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朝河內(nèi)峰會，一個美麗的誤會？

　　孫興杰

　　說好的巨大的勝利，變成了大坑，這就是在河內(nèi)舉行美朝首腦峰會的結(jié)局。在舉世矚目之下，美朝領導人沒有完成既定的會議日程，沒有午餐會，沒有聯(lián)合聲明的簽署儀式，當然也就沒有聯(lián)合聲明了。特朗普總統(tǒng)回到萬豪酒店舉行了記者會，透露了在會議室發(fā)生的一些情節(jié)。被世界給予厚望的河內(nèi)峰會的碩果真的掉到“河”內(nèi)了，為什么會這樣呢？特朗普也是一言以蔽之，因為制裁的事情，金正恩希望以廢棄寧邊核設施來換取全部解除對朝制裁，特朗普沒有同意這樣的交易，所以就各自離開了談判桌，這次首腦會晤就這么意外地結(jié)束了。

　　河內(nèi)峰會的意外中斷引起了股市的暴跌，可以說，這是一次名副其實的“黑天鵝事件”，然而， 每次意外背后都有深層次的原因，之所以認為是“黑天鵝”，只不過人們的認知與現(xiàn)實之間出現(xiàn)了比較長時間的脫節(jié)。每一次“黑天鵝事件”背后都有一群灰犀牛，河內(nèi)峰會如果取得進展，也算是奇跡，但是，奇跡沒有發(fā)生。

　　回過頭來看，無論金正恩還是特朗普對河內(nèi)峰會都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尤其是2月27日，見面第一天，氣氛融洽，彼此都贊賞對方為這次峰會付出的努力，并且表達了取得勝利的堅定信心。為什么在第二天就崩盤了呢？根本原因在于彼此存在著誤會，帶著誤會來到了河內(nèi)，正式談判開始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并沒有充分準備的談判。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中斷談判，保持現(xiàn)狀，也就是維持第一次新加坡會晤之后達成的基本共識，朝鮮繼續(xù)凍結(jié)核導試驗，美國繼續(xù)暫停美韓軍演，當然，小規(guī)模、低層次的軍事演習還是有的。特朗普之所以暫停軍演，主要是覺得性價比太低，每年拿出數(shù)億美元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軍事演練，另外，這些費用應該由韓國來出。

　　首腦會晤是最高級別的外交，如果最高領導人認為談不下去了，或者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障礙，那雙邊關系的確需要一段時間凍結(jié)，倒是比較好的選擇。問題在于這么高級別的談判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么低級的誤會呢？

　　首先，無論特朗普還是金正恩都對河內(nèi)峰會抱有很高的期待，在沒有充分溝通和磋商的情況下，第二次會晤就上馬了。雖然在去年就舉行了新加坡會晤，但是八個月之間，雙方談判團隊并沒有取得突破。在特朗普公開要與金正恩會晤之后，外交團隊只有不到兩個月時間進行談判和溝通，可以說，這次會晤與新加坡會晤一樣匆忙，但與第一次不一樣的是，在河內(nèi)會晤一定要有實質(zhì)性成果，否則，相見不如懷念了。

　　其次，在會晤之前，美國的外交談判團隊已經(jīng)降低了預期，國務院朝鮮問題代表比根一再強調(diào)，很難在一兩個星期內(nèi)解決所有的問題，蓬佩奧也有類似的表述。其實也是為自己甩鍋，換句話說，雙方的談判團隊并沒有為首腦會晤之后的宣言準備好文本，依靠首腦會晤解決原則和底線的問題，是非常冒險的事情。首腦會晤可以達成談判方向性的共識，剩下的事情需要交給談判專家團隊來做。

　　最后，美朝雙方都以為對方能夠做出更大的讓步，這是一種善意的誤會。比如說，美方一再強調(diào)，在最終完全無核化之前不會放松對朝鮮的制裁，這是不是特朗普的底線？事實證明，特朗普就是這么認為的。制裁，尤其是長時間的制裁是特朗普對朝談判的籌碼，不能有絲毫的放松，如果一旦打開缺口，可能就會發(fā)生“潰堤”效應。至于說朝鮮是不是真的要求特朗普全部放棄制裁，可以存疑，但是特朗普不放松制裁應該是事實。另外，朝鮮關于無核化的表述也是很清晰的，在新年賀詞中也提到了朝鮮的無核化包括寧邊核設施，但前提是美國要做出相應的報償。可以設想一下，雙方如果只是把各自公開的聲明變成首腦會晤的聲明，那就不需要見面談了，打個電話，發(fā)個推文就解決了。

　　特朗普自認為是談判大師，在他的談判寶典中有一條就是要比對手多一些優(yōu)勢。這次河內(nèi)峰會也證明了這一點，美國對朝鮮核導設施的了解超出了朝方的想象， 特朗普甚至說，美國了解朝鮮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對于朝方拿出的寧邊，蓬佩奧說，除了寧邊之外還有別的。可以說，在談無核化方案或者路線圖的時候，美方的準備或者要求超出了朝方的預期。在河內(nèi)峰會之前，美國的情報機構(gòu)負責人、智庫以及媒體都披露了朝方的核導設施，當然，特朗普可以懟自己的情報機構(gòu)，也可以將媒體視為“假新聞”，但事實證明，特朗普并不僅僅是一個光看電視不看簡報的總統(tǒng)。無論金正恩還是特朗普都希望對方做出更大的讓步，同時對自身的籌碼也有充分的信心，立場分歧巨大，底線沒有交集，所以，雙方還是和和氣氣地結(jié)束了談判。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特朗普在記者會上依然在為金正恩辯護，而沒有口出惡言，至少表明雙方都有意愿止跌，保持住新加坡會晤達成的共識。從外交進程來說，河內(nèi)再次證明了新加坡才是亞洲外交之都，這對越南人來說是個大大的意外。在河內(nèi)，金正恩了解了特朗普的無核化的意思就是解除朝鮮的核武裝，而特朗普也了解了金正恩的無核化還沒有涉及到核導武器。始于新加坡的美朝大交易還沒有開始，就在河內(nèi)落幕了。

責任編輯：李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