正經歷回落、觸底、逐步趨穩的過程。
此外,基礎設施投資增量的峰值已經過去,也正在回落、觸底、尋找新的均衡點。
劉世錦認為,今后三年的經濟增長只要達到6.3%即可實現第一個百年目標,此后中速增長平臺可能調整到5%-6%之間。中國經濟的基本面決定金融市場走勢,人民幣匯率將趨于穩定,如果轉型順利,生產率提高,中長期仍然可能進入上升通道。中速增長平臺形成后,根據國際經驗,將可能持續10年乃至更長時間,從而為實現2020年和更長一個時期的發展目標打下穩定基礎。
以下為演講實錄:
劉世錦:尊敬的各位嘉賓,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早上好!我今天很簡單的講一些重要觀點。第一個想把目前的形勢,主要是對長期的看法給大家做一個簡要的介紹。再一個,我們最近做了一項研究,在這里也做一個介紹---從終端需求結構出發,來看中國下一步增長的潛力和結構調整的方向。
形勢的問題天天在變,新供給研究院每次季度會議都有新的情況出現,大家都在討論,這很重要,但是我們更重要的是心里要有一個框架,看得遠一點, 5年、10年、30年,甚至上百年,從這樣一個大的框架上來討論問題。所謂大處著眼,小處就不那么著急。眾所周知中國經濟30多年的高速增長以后,從2010年一季度開始進入減速,到目前為止已經八年時間。八年抗戰都勝利了,我們現在已經是8年。這8年的經濟怎么來看?有不同的解釋。大體上有這么三種說法。一種就是認為這是個周期性的波動,主要是凱恩斯模型,有高有低,這八年一直處在低的過程中,下一步有可能還會高。再一種看法,認為中國經濟受到外部的沖擊,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沖擊,國際上形勢不好,中國也不好。這兩種說法我以為基本上不能成立。這里我就不展開了。
我一直持的觀點認為這是增長階段的轉換,也就是中國經濟是由10%左右的高速增長轉向未來的中速增長,這是一個大的分析框架。理由我在很多場合也講過,國際經驗東亞成功經濟體都有過類似的經歷。
十九大提出一個重要判斷,中國經濟由高速增長轉向高質量發展,我認為這和由高速增長轉向中速增長內涵上是完全一致的。2010我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一個研究團隊,當時就提出這個分析框架,認為中國經濟要下一個較大的臺階,由高速增長轉為中速增長,當時相信的人確實不多。但是七年的實際進程就是如此。共識在逐步的增加,最重要的一點是中央提出新常態。新常態的頭一條就是經濟由高速轉向中高速增長。在過去7年的時間,經濟有波動,部分人有一些悲觀。2016年我們提出中國經濟已經接近底部,開始觸底,逐步進入一個中速增長的平臺。所以,不要太悲觀。
為什么做出這樣的判斷?從需求側來講,過去中國經濟的高增長從需求側來看主要是高投資,高投資主要是三大需求來源,出口、基礎設施、房地產,我俗稱三只靴子。高投資要處理的就是三只靴子的落地。從實際情況來看,出口曾經以20%增速增長很多年,近兩年開始出現負增長,雖然去年增幅相對比較高,但以后年增長5%左右很可能是一個常態;礎設施投資最高點也已經過去;房地產投資,我提一個基本觀點叫“歷史需求峰值”,這個歷史需求峰值最大或者增長速度最高的點在2013年或者2014年已經出現,出現了以后房地產投資總體上成為一個回調的態勢。在過去幾個月,房地產如果剔除價格因素,實際上已經出現負增長。2018年總體上會是在零左右進行波動。
供給側來看,我們的去產能取得了比較大的成效,一方面政府在推動,更多的還是市場在起作用。為什么說取得了比較大的成效?看兩個指標。一個是PPI,在經過了54個月的負增長以后,2016年的9月份PPI恢復了正增長,2016年下半年PPI回升,2017年回升相當大,以至于有人質疑是不是有點泡沫了。工業企業利潤也在一年多的負增長后于2016年下半年恢復正增長,去年達到20%以上的增長。所以,從需求和供給兩個方面來看,應該說基本上都觸底了。
我的一個基本判斷是2016年的下半年是第一次觸底。為什么說第一次觸底?這個觸底可能是多次反復的,需要驗證的過程。2017年觸底,并且轉入中速增長平臺得到了初步的驗證。一說觸底,很多同志很興奮,因為觸底接下來是反彈。于是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觀點,比如有人說中國經濟又會出現一個比較大的無論是V型或者U型的反彈,有人說中國經濟上7%,甚至上8%,重返高增長的軌道。這樣一個前景確實令人鼓舞。我也非常期待,但是仔細想一想,從我們研究的框架來講不可能。我們說的所謂的觸底,它的確切含義是穩住了,不再明顯的繼續往下走,不再明顯的大幅度反彈,重返高增長軌道也不可能。這里再說一個基本觀點---平臺周期。過去七八年的時間是由10%左右高速增長的平臺轉向未來的中速增長的平臺。這個平臺的變化用經濟學上目前有的各種各樣的增長理論都沒有辦法解釋。所以描述這種變化的概念非常重要。新的平臺逐步進入中速增長,也可以說是中高速增長。但我認為過去七年轉換的過程是中高速,但未來就是中速。當然也可以講新階段,就是高質量發展階段。將來在高速增長的平臺上和中速增長的平臺上都會有一種周期性的波動,那是在這個平臺上的周期性的波動,而平臺之間的轉換無法用周期說明。 為什么會有平臺的轉換或者叫增長階段的轉換?這個至少可以講是東亞成功追趕型經濟體“擠壓式”增長以后特有的,原因很復雜,有三個最重要的原因。第一,終端需求,如房地產,重要的工業產品,煤炭、鋼鐵出現的歷史需求峰值,這個峰值出現以后,總體就是一個回落態勢。人口和勞動力的總量與結構變化,15-59歲的勞動力從2012開始每年減少200萬人;資源環境約束邊界臨近,最突出的是霧霾。去年冬天北京天氣明顯好轉,但今年入春后天氣不樂觀。在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后,出去鍛煉身體要提前看PM2.5。這里問一個最基本的問題,經濟建設到底為了什么,實際上資源環境已經到了我們很難忍受的底線。由高速增長轉向中速增長是必然的,是符合規律的。
到底怎么看2016年出現的反彈?我有一個宏觀經濟和產業的實時在線預測分析系統,簡單來說,這個圖里最上面的淺一點的綠色線是終端需求,2016年以后終端需求進一步上升,需求本身上升了,深色的是存貨,存貨上升,拉動紫色的PPI上升。從供給側來講,供給側中間那條藍線是工業增加值,略微有些上升,但是中間的黑線---生產性投資一直在下降。那么工業增加值為什么上升呢?最上面的線是產能利用率,產能利用率上升拉動產出的增加。所以,2016年下半年開始這一輪回升,從需求側講,終端需求沒有上升,主要是存貨加出口上升拉動的。從供給側來講,主要是產能利用率的提升拉動了產出。這樣一個結構也就決定了這一輪回升從2017年一季度就開始回調。今年1月份、2月份的數據顯示終端需求基本上穩住了,生產性投資有一定的回升。所以,這樣一說到2018年形勢怎么樣呢?2018年上半年終端需求會有一個季節性的回升,但是最大的不確定因素是基建投資。因為基建投資是終端需求的增量的大概一半左右,但是基建投資主要靠地方政府推動,地方政府資金來源是地方債。地方債里公開合法的部分約17萬億,風險基本可控。但地方債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隱型債,譬如地方政府的專項基金、產業投資基金、PPP等,地方政府要承擔最終奪的償還責任,這個風險比較大,甚至有些地方地方隱型債務的量或者風險是超過了公開的。所以,中央最近對地方債的問題高度關注。
三大攻堅戰,防范重大風險之首就是金融風險,金融風險之首就是地方債風險。如果這個力度比較大,今年基建投資的速度也有可能有所回落,回落以后中速增長平臺的重心有可能有所降低。這是2018年一個比較大的不確定。好的一面,存貨、生產性投資近期可能會回升,從而形成對沖。總體來講,中國經濟下一步將會進入所謂的L型高速增長轉入了中速增長,觸底就是拐這個彎,觸底以后在底邊會出現一個小的波動,這主要是存貨和生產性投資引起的,這才是所謂周期性的波動,大的M型加上小的W型的增長狀態。對中國經濟接下來的發展,我們的基本估計是它增長的穩定性和可持續性比以往明顯增強。從中長期來看房地產投資的增量在2013年、2014年已經達到了最高點,以后是一個逐步下行的態勢。2016年,右邊靠后有一個高點,是2016年一季度由于一線城市房價上漲所帶動的房地產投資的回升,但是我們判斷,房地產投資以后還是會繼續往下走。2017年最后幾個月,最右邊那個變化,剔除價格因素以后,房地產投資出現負的增長。白色這塊是我們預測的2018年的增長狀況,會看到2018年房地產投資剔除價格因素以后,在零增長左右徘徊,東部會有一定幅度增長,幅度也不會太高,因為還有價格因素。
基建投資在右邊最高點也已經出現,也是逐步回調的態勢。白色部分是我們預測的2018年的情況,上半年有一個回升,以后也是回調的態勢。現在我們需要關注的是基建投資在比較低的位置上新的均衡點在哪里。一旦這個穩住,中國中速增長的平臺就穩住了,但是目前看這個線可能還會有一定幅度的下降。
所以,在這樣一個格局下,中國經濟到底應該怎么走?我的基本觀點是我們現在需要做實做優,而非人為做高中國經濟,要為高質量發展打好基礎。十九大提出我們要進入高質量發展的階段,現在進入了嗎?我認為現在還沒有進入高增長階段,現在只是在為這個階段做準備,對宏觀經濟關鍵是要降風險、擠泡沫、增動能、穩效益,提高增長的穩定性和可持續性。降風險,地方政府的債務風險,部分企業過高的杠桿率。擠泡沫,主要是一部分城市的房地產泡沫。增動能,實體經濟轉型升級,創新發展的動能。一部分是純粹的新動能,還有一塊是傳統經濟這一塊怎么和新經濟結合,如何提升它的效率。這里所產生的動能應該是相當大的。穩效益也相當重要。為什么?2016年下半年以后利潤的回升主要是上游,這是不可持續的。我們希望將來的利潤在各個行業中能有比較均衡的分布,而且比較穩定,特別進入中速增長平臺以后,能夠有一個比較穩定的均衡分布的盈利能力,這對去杠桿也是有利的。
中國經濟下一階段到底怎么樣?其實速度再低一點也可以承受,因為到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實現,今后每年增長6.3%就足矣。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的是6.5%左右,去年講的也是6.5%,但和去年有一個區別,在實際工作中爭取更好的結果。今年這句話沒提。6.5%左右,左右都可以,其實6.3%就可以,關鍵問題是風險控制住了,有盈利,可持續性增強,這樣就很好。以后中國經濟中速增長的平臺到底是多少?我以為到2020年以后,從研究者的角度來看大約就是5%-6%之間,也可能是5%左右。這個速度是不是低了一點兒?我認為速度高和低一定要看經濟所處的發展階段。過去30多年的高速增長時期潛在增長率是10%左右,那么增長速度7%低了,到了中速增長期潛在增長率可能就是5%左右,甚至4%-5%之間,那么增長5%-6%就夠了。中國經濟這個平臺形成以后,一些國際經驗大概還能持續將近十年的時間,這個十年非常關鍵,中速增長期,5%左右的增長速度,我們不僅2020年的目標可以實現,而且對2035年,2050年的發展目標都打下一個很好的基礎。與此同時,今天主要是討論金融問題,我認為中國經濟逐步轉入中速穩定增長的平臺后對金融市場影響會很大。人民幣在最近一年已經走穩,而且是一個回升的態勢。當然將來也會有波動,這和中國經濟觸底轉入中速增長平臺有直接的關系。因為過去7年整個經濟處于下行的態勢,預期往往不那么樂觀。所以,對金融市場上的影響比較大,容易引起比較大的波動。人民幣的貶值壓力一直比較大。經濟走穩了,逐步進入中速增長期,人民幣基本就下來了。而且長期來看如果我們轉型比較順利,生產力能夠提升,人民幣中長期來講還有一定的增值潛力。
最后簡單的講一下我們的研究成果,這個對我們理解中國經濟結構調整的方向有一定的價值。我們做了一個研究報告“2035年中國經濟增長的潛力、結構和路徑”。我提了一個概念叫“終端產品”(Gross Final Products,簡稱“GFP”),在現有的GDP中把要進入下一個生產過程的部分,主要是機器設備廠房,還有其他一些生產投資剔除掉,剩下的GDP中不再直接進入下一個生產過程的部分才是整個經濟真正的最終產品。它包括居民消費、政府消費、非生產性投資,主要是房地產投資、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和服務業投資中與民生直接相關的部分。這些構成了終端產品,這個終端產品才是我們發展的最終目的,和居民消費直接相關,它是整個國民經濟運行的一個出發點和歸宿點,我們以為這個東西集中的體現了十九大講的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內容。GFP便于進行國際比較,因為每個國家資源稟賦競爭優勢不一樣,所以GDP比較不太方便。但是各國GFP非常相似,實際上最后是趨同的,無論什么國家。這反映了一個事實就是只要是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最后的需求差不多。所以,它具有廣泛的國際可比較性。
中國經濟的發展,我們是根據美國賓大的數據表,用 PPP購買力平價進行比較。按照賓大的數據集進行測算以后,按PPP計算中國人均GDP2016年達到14000美元,到2025年人均GDP達到25000美元,到2035年將達到35000美元左右。我們選了幾組典型經濟體,先發國家、后發達成功追趕型國家、歐洲模式發達國家、資源稟賦豐裕型國家等。把這些不同的國家用賓大的PPP做成終端需求的標準模式,在不同的人均收入節點上每個國家應該是什么樣子,中國和這些國家進行比較。最后看比較的結果。這個圖里紅色的是中國目前的現狀,黃色的是達到14000美元以后,國際上標準模式的比重,這講的都是比重,藍色的是達到25000美元的時候,綠色的是達到35000美元的時候。這個結構很有意思。從食品來講沒問題,一直往下走。衣著基本上差不多。居住主要指的不是住房,而是房子里的東西,裝飾、用品等等,這個中國比較偏低。電子設備,中國現在是比較高的,原因很簡單,中國基本人手一個智能手機,發達國家和中國同樣發展水平的時候沒有這個消費品,所以這種產品的消費中國是有優勢的,但是以后比重會逐步下降。批發零售也是我們很困惑的一個原因,中國低出很多。也許我們統計上不太全,有那么一點點問題,和14000美元的標準結構差的很多。住宿餐飲逐步再往上走一走基本就差不多,金融保險,居民個人相關的這些金融保險的產品以后還有一定上升的潛力。居民個人用于支付衛生、社保和福利的支出的比重,中國是偏高的。這個方面中國老百姓花的錢比較多,教育也稍微偏高一點,文化體育娛樂偏低,將來還有上升的空間。其他內容還是比較多的。居民個人其他的支出還有上升的空間。衛生社保和福利,中國和14000美元的標準結構還差一截,政府的支出是不夠的,教育部分政府支出還可以,政府其他支出項目比重較高,很大一塊是政府本身的開支,與標準結構相比高出不少,這塊開支應該有所調整。
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和標準結構一比,中國高出將近兩倍,房地產也高出不少,個人服務、社會服務有一定的差距。通過這個比較,能夠把中國目前結構中存在的問題和我們下一步到了25000、35000美元的時候應該干什么事兒看得比較清楚。最后,從長期發展戰略和政策角度看,我們還是要注重質量效益,保持適當的增速,終端需求穩定可持續的增長。要促進消費結構的升級,基本需求要從重數量向重質量轉變,提高享受型、發展型消費比重。調整政府財政支出結構,提高教育、衛生、社保和福利等公共服務支出比重。這些領域中政府和居民的支出應該達到比較好的平衡,轉變政府職能,提高行政效率,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減少行政開支,降低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比重,提高政府投資效率,矯正終端需求中的結構性扭曲,堅持住而不炒的正確導向,推進城市化進程中供給側改革,形成房地產穩定發展的長效機制。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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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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