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價腰斬下的房蟲:看上去有四套房 哪套都不是我的

房價腰斬下的房蟲:看上去有四套房 哪套都不是我的
2018年11月29日 12:02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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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價“腰斬”下的燕郊

進入燕郊的標志彩虹門。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進入燕郊的標志彩虹門。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2018年,燕郊房價“腰斬”。

  燕郊在北京正東,它的行政單位是“鎮”,隸屬于河北省廊坊市三河市。從國貿開車一路向東30公里,過了潮白河大橋便是。進入燕郊,雙向六車道的102國道兩邊,售樓門店一個挨一個,被稱為“售樓一條街”。

  過去十年里,這里每新開一個樓盤,就如同小鎮里駛來一列火車,從其他城市過來的數千號人,一股腦被搬運到這里。“原先開一次盤漲價三五百元,到了2016年一漲就是五六千。那也瘋搶,跟搶大白菜似的,只剩朝北的了,買,馬上訂!”這是售樓一條街上人們的共同記憶,百度百科在2016年更新了燕郊人口的數據——120萬,比十年前的10倍還多。

  如今搶房子的事情已不復存在,街兩邊的門店冷清下來,但售樓一條街依然連接著燕郊和北京。

  這里是32歲的房產經紀許明朗北京夢開始的地方;是65歲的北京老人俞大維最終的歸宿;35歲的外資公司職員田寧已經在燕郊生活六年,和許多燕郊剛需族一樣,清晨向西黃昏向東;55歲的東北下崗職工王梅,寄希望于投機燕郊房市的漲跌以換取更好的生活。

  他們的人生原本沒有交叉的可能,但樓盤價格走勢圖上起起伏伏的曲線,讓他們在燕郊共同沉浮。

  過山車式的翻滾

  10月24日下午,售樓一條街不止一家掛上環形鎖,門上的玻璃灰蒙蒙的,屋里地上還有曾經擺放的桌椅落下的灰塵印。

  許明朗在這里賣了三年房子。他有一雙敏銳的眼睛,掃到客戶的“京”字車牌,心里猜到七八分,“來看行情的”。一部手機拿在手里,里面能接通不少人。最厲害的是一張嘴,不管剛需的、投資的還是炒房的,都能從這里聽到他的“畢生絕學”。

許明朗到工地帶客戶看房。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許明朗到工地帶客戶看房。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他指著墻上三居室的戶型圖介紹,“客廳和兩間臥室都朝陽,我們叫’三陽開泰’,均價在1萬2500到1萬3200之間。”靠這張嘴,許明朗依然是樓市嚴冬下的“金牌”銷售。

  但兩年前,許明朗接待客戶從不聊閑天,連嘴上的客氣都省了,“你買不買?不買就賣給別人了。” 他到路邊吃大排檔,有人見他一身西裝系領帶就湊過來問,“你手里的房子現在多少錢了?還有嗎?”

  那時35000元開盤的房子現在18000元沒人買,許明朗說,燕郊房價半年前就已經“腰斬”了,“不是不想買,是買不了,你沒有本地戶口。”

  燕郊現在的政策是,非本地戶口的購房者,要提供三年及以上社保或納稅證明才能買房。目前在售的新樓盤只有兩個,許明朗和街上大多數銷售一樣,改賣隔壁縣大廠的房子。大廠也有限購令,但開發商的策略是,先和購房者簽合同交易,三年后購房者拿著完稅證明再正式辦過戶手續。街上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么操作不規范,但現在統一都這么賣的,不然更沒人買了。”

  四天前的早晨,65歲的北京老人俞大維乘坐公交車816路從售樓一條街經過。拉活的司機嘴里叼著煙卷,在車站上逢人就招呼,“到北京的,走嗎?”

  老俞頂著灰白的頭發,坐在混合著肉夾饃和煎餅味兒的車廂里,看著年輕的姑娘小伙子們,一手抓著扶桿隨車搖晃,一手端著手機,齊刷刷地低著頭盯著看。過潮白河大橋掏出身份證接受進京檢查的一刻,他嘀咕,“咱也成了外地人”。

  兩年前他搬到燕郊,房子也經歷了過山車式的翻滾,但他并不關心,漲到多少也是住,跌了還得住。他和年輕的剛需族一樣往返于北京和燕郊之間,每天80公里,到兒子家照看剛出生的小孫女生活。

  兒子家在東二環內的一座老居民樓里,這原本是老俞的房子,兒子結婚,他把房子騰了出來。家里沒人,老俞進了屋門就擦起地。兒子請過小時工,一小時40塊,他覺得不值,讓兒子別再花錢。

  同一天下午,55歲的王梅在燕郊的小區里張羅著賣房。一瞅見中介帶人過來看房,她隔著老遠就問:“租還是買?要幾居的?” 中介走到她身前悄聲問:“你那套還是賣90唄?” 她含糊地應了幾聲,最后說,“相中了再細談吧”。她兩年前花110萬買的公寓,現在想賣92萬到95萬,還是沒人買。

  王梅住在首爾甜城,這個小區因臨近規劃中的高速公路和地鐵站,最貴的住宅開盤時曾拋出將近4萬元的單價。公寓北邊的高速路今年7月28日正式連通北京,開車10分鐘就到東六環。可住公寓的大多沒車,從小區走到最近的去北京的公交站得走20分鐘。規劃中的地鐵22號線,在燕郊段也沒看到動工的影子。

  10月末的售樓一條街上,發傳單的大爺背著手,傳單捏在手里卷成一個卷兒,湊在街邊的小攤子上看人打斗地主。每月拉20個客人進店的指標他還沒完成,1500塊錢的工資他估摸著拿不著了,不緊不慢地溜達,“現在沒人買房,早都不是2012年的好時候了。”

  潮白河東岸的“瘋狂”

  2012年,是售樓一條街熱鬧起來的年份。

  大爺發傳單拉一批客人進店,待夠20分鐘再留個手機號,就能賺100塊。每月拉四五十批不成問題,成交了還有提成,月入七八千。像許明朗這樣的金牌房產銷售,年收入四五十萬的不在少數。

  但許明朗沒趕上。他那時還沒到北京打工,在山東老家的一家企業上班,工作是賣煤,“跟爺似的,根本不用出去找客戶,價格合適就有人主動找上門來”。可是,這份不用求人的工作他越干越沒意思,掙三四千塊錢的死工資,單位效益一天不如一天,26歲的許明朗既沒房,也沒車。

  2012年從年中到年末,北京二手房均價從24000元漲到3萬元,而一河之隔的燕郊,新房平均價格僅在八九千元,售樓傳單上打出廣告——“北京給不了你們,在燕郊都能給你!”

燕郊的大巴車。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燕郊的大巴車。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買房送戶口的政策吸引了很多“北漂”,30歲的田寧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北京一家外資汽車公司做技術培訓師,正準備結婚。第一次到燕郊看房他開著黃色奇瑞QQ,一下高速路,傳單像紙飛機一樣撲面而來,往車窗里塞,往后視鏡縫里別。

  他和女友相戀9年,在北京漂了7年,頻繁地在月租1000以內的合租屋換地方住,從北三環搬到北五環。買房時,他優先考慮了東北六環外的順義,兩人的錢夠買一套80平的。到燕郊看房發現能買120平,他想了想,選擇了燕郊的大房子。

  7月下旬的一天,田寧到新買的房子邊上咨詢租房的事,想搬過來適應適應。下午四五點鐘忽然下起大雨,十分鐘的功夫,朋友家門前的燕順路積起好幾厘米的水。停在燕順路兩邊的車,有不少淹沒在這場洪災里。那次之后,他才知道這條路的排水系統出了名的差,趕緊給自家車辦了涉水險。

  《南方周末》曾刊文提到“兩個燕郊”。“一個燕郊壯志凌云,朝著國際化都市高歌猛進,萬人小區林立,高密度樓盤與新興的商業圈以十余倍的面積包圍了舊有的鎮中心。而另一個燕郊被困在小鎮舊有的脆弱軀殼里,被開發殆盡的土地上,公共設施嚴重滯后。”

  但這并沒有阻止人們來燕郊買房的熱情。越來越多的“北漂”涌向燕郊,在早出晚歸的路途上,盼望著北京地鐵有朝一日修到潮白河東岸。媒體人何楓在2013年初搬到燕郊,房管局的小窗口讓他印象深刻。辦事員蓋戳的手快速地一起一落,“啪”一聲按到紙上,遞出去又接進來一張,“啪”又蓋一個戳,不知道每天蓋多少個。

  開發商把燕郊形容為“北京的后花園”,他認為這個描述不準確,準確的描述是“北漂的容身之地”。在他看來,潮白河隔開了兩種不同的生活,“聽起來殘酷,但很現實”。

  那時候,60歲的老俞還住在故宮后墻外五百米遠的一個居民樓里,吃完飯一遛彎兒,就進景山東門,橫穿出去,又進北海西門。北三環的二哥,南三環的五弟,誰家有點事他騎個自行車過去照應一番,抽幾根中南海,再喝兩盅二鍋頭,56度的,低度數的不喝。

  從國企食品廠退休后,朋友幫他找了份“肥差”,在家門口的國家文物局盯監控,上一天休兩天,除退休工資外每月還多掙兩千。老年合唱團里,他是手風琴伴奏,一到星期天就背著琴上景山。

老俞在老年活動中心拉琴。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老俞在老年活動中心拉琴。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這把琴跟了他40年。1982年夏天,他跟著啟蒙老師去一個音樂教授家看二手琴。教授拉了一首匈牙利舞曲《查爾達什》,黑色風箱一拉開,手指頭在黑白鍵上跳躍。380塊,俞大維下了“血本”,那會兒他一個月才掙40來塊錢。

  他在皇城根腳下生活了大半輩子,從沒想過會離開北京,離開出生長大的地方。

  剛需與投機

  2016年,老俞的兒子要結婚了,娶個北京姑娘。北京全城房價進入4萬元時代,老俞家的東二環內,房價也漲到87000元一平。

  老俞和妻子盤了盤家底,選擇在40公里外的燕郊買套二手房。在燕郊,像老俞這樣從城區搬過去的北京人并不是孤例。問起他們為什么搬到河北,“我城里有房,這不是兒子結婚給占上了么?”

  搬家之后,除了買菜老俞幾乎不出門。他住23樓,小區里三天兩頭停電檢修,他擔心電梯停運,下樓就上不去了。而且他也不想出門,“摩的”在大街上躥來躥去,他覺得“亂亂哄哄”;鄰居一個也不認識。老俞寬慰自己,兒女要獨立就得分開住,“住一塊兒,那矛盾多了去了。”

  同一年,因為“北京機會多”,許明朗離開山東老家,到北京打工。

  他在東四環一家公司做銷售,從賣煤的變成賣電梯的,工資漲到4500元,趕上有提成的月份能賺15000元。

  2015年2月,他在燕郊買了人生第一套房子。77平的兩居室9500元一平,他猶豫再三才買。妻子從一開始就不同意,畢竟老家的房子才賣5800元,還帶精裝修。許明朗手里只有4萬,找親戚朋友七拼八湊,才交上首付21萬。

  那年夏天,通州被正式賦予“北京城市副中心”的定位。和通州相鄰的燕郊,售樓處里換了地圖,通州CBD代替國貿CBD,成為新的坐標原點,燕郊看上去離“中心”更近了。僅半年,許明朗的小區價格漲到15000元一平,他發現燕郊還有升值空間,就把工作辭了,不賣電梯改賣房子。到2016年末,他所在的小區新盤賣到25000元一平。

  燕郊的街頭巷尾到處都在談論房價,連老俞這樣對房價遲鈍的人,一天聽一點,慢慢也感知到,燕郊的瘋狂時代可能要來了。

  許明朗賣房子掙著錢了也買房,大廠一套,香河一套,“干我們這行沒有不倒騰房子的,就靠這個掙錢。”看樓盤的時候四周都是玉米地,他心里發慌,將近1萬的房子,“雖然挨著北京,可它不是北京。”

  2016年底,規劃中的地鐵22號線辦了開工奠基儀式。王梅打算在臨近地鐵站的首爾甜城買一套40年產權的公寓。隨女兒進京后沒過多久,她在燕郊上上城五期買了一套房,每平米3850元。這個小區號稱“河北最高密度樓盤”,63棟樓里容納了2萬多戶,將近7萬人。

  之后,她在東南五環邊的建材市場炸油條做燒餅,除了供女兒讀研,攢下一點錢就交首付買房。

  房價飛漲的時候,燕郊出現很多投機者。他們的錢在北京不夠交首付,冒著政策打壓的風險,到燕郊的樓市“押房”。他們是購房主力,也助長了房價的持久升勢。

  她算了一筆賬:17500元一平,總價110萬。她手里有套房賣95萬,老家的房子賣掉20萬,正好夠買。她完成了交易,但不管買的還是賣的,兩套房都只簽了買賣協議,沒有辦正式網簽,因為“房本沒辦下來”。

  “看上去有四套房,現在哪套都不是我的”

  在價格一天一漲的2017年初春,許明朗不敢再買房了。他經手過單價3萬元的交易,看到很多人把錢投進去,“不是覺得房價不高,而是相信還能更高”。

  2017年6月2日,廊坊地區正式限制外地人購房,交滿三年社保才能買。許明朗心里徹底涼了,售樓大街一夜之間冷清下來。

  2018年初,許明朗的小區最貴的房子從35000元跌回17000元。燕郊房價從瘋漲到暴跌,只用了不到兩年。

  新政出臺后,王梅的算盤落空。買她房子的小夫妻是外地戶口,三年后才能辦貸款,尾款拿不出。她的資金鏈斷了,沒有錢支付新買的公寓,房主讓她賣房抵債。她不想賣,跟鄰居抱怨:“我說三年后人家把錢給我,我再給他(上任房主),他不答應,還要起訴我。”

  王梅的鄰居說,她不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燕郊房產交易不規范的地方多,糾紛多,限購之后房價直線下降,有人簽了合同又不想買了,鬧上法庭的不少。”

  王梅還有兩套房,用其中一套抵押貸出來的錢交了另一套的首付。鄰居被她嘴里一連串的數字繞暈了,“喲,你是不是房蟲兒啊你?”

  “你不倒騰,拿啥買房呀?” 王梅想把這些小房賣了,合一起再買個大房。她曾經是黑龍江佳木斯水泥廠的統計員,90年代下崗,退休工資每月1830塊。現在,她在小區里開了個家政公司,有人打電話過來找飯館端菜的雜工,她報價一小時30元,對方砍到15元。工作日的中午,她去一個孕婦家里做飯,做一頓60元。這些構成了她日常生計的來源。

  她盼著解決自己的三角債務,“看上去有四套房,顯得挺富有,實際你說哪套是我的?哪套都不是我的現在。”

  有“房蟲”也在高點買了燕郊的房子,29000元一平。和王梅不一樣,他沒覺得自己是受害者,“虧了也無所謂,我北京有4套房子,海外還有幾套,其他二線有10多套,不在乎這一套兩套的。現在房子3000元租出去,也挺好的啊。” 若不是因為限購沒資格,他還想趁現在低價再買。

  老俞一點都不關心限不限購,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孫女出生了,城里的月嫂每月15000元,育兒嫂1萬。請了幾個月后老俞和親家商量,“請不起了,咱自己來吧。” 兩家老人輪流照顧孩子,兩周一換,他的生活軌跡又一次改變。

  早上6點出門,路上花上兩小時到兒子家。晚上7點半從兒子家出來,趕8點40分的816路末班車回燕郊,到家10點。妻子夜里要哄孩子在城里住下,換下來的臟衣服老俞背回去。60平米的屋子,小三口的衣服已經晾滿了,沒地方晾他們的。

  他跟兒子商量,想把孫女接到燕郊來方便照顧。商量的結果是,燕郊條件不如城里,兒子兒媳要是住過來上下班也太遠,“得,他們不跑,那我們跑吧。”

  踏實活著

  10月24日清晨5點半,潮白河東岸的樓群零星亮起燈光,睡城逐漸蘇醒。一陣風過來,公交車站上衣衫單薄的人跺起雙腳。

  田寧要到三里屯上班,6點35出門。大巴車來了,他上車找了個座位,打開微信掃一掃頭頂的二維碼付車票錢,坐著10塊,站著7塊。潮白河大橋上他等了15分鐘,所有車在這里排隊過進京檢查站。他無聊地打開淘寶,商品圖片卻刷不出來,網絡信號因兩省交界突然變弱。

田寧早晨6點35出發,到三里屯上班。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田寧早晨6點35出發,到三里屯上班。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這是田寧來北京的第13個年頭。大巴車換公交405路,是最近研究出來的一條“舒適路線”。成本比公交車高,但公交車站站停,還總關不上車門,車里的喊“別上了等下一輛吧”,掛在門上的偏不下去。他在人堆里站著,雙肩包背在胸前,用來扛住忽然而至的外力。

  到公司刷卡時已經9點5分,歷經2個半小時,他還是遲到了。他手里拎著兩個香菇包子,一杯豆漿,鉆進三里屯的寫字樓。

  前一陣積分落戶的政策下來,田寧的同事填寫了申請表格,他沒有填,“6000個名額是給人才的,我不算人才。”他現在的房貸還是每月2000元,和六年前一樣。再過三個月,田寧也要當爸爸了,他打算把孩子的戶口落在燕郊。這種狀態,讓他剮蹭到一種幸福感,“踏實活著”。

  許明朗的很多同事轉行了,他沒轉。

  三年里,他積攢下不少客戶,有些人被他發展成“下線”,樓市回歸平靜后幫他介紹新的客源。不過房子的確不好賣了,許明朗把客戶們送出售樓中心經常是下午三點,錯過午飯時間,他就在建筑工地邊上的路邊攤扒拉一口飯吃。

售樓處外的小攤子,徐明朗常在這里吃飯。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售樓處外的小攤子,徐明朗常在這里吃飯。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攝

  今年5月份,許明朗買了第四套房子,他判斷這個時間正是低點,拿出30萬投資。妻子年初生了對雙胞胎,兩個兒子的奶粉錢和每月8000元的房貸,是他在樓市寒冬里硬生生扛著的動力。

  白天他在售樓大廳里講政策,“二胎全面放開之后,不流行兩居室了姐。” 晚上回去孩子睡了,他到國外網站上看政策。10月7日央行宣布降準1%,他翻出美國副總統彭斯前一天演講的全文稿,挑和中國有關的研讀,試圖尋找市場信號背后的蛛絲馬跡。

  “三年后,第一批交社保的人和到通州工作的人,會讓這兒再熱鬧起來。”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北京市政府過來大概能帶動150萬人,去掉100萬有房有資質的,剩下這50萬怎么辦?既要服務于北京,還不能脫離到北京。河那邊六七萬,河這邊兩三萬,你買哪個?”

  他不后悔到北京來。如果不來,他現在是一邊賣煤,一邊還房貸,“我現在有四套房,在燕郊我算中產,回老家我是土豪,在北京,我啥也不是。”

  老俞依然往返于北京和燕郊之間,從每天一次變成每周一次,“天天跑,真跑不動了”。

  他覺得燕郊沒有剛來時那么亂了。菜比城里新鮮便宜,京秦高速開通后,進城也沒有那么堵了。晚上,高樓里燈火閃爍的,顯得比城里還熱鬧些。

  又到星期天。景山外面的老胡同里,偶爾幾輛紅頂子三輪車穿行在青瓦灰磚之間,蹬車師傅哪兒的口音都有:“這里是皇帝選妃子的地方。現在,我們可以免費參觀。” 老俞坐在歌友中間,Do、Mi、Mi,So、Mi、Mi,手風琴聲響起,蘇聯詩人阿·邱爾金寫的詞唱出來:“在遙遠的地方……”

  搬到燕郊后,他的手風琴沒地方放,思來想去,最終只能把琴擱在景山附近的一個超市里,平日里沒法練琴,就靠每禮拜天摸一摸,找找手感。

  “早了!” 琴突然停了,老俞說歌友拍子不準,“這兒空一拍才進啊!” 第二次,他被歌聲圍住,臉上紅撲撲的,身體跟著節拍微微搖晃。

  新京報記者陶若谷 編輯陳曉舒 校對郭利琴

責任編輯:李彥麗

燕郊 田寧 王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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