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經濟依然處在新舊動能轉換的“大調整”關鍵時期。這意味著即使不考慮中美貿易摩擦和政策“超調”的沖擊，我國經濟也會面臨下行壓力。

　　文|周景彤

　　2019年以來，我國經濟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面臨更多更大的不確定性。但在“六穩(wěn)”等政策作用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wěn)，呈現(xiàn)出增長放緩、通脹上行、就業(yè)穩(wěn)定和國際收支平衡性增強等四大特點。上半年我國GDP增長6.3%，增速比去年同期放緩0.5個百分點。展望下半年，我國經濟面臨的國內外環(huán)境依然復雜多變，經濟下行的壓力不減。中美貿易摩擦充滿變數、中美互加關稅的實質影響將進一步顯現(xiàn)，全球經濟大概率減速，主要經濟體貨幣政策開始轉向。國內化解地方政府債務任重而道遠，企業(yè)信用風險依然存在，近期一些中小銀行的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也引起了市場高度關注，債務違約事件仍有發(fā)生。宏觀政策要推動“六穩(wěn)”政策落地，加大逆周期調節(jié)，應對經濟面臨的諸多新挑戰(zhàn)，確保全年經濟運行在合理區(qū)間。

　　經濟開局良好但二季度遭遇“倒春寒”

　　2019年上半年，我國經濟發(fā)展的外部環(huán)境面臨更多更大的不確定性，一些國家掄著關稅“大棒”在全球各地追求所謂的“公平貿易”，貿易摩擦此起彼伏，全球產業(yè)鏈、價值鏈和供應鏈遭受重創(chuàng)，世界貿易哀鴻遍野。但在“六穩(wěn)”等政策作用下，我國經濟運行總體平穩(wěn)。

　　一是經濟增長穩(wěn)中趨降。一季度經濟運行平穩(wěn)，尤其是3月份經濟景氣明顯好于市場預期，GDP增長6.4%。但進入二季度以來，受中美貿易摩擦升級、全球經濟減速、政策邊際調整和市場預期改變等因素的影響，我國經濟遭遇“倒春寒”，景氣回落，下行壓力再次增大。根據最新數據，二季度GDP增長6.2%，比一季度回落0.2個百分點。與上年總需求減弱但總供給較好不同的是，今年上半年總供給和總需求雙雙放緩。

　　從供給端看，工業(yè)、服務業(yè)和農業(yè)三大產業(yè)齊放緩。受市場環(huán)境變化、政策調整和季節(jié)性等因素影響，工業(yè)生產總體上呈放緩態(tài)勢，上半年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增加值累計增長6%，同比放緩0.7個百分點，比一季度放緩0.5個百分點；服務業(yè)生產指數持續(xù)放緩，上半年累計增長7.3%，較上年同期低0.7個百分點，比一季度回落0.1個百分點。第一產業(yè)上半年增速（3%）也比去年同期回落了0.2個百分點。

　　從需求端看，消費和投資增速小幅放緩，出口減速比較明顯。受政府加大基礎設施領域補短板政策、地方政府專項債加快發(fā)行等因素影響，基建投資從去年年底開始逐步企穩(wěn)，上半年基建投資（不含電力）累計增速較去年全年回升0.3個百分點。上半年房地產投資累計增長10.9%，強于市場預期，較去年同期加快了1.2個百分點。但由于PPI走低、企業(yè)盈利下滑等原因，上半年制造業(yè)投資累計僅增長3%，較去年同期大幅下降了3.8個百分點。雖然今年促進家電、汽車消費等“穩(wěn)消費”政策陸續(xù)出臺，但效果尚不明顯。受部分消費需求被提前透支、汽車市場進入階段性存量市場等影響，上半年汽車銷售額累計增長1.2%，增速較去年同期下滑1.5個百分點。受房地產銷售增速下滑影響，上半年家具、家用電器和音像器材、建筑及裝潢材料分別累計增長5.7%、6.7%、3.6%，比去年同期分別下降4.4、3.9和4.5個百分點。外貿進出口持續(xù)走弱。上半年，我國貨物貿易出口、進口累計增速分別為0.1%、-4.3%，較去年同期分別大幅回落12.4、24.4個百分點。

　　二是就業(yè)狀況總體穩(wěn)定。上半年，全國城鎮(zhèn)新增就業(yè)737萬人，完成全年目標任務的67%。城鎮(zhèn)調查失業(yè)率和31個大城市調查失業(yè)率均有上升，5月份分別為5.1%和5%。經濟下行、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出口減速，是就業(yè)狀況發(fā)生變化的兩大主因。未來一段時間，中美互加關稅對就業(yè)的影響還將凸顯。根據測算，我國受第三批2000億美元商品稅率提升至25%的邊際影響較大的行業(yè)是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139萬人）、木材加工品和家具（24萬人）和批發(fā)零售業(yè)（22萬人）。

　　三是物價水平小幅回升。上半年CPI累計上漲2.2%，漲幅同比擴大0.2個百分點。據測算，在前5個月CPI上漲2.2%中，翹尾因素為1.5%左右，新漲價因素為0.7%左右。前5個月食品價格拉動CPI上漲2.17個百分點。與CPI不斷走高相反，受需求減弱和高基數的影響，PPI漲幅明顯收窄，上半年累計僅上漲0.3%，漲幅同比收窄3.6個百分點。PPI和CPI的“剪刀差”由去年6月份的正1.9%變?yōu)榻衲?月的負1.9%，也印證了宏觀經濟景氣處在下行通道。根據經驗，PPI與CPI漲幅之差即“剪刀差”是預判經濟景氣很重要的參考指標，如果其為正，表明經濟景氣在回升，反之，則經濟景氣在回落。這從經濟學原理上也容易得到解釋，每當經濟景氣上升，生產、投資、消費等經濟活動擴張，對能源原材料需求增大，進而導致PPI短期爬升且超過CPI漲幅，此時“剪刀差”就為正。

　　四是國際收支平衡性持續(xù)提高。一季度，國際收支總差額占GDP的比重降為1.54%，比去年同期回落1.63個百分點；經常項目差額占GDP的比重由2018年一季度的—1.1%提高到1.55%，扭轉了1998年以來持續(xù)下降的態(tài)勢；資本和金融賬戶差額占GDP的比重由上年一季度的3.17%降為1.54%。前5個月，貿易順差累計為1304.7億美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61億美元。

　　對當前我國經濟形勢的判斷

　　第一，我國經濟依然處在新舊動能轉換的“大調整”關鍵時期。這意味著即使不考慮中美貿易摩擦和政策“超調”的沖擊，我國經濟也會面臨下行的壓力。原因在于我國經濟發(fā)展到今天這個階段（人均GDP突破9000美元），傳統(tǒng)優(yōu)勢隨著要素成本的持續(xù)上升在不斷衰減，鋼鐵、水泥、煤炭等傳統(tǒng)產業(yè)增速下降甚至負增長，在國民經濟中的比重下降，而新經濟體量小，對國民經濟的拉動作用還比較小，在新舊動能轉換過程中，經濟自然有下行的壓力。近幾年的去杠桿、防范金融風險以及環(huán)保督查，也客觀上對經濟產生向下的壓力，盡管這些政策從中長期來看都是非常必要的。因此，認識我國經濟當下所面臨的問題，既不能簡單地認為我國經濟下行都是中美貿易摩擦惹的禍，也不能以我國經濟存在十足的韌性、空間和回旋余地等為由放任經濟走低，而要通過宏觀調控和體制改革，努力使經濟運行在合理區(qū)間。事實上，本輪經濟下行是由內因（新舊動能轉換）和外因（全球經濟減速、中美貿易摩擦）共同導致的。中長期的結構性問題需要繼續(xù)通過制度變遷比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推升潛在增長率，短期的周期性問題則需要宏觀政策加力增效，發(fā)揮逆周期調節(jié)作用，為結構性改革和增長動力轉換贏得時間。不論是解決短期問題還是長期問題，信心至關重要，而重建信心要加大宣傳，更要強化落實。

　　第二，貿易摩擦疊加全球經濟減速加大了我國外貿出口的壓力。2019年，我國經濟面臨的最大不確定性和最大挑戰(zhàn)來自于外部，這與2018年壓力主要來自于國內完全不同。今年外貿出口將低增長甚至負增長，對此要有充分的認識和準備。從國民經濟核算的角度看，凈出口對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不一定下降，反而還可能會提升，但這主要不是由于出口高增長而是進口增速下滑更快造成的，即“衰退型順差”。出口對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的我國經濟都很重要。那種認為出口可有可無、即使沒有出口我國經濟依然能保持6%以上增長的觀點是站不住腳的，尤其是在高度全球化的今天。

　　第三，宏觀經濟面臨的非經濟性擾動問題需要高度重視。經濟體是有機體，有其自身的運行邏輯和機理，其千萬個指標相互聯(lián)系、相互影響。一旦經濟運行出了問題，即發(fā)生所謂的“市場失靈”，確實需要診斷和解決，用政府“有形之手”矯正“市場失靈”，諸如環(huán)境污染、誠信缺失、金融欺詐、投機炒作等方面的問題。但政策“用藥”過量過猛，必然會帶來很大的副作用。近些年，為解決經濟金融領域的老問題而引致的新問題不在少數，即所謂“處置風險的風險”時有發(fā)生。比如2017年下半年的環(huán)保風暴、2018年上半年的政策“超調”，以及今年上半年全國范圍內刮起的拆遷風等。

　　加大政策逆周期調節(jié)應對更大挑戰(zhàn)

　　展望下半年，中美貿易摩擦及其談判充滿變數、中美互加關稅的實質性影響將持續(xù)顯現(xiàn)甚至進一步升級，全球經濟減速，主要經濟體貨幣政策轉向，都將對我國經濟運行增加變數，我國出口增速可能還會下降甚至變?yōu)樨撛鲩L。從國內來看，地方政府財政壓力和風險增大，一些中小銀行面臨的信用風險、流動性風險引起市場高度關注，中小民營企業(yè)債務違約事件仍將發(fā)生，市場預期不穩(wěn)。未來，不確定因素增多、市場需求疲弱，經濟下行壓力較大，有必要及時調整政策節(jié)奏和工具，果斷出手，實施“六穩(wěn)”，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寓于穩(wěn)增長中來，在發(fā)展中解決問題。

　　一是加力提效，財政政策要著力解決財政收支缺口增大問題。加快落實國辦2018年101號文，加大基建補短板。做好專項債作為項目資本金工作。繼續(xù)落實減稅降費政策，“放水養(yǎng)魚”激發(fā)微觀主體活力。解決財政可持續(xù)性問題。

　　二是加大逆周期調節(jié)，價格型工具可作為重要選項。用好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保持市場流動性合理充裕，給市場主體以穩(wěn)定預期。貨幣傳導機制有待進一步完善，但遠水解不了近渴，由于終端市場利率依然較高，近期可以考慮調降基準利率，因為其依然是許多金融機構確定資產價格的重要參考。同時更加注重引導銀行貸款基礎利率下行，加快推進“兩軌并一軌”。

　　三是著力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增強市場主體的信心和活力。營商環(huán)境就是生產力。持續(xù)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要及時跟蹤企業(yè)實際需求，持續(xù)主動推進營商環(huán)境優(yōu)化改善；抓緊做好營商環(huán)境評價機制，并逐步在全國推廣。深入推進減稅降費措施，將減負效果落到實處。加快推進政務信息資源整合，提高政務服務效率。著力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建設。加強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新聞宣傳和輿論引導。

責任編輯：霍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