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財經香港站站長 彭琳

　　每到農歷新年假期，香港的“反自由行”就讓內地人很鬧心，不少人以為香港人反感自由行是不愿與內地融合，但如果真的如此，為什么香港反感“自由行”，卻熱愛“滬港通”、“深港通”，又特別積極地要加入“一帶一路”呢？

反自由行的香港人為啥熱愛滬港通

　　過去幾年每到農歷新年前后，香港的“反自由行”情緒都讓內地同胞很鬧心，不少人更有受辱的感覺，抵制來香港旅游，甚至掀起網上罵戰。

　　最近，這種充滿暗涌的局面最終被攤上臺面——香港特首梁振英在大年初六公開表示與中央商討收緊自由行。更巧合的是，一直似乎對自由行壓力毫無怨言的澳門政府，也在同一天聲稱將檢討自由行，因為本地接待能力很成問題。

　　“反自由行”，港人在反什么

　　不少人以為香港人反感自由行是不愿與內地融合，這其實有些誤會。自由行自2003年開通以來，長期受到香港人歡迎，也都認為帶旺了消費和經濟。然而事情在2009年起突然發生變化，港人眼中的內地“豪客”突然變成了跟自己搶奶粉、搶藥品和搶購大量生活用品的瘋狂“拖箱客”。

　　這與深圳放開“一簽多行”有關，這種寬松的簽證允許旅客每日隨意往返深圳香港，政策訂立的初衷是為了在香港有家人或是業務的深圳居民提供便利，但卻意外地引來了水貨大軍。香港立法會議員，港區人大代表田北辰最近指出，內地共有49個城市對港開放“自由行”，但2014年單是深圳“一簽多行”旅客訪港已經有接近1500萬人次，相當于其他48個城市的總和。

　　香港入境處曾指水貨客中內地人和港人大約各有一半，但有民間調查則指內地水貨客約占六成，而且運貨的量往往多于港人。數據顯示，去年“一簽多行”訪港的近1500萬人中，有80%人平均每月來往香港超過10次。

　　在新界東鐵沿線商場和新界北部地區，拖著旅行箱大肆搜購生活用品的水貨客成群結隊，為市民生活購物、用餐甚至是在街上行走都帶來困擾。而且，由于水貨客大批購物利潤誘人，在新界北部的上水等地區，許多日用品小店都變身“水貨專門店”專做水貨客生意，店子里面神奇地不見貨物，盡是紙皮箱，其中如市中心的“巷仔街”甚至成為有名的“水貨一條街”。

　　直到今天，香港業界和輿論對于自由行是要擴大還是限制往往各執一詞，仍有不少人認為自由行城市的數目依然可以增加。但是，對于“一簽多行”則全城幾乎是一面倒地認為應當限制至少是“封頂”，減少深圳旅客頻繁往返香港。

　　陸港融合，在自由行之后

　　香港人并不抗拒與內地融合的一個證據，是港人對“滬港通”、“深港通”的渴望。盡管至今從內地南下的“港股通”依然相對冷清，實際上流入香港的資金非常有限，但港人對于滬港通何時擴大額度，深港通何時開通等問題總是異常緊張。在現實中，金融市場的互聯互通，彼此開放，對兩地深入融合的效用也遠遠大于人員往來的“自由行”。

　　2003年中央批準“自由行”，原本的目的僅僅是為SARS打擊中一蹶不振的香港零售業打一劑強心針。筆者在此前多篇專欄中都曾指出，自由行開放超過十年，對于香港經濟的“輸血”效應已經漸漸減到極弱，香港政府甚至在去年披露調查稱，“自由行”的貢獻僅占香港GDP的1.3%，而其主要貢獻的零售業，也并非香港經濟支柱。

　　香港回歸17年來，兩地在CEPA等協議下的各方面融合聯通，早已超越“自由行”的層次。除了上面所說的金融市場互聯互通，乃至日后部署中的各方面市場的互聯互通，是香港與內地深入融合合作的新平臺之一外，兩地合作還有不少其他新領域。

　　即將掛牌的廣東自貿區就將是未來香港與內地深入合作的又一重要平臺。中央高層去年底在會見香港商界代表時，已透露自貿區的最重要意義在于粵港澳合作，包括粵港澳地區服務貿易自由化的全面實現，以及兩地拓展更多領域合作。未來廣東自貿區的三大片區分別是廣州南沙、深圳的前海與蛇口，以及珠海橫琴，前兩大區域都擁有長期以來粵港合作的基礎，也早有大量港資或是與香港關系密切的大型企業坐鎮。

　　在此基礎上，香港還將參與到當前中央最重大的戰略布局“一帶一路”中來。特區政府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剛剛宣讀的新年度財政預算案中，將“一帶一路”單列為一節，認為這一政策將讓香港開拓新的商機。他表示香港可聯合內地省市到一帶一路國家聯合路演、互訪、合作，并為“走出去”的內地企業提供金融、法律專業服務，更要利用香港在融資和資產管理方面的優勢，支持亞投行籌建，并積極研究加入亞投行。

　　與自由行目前十分微弱的經濟貢獻相比，目前占香港GDP比重最大的三個產業分別是貿易及物流業(占比近25%)，金融業(占比近16%)以及專業服務和其他生產性服務(占比僅13%)。上述的三個“新平臺”將真正發揮香港在貿易、金融和專業服務上的長處，有助于香港經濟的內生成長力以及未來的產業轉型，無論在層次還是效果上，都遠勝于“輸血”式的自由行。

　　當然，這絕非是指“自由行”將就此叫停，只是在具體簽證政策的適度調整(例如為“一簽多行”封頂)之后，自由行對于香港經濟的意義將不再是“輸血”，而是漸漸恢復原本的旅游常態，香港也要努力讓來港的游客擁有更加舒適、良好的旅游體驗。

　　應該說，香港從來沒有停止融入內地，中央也從來沒有停止支持香港，只是回歸十多年來，這種融合必須“升級”和更加深入，不能也不必停留在自由行的淺層次上。在“后自由行”時代，香港將不再接受內地經濟“輸血”，而是要發揮自身的專業和人才優勢，為內地的開放和國際化提供助力，也在此過程中挖掘自身更強大的內生動力。

　　(本文作者介紹：北大畢業后赴港留學，任職多年，貼身體驗國際金融中心枯榮動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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