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 張賽男 上海報道
哈爾濱市東大直街和果戈里大街的十字路口,一座薄荷淡綠色的巴洛克式建筑已經矗立了百年。
轉角處醒目地掛著的“秋林公司”招牌,用綠色背景搭配金色外框,沉靜而內斂。
這家以“公司”為名的建筑其實是一家百貨商場,以秋林公司為中心的南崗區成為哈市年代最早、最傳統的商圈。在各種版本的旅游攻略中,這家百貨是游客打卡的熱門景點。
“秋林公司”百貨經營和食品加工蒸蒸日上的另一面,ST秋林(600891.SH)卻是不一樣的故事。
游人如織的繁榮,實則傷痕累累。
2019年,秋林集團先后因正副董事長失聯、“蘿卜章”擔保案懸而未決、黃金業務停滯導致巨額虧損等問題頻繁現身資本市場。
此前不熟悉秋林的投資者驚覺,原來百年食品老字號,早就搖身變成黃金業大亨。
然而,當年增厚業績的黃金業務成為秋林集團拖累。
4月24日晚,秋林集團修正2018年度業績,由于黃金業務停滯,計提巨額資產減值,歸屬凈利潤虧損39億元-43億元,將可能導致公司凈資產為負值。
與此同時,秋林集團股價在半個月內幾近腰斬,被埋中小投資者索賠呼聲強烈。
4月25日,秋林集團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在公司董事長無法履職期間,由公司董事、總裁潘建華代行公司董事長及法定代表人職責。“黃金業務基本停滯,秋林百貨和食品加工還是在正常運轉。”
百年秋林,風雨中飄搖,會走向何方?
業績造假嫌疑
24日公布的這份巨虧39億元-43億元的公告,與秋林集團1月底披露的業績預告相比,簡直云泥之別。
前次預告顯示,公司2018年度歸屬凈利潤與上年同期(16347萬元)相比,將減少約7600萬元到9200萬元,同比減少約47%到56%。盡管預減,但至少是盈利狀態。
面對這樣一份盈虧性質變化且差異巨大的公告,25日,秋林集團證券部人士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同樣表示,“我們也很驚訝。”
上交所亦火速下發問詢函,要求公司全面自查導致巨額資產損失的具體原因,公司人員是否存在轉移上市公司資產、背信損害上市公司利益的情形。
對于業績大幅更正的原因,公告顯示是受到黃金業務拖累,并計提了巨額資產減值。
巨額減值主要包括兩部分,一是黃金板塊22.91億元應收款項未能收回,對其全額計提損失;二是2018年底存貨的真實性存在問題,對存貨金額及對應進項稅額合計11.43億元全額計提。
與其他公司計提巨額商譽不同,秋林集團的問題主要出在合同上。
首先,對于22.91億元應收款項,應收款單位稱,雖然簽訂了合同,但合同內容雙方并未實施,秋林沒有向其提供貨品。
存貨問題始于2019年1月份簽訂的金額為12.19億元的一系列合同,合同對應的存貨成本金額為9.85億元,但合同對手方至今未回函確認,且至今款項未收回,秋林據此判斷,2018年底存貨的真實性亦存在問題。
“從該份公告看,基本判斷收入訂單造假、存貨采購造假,一套供應鏈都是假的。”4月26日,一位上海的審計人員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與此同時,該審計人員對秋林集團應收款項的會計處理存在疑異:“這部分應收款的業務實質既然是存在問題的,應該原樣沖回,他卻轉到其他應收款里。”
“有點避重就輕了,就是不承認自己的收入和存貨是假的,表明這些款項還是要收的,只不過是往來款罷了。”他說。
“造假”的判斷并非聳人聽聞。
據悉,秋林集團位于深圳的黃金事業部相關業務基本停滯,深圳金桔萊在深圳水貝的展廳已關閉;海豐金桔萊的生產加工廠已停產,秋林(深圳)珠寶經營有限公司由于資金緊張,僅處于維持基本經營的狀態。
該業務以往一直由董事長負責管理,但在今年年初,正副董事長雙雙失聯。更為致命的是,公司管理層其他人員竟不知曉相關經營情況。
黃金業務在秋林營收中占據90%的比重,由于上述關停企業預計在三個月內不能恢復正常生產,4月10日起,秋林集團被“ST”。
步步驚雷
從業績預告發出到修正的3個月時間內,足以發生很多事情。
秋林集團問題的暴露是從2月13日開始的,秋林集團公告稱,控股股東天津嘉頤實業有限公司及其一致行動人頤和黃金、奔馬投資所持公司股份均被公安機關凍結。
股權凍結猶如推倒的多米諾骨牌,危機接連爆發。
2月15日晚間,秋林集團再次發布公告,稱無法與公司董事長李亞、副董事長李建新取得聯系,至今兩位董事依舊處于失聯狀態。
之后的2月28日,秋林集團又陷入“蘿卜章”擔保懸案:公司在2017年曾為濱奧航空一筆5億元信托貸款出具《擔保函》承擔連帶擔保責任。
但秋林集團稱未發現公司有在這份《擔保函》加蓋公章的記錄,公司也未曾在過往董事會及股東會上審議或決策過此筆擔保事項。
盡管秋林集團不承認擔保事項,但公開信息顯示,被擔保方與副董事長李建新以及控股股東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其中或存在違規使用公司印章情況,反映內部治理存在一定缺陷。
掌門人雙雙失聯后,上交所再次發出的一份監管工作函,也部分解開了圍繞秋林集團多年的控制權謎團。
這一次,秋林集團一直對外披露的公司實際控制人平貴杰明確否認了實控人身份,稱沒有參與過嘉頤實業和奔馬投資的經營和管理;與頤和黃金的關系僅是曾擔任過頤和黃金兩個子、分公司負責人,現在都已不再擔任。
失聯的李建新正是一直被外界質疑為該公司真正實際控制人的對象,不難看出,李是上述多個事件中的關鍵人物,特別是與黃金業務關聯甚密。
隨著李的失聯、實控人否認身份,公司似乎陷入群龍無首狀態。
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代行公司董事長及法定代表人職責在公司董事、總裁潘建華,系財務出身。在公開場合曾強調上市公司生產經營正常,對上市公司運營頗有信心。
這與企業回應本報談到的“黃金業務基本停滯,秋林百貨和食品加工還是在正常運轉”,亦有所吻合。
不過,這兩個業務日后能否支撐起秋林?
2018年半年報或可管窺兩個業務的實力:百貨業務銷售收入為1.42億元、食品加工實現營收6371.22萬。面對40億元左右的資產減值,無異于杯水車薪。
逃不過的黃金大“劫”
百年基業將傾,禍起“黃金夢”。
由于傳統的百貨運營和食品加工業績沒多大起色,2015年,秋林集團開始行動了。
當年,秋林集團完成了對同一控制下深圳金桔萊的股權收購,交易作價13.58億元,正式涉足黃金業務。
從公開信息來看,平貴杰成為秋林集團“實際控制人”之后,似乎對黃金存在某種特殊偏好,這已經是第三次向黃金企業轉型了。
此前的2010年,控股股東頤和黃金承諾將優質黃金資產注入進上市公司,后終止;2013年,秋林集團擬收購標的山東棲霞魯地礦業有限公司,注入黃金礦,但以失敗告終。
不得不承認,黃金業務的注入,一開始確實為秋林集團帶來了活水。納入黃金板塊以來,黃金珠寶產業每年為集團貢獻豐厚的利潤和現金流。
2016年、2017年,秋林集團營收分別達到63.6億元、68.2億元,凈利潤分別為2.05億元、1.62億元。2014年之前,秋林的營收規模僅在4億左右、凈利潤在4000萬左右。
但是,隨著業務的擴張激進,黃金業務的經營出現明顯惡化。
熟悉秋林集團的業內人士分析:“2017年公司的銷售模式更趨激進,在深圳、天津設立展廳加大鋪貨,對下游收款放松刺激銷售,存貨和應收賬款出現快速增長。”
數據顯示,2017年、2018年三季末,集團應收賬款增至5.67億元、16.20億元,同比增速50.01%、183.67%;2017年,經營現金流凈流出16.73億元。
秋林集團搭建起龐大的黃金業務花了不止3年,覆滅卻不過3個月。
2019年2月-4月,早年盲目擴張積聚的問題集中爆發。
秋林集團的黃金夢碎并非孤例。2018年,同屬黃金珠寶行業的剛泰控股涉嫌違約擔保42億帶帽,東方金鈺(維權)同樣債臺高筑、業績巨虧。
華泰證券3月發布的一份研報點出了個中緣由,黃金珠寶行業以秋林、剛泰為代表的無明顯品牌和創新優勢的民營企業在2015、2016年粗放擴張規模,2017年來金融嚴監管推進、民企違約潮爆發,企業普遍面臨競爭加劇、資金緊張、融資難貴的多重困境,信用風險積聚。
回顧秋林集團在資本市場二十多年的摸爬打滾,其早已不再是那個純粹的百年食品老字號。
一位游客在某網站的游記中這樣寫道:“來趟哈爾濱,總要逛次秋林。百年秋林,閱盡滄桑,外觀猶在而內核無存。只有地下一層還在經營著正宗的哈爾濱俄式大列巴、紅腸、干腸、小肚、巧克力酒糖,其它樓層已與普通商場無異了。”
“外觀猶在而內核無存”,恰如其分地成為秋林集團當下的真實寫照。
(編輯:李新江)
(本文來自于21財經)
責任編輯:陳悠然 SF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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