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積蓄，沒經歷，沒人脈！來自101女團開門紅背后成員的恐懼

　　來源：經濟觀察報

　　李華清

　　一檔女團競演生存節(jié)目《創(chuàng)造101》，揭開了中國偶像輸出的殘酷生態(tài)。

　　這是一個已經簽約出道、在演藝圈摸爬滾打后，仍籍籍無名的年輕姑娘們抱團尋找出路的故事。在地獄土創(chuàng)的王菊、“村花”楊超越、唱跳技能均在線的孟美岐、吳宣儀留了下來，剩下79名練習生又回到了原有的事業(yè)軌跡。

　　《創(chuàng)造101》制片人邱越說，中國市場缺乏女偶像，更缺少女團體偶像，這成為《創(chuàng)造101》橫空出世的原因。近三年，中國已涌現出200多個女團，但鮮有人叫得出她們的名字。《創(chuàng)造101》很大程度上對這些女團進行了重新洗牌，但勝利只屬于佼佼者。

　　6月23日，持續(xù)兩個多月的網絡綜藝節(jié)目《創(chuàng)造101》即將收官，觀眾點贊次數排在前11的女孩將組團出道。不管你pick的選手是否順利出道，對于參賽選手、經紀公司以及節(jié)目組來說，節(jié)目本身已經給他們帶來相當高的關注度。

　　據網絡影視數據平臺骨朵數據的統(tǒng)計，截止至6月21日晚，《創(chuàng)造101》的總播放量超過43億，以12.057%的市場占有率穩(wěn)居國內在播網綜首位，比剛剛收官的男團養(yǎng)成網綜《偶像練習生》多出10億播放量。

　　作為一檔記錄團體偶像生產環(huán)節(jié)的節(jié)目，中國首部女團養(yǎng)成網綜《創(chuàng)造101》，以新穎的方式、龐大的體量，舉眾經紀公司和騰訊全平臺之力，上演一場風靡全網的造星活動。

　　抱團取暖

　　今年，兩檔團體偶像養(yǎng)成網絡綜藝節(jié)目《偶像練習生》和《創(chuàng)造101》成為爆款。《偶像練習生》為愛奇藝自制，《創(chuàng)造101》為騰訊視頻自制，前者養(yǎng)成男團出道，后者則是養(yǎng)成女團。

　　兩者模式類似：節(jié)目組挑選一定數量的練習生，進行封閉訓練和錄制，最后由觀眾投票選出優(yōu)勝者成團出道。這是愛奇藝和騰訊視頻兩大視頻網站在團體偶像養(yǎng)成領域的試水。

　　從誕生之時起，《創(chuàng)造101》就有種救贖的意味。

　　節(jié)目播出前，騰訊視頻上映了一部叫做《女團》的紀錄片，展示了中國女團惡劣的生存狀態(tài)：眾多女團缺乏知名度、女團藝能水平不佳、缺乏專業(yè)的女團運營隊伍、女孩組團遭到家人反對等。《創(chuàng)造101》發(fā)起人黃子韜、參賽選手Yamy等、參賽經紀公司極創(chuàng)引力等均在片中出現。《女團》為《創(chuàng)造101》的開播造勢，后者則喊出“逆風翻盤，向陽而生”的口號。“中國市場缺女偶像，更缺女團體偶像，市場有空缺比市場飽和更有機會”，這是《創(chuàng)造101》制片人邱越對經濟觀察報解釋，為何做《創(chuàng)造101》的原因。實際上，中國現在已經有200多個女團，大多誕生于近3年，但知名度高的本土女團屈指可數。

　　“公司應該不會再做女團了，曾經做了幾年。就好像互聯(lián)網企業(yè)做項目、做APP那樣進行試練，覺得不適合做就不做了。”歡聚影業(yè)經紀人李浪向記者透露，他也曾是歡聚傳媒旗下女團1931的經紀人。

　　2014年底正式出道的1931女團，2017年底宣布解散，壽命只有短暫三年。這個號稱耗資5億的女團曇花一現，歡聚傳媒也沒有對外說明解散的原因。

　　沒有流量是1931最現實的尷尬處境。1931的成員范薇曾說，成立以來，女團流量最高的時候，是騰訊推送組合解散消息的時候。李浪笑道，1931解散了才被知道。

　　對標日韓，中國缺少風靡全國的團體偶像，經紀公司、電視臺、視頻網站便在推出團體偶像的路上前赴后繼。2016年東方衛(wèi)視推出《加油！美少女》，號稱力造屬于國人的“少女時代”（“少女時代”是韓國SM娛樂公司推出的女團），2016年，浙江衛(wèi)視推出《蜜蜂少女隊》，也是一檔女團養(yǎng)成節(jié)目，勝出的女孩組成“蜜蜂少女隊”出道。

　　“很不簡單，這么多年輕人去練，公司要培訓要包裝，但投完錢后沒有變現的渠道，沒有良性的露出平臺。”香蕉娛樂新人部總監(jiān)徐寧娜跟記者稱。

　　團隊沒有知名度，損失的不光是經紀公司，還有團隊成員的青春。

　　前1931的成員劉思纖在《創(chuàng)造101》節(jié)目中曾說過：“在偶像組合中工作了兩年多，沒有任何積蓄，也沒有社會閱歷和人脈，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張白紙，從藝也要重新開始，因為并不具備成熟藝人的藝能，回到原來的工作行業(yè)也是一張白紙，所以我是很恐懼的。”

　　就連《創(chuàng)造101》選手中兼具實力和人氣的孟美岐，在此前中韓聯(lián)合推出的“宇宙少女”組合中，關注度也不高。隊友吳宣儀曾在節(jié)目中提及，孟美岐在原來團隊的演出中，站位不是最左邊就是最右邊，鏡頭都掃不到幾秒。

　　騰訊視頻打造的《創(chuàng)造101》何以整合體量龐大的經紀公司和一眾女孩，也就不難理解了，后者也是將自身出路寄希望于在節(jié)目中脫穎而出。所以，國內大型經紀公司樂華娛樂旗下曾在“宇宙少女”中出過道的孟美岐和吳宣儀來了；前1931組合中的4個女孩來了；《加油！美少女》中的冠軍李子璇來了；“蜜蜂少女隊”的3個女孩來了；前Sunshine的3個女孩來了；高校偶像團隊CH2（楊超越所在女團）的4個女孩來了；香蕉娛樂旗下所有的女練習生全來了……101個參賽女孩中，個人練習生只有2個，參賽選手代表的經紀公司有40多家。“騰訊視頻是目前國內幾大制作網綜當中的大流量平臺，制作團隊曾操刀《我是歌手》。”李浪表示1931解散后，團隊成員要各自找下家，《創(chuàng)造101》是個機會。“我們原本想用經紀公司的力量開發(fā)培訓新人，一年后選合適的人發(fā)團、做歌，找綜藝讓他們增加曝光度。剛好節(jié)目在這個階段找來，能讓更多的人認識她們也很好。”香蕉娛樂新人部總監(jiān)徐寧娜介紹道。而“大平臺將關注度集中”是徐寧娜看中《創(chuàng)造101》的原因。

　　騰訊視頻的流量有多大能耐？

　　曾獨家冠名騰訊視頻2017年推出的音樂偶像養(yǎng)成節(jié)目《明日之子》的王老吉品牌向記者提供了一組數據：王老吉為《明日之子》定制了罐裝及瓶裝涼茶。《明日之子》播出期間，3億瓶定制王老吉迅速被搶購一空。

　　造星接棒

　　這一場團體偶像生產活動中，騰訊視頻顯得相當強勢。《創(chuàng)造101》制片人邱越對經濟觀察報稱，最開始就與參賽選手的經紀公司簽署合約，被選中的11名女孩，在隨后兩年內與原經紀公司是割裂狀態(tài)。騰訊依然會聯(lián)動全平臺運營女團，但女團的管理和運營工作由企鵝影視和哇唧唧哇操作，女團成員原來的經紀公司會得到部分收益。哇唧唧哇是騰訊視頻節(jié)目《明日之子》的藝人運營公司。

　　101女團成員在出道后兩年內不得以個人身份參加活動，兩年之后才能單飛。“我們認為團體行為才是101女團最重要的事情，而不是又培養(yǎng)了一些個體偶像，她們的行動和所有商業(yè)、音樂、演出都應該以團體形式出現。”邱越稱。

　　在騰訊視頻看來，與經紀公司談合作不是問題，“經紀公司們都是很樂于見到有平臺來做這件事，幾乎無需費力說服公司，大家都很積極。”邱越稱。

　　徐寧娜也證實，騰訊選人的時候就講清楚練習生被選中或不被選中的處理方案，簽訂的協(xié)議是圍繞女團成員原來的經紀公司，如何跟運營女團的公司分成。而運營女團的公司如何跟騰訊視頻分成，這個不得而知。

　　而《創(chuàng)造101》節(jié)目中植入很多選手拍攝的與節(jié)目相關的廣告，徐寧娜表示女團原來的經紀公司不參與這些廣告的分成。

　　“作為平臺方，花上億資金做這個節(jié)目，讓練習生們一下被這么多人看見，它也是要依賴這個去收回成本，或者說去變現盈利，不然為何要幫這么多經紀公司做嫁衣呢？”徐寧娜說。

　　分享收益的三方，也組成了造星鏈條上的三環(huán)。

　　以香蕉娛樂為例，主要營收來自藝人經濟和演出經濟，演出經濟包括承辦音樂會、演唱會等大型活動，藝人經濟包括簽下出道藝人收益以及旗下練習生收益。

　　香蕉娛樂在2016年啟動招募練習生項目，第一期招了18個素人練習生。公司練習生的廠牌為TRAINEE18，走的是系統(tǒng)化訓練練習生的道路。以一年為期，全封閉、全日制訓練，每個月均有考核，連續(xù)兩個月考核評分墊底的練習生會被開除。

　　從2017年2月開始訓練第一期練習生，TRAINEE18現在已經淘汰了4人，剩下9個男生，5個女生。“公司的高層、導師代表組成評委團，讓練習生把這個月學的東西變成成品，全程錄像，一組組去展示，然后評分。”徐寧娜稱。

　　香蕉娛樂練習生的培訓課程，包括聲樂、舞蹈、公關、禮儀、化妝、節(jié)奏律動、健身等。“中國的偶像培訓還沒有完整的體系，課程和師資都還在摸索階段。老師來自中國、美國、韓國，我們是階段性輪番在試。”

　　練習生的一日三餐也是配置好的，如果出現發(fā)胖現象，練習生會被要求吃減肥餐。“健身老師會記錄他們的體重和體脂，主要看體脂，個別指數如果超標，無論對于上鏡、著裝或是身體來說都是不好的。”徐寧娜稱。香蕉娛樂旗下進入101前22強的強東玥，就曾在節(jié)目中說過平時吃水果餐。

　　目前，香蕉娛樂培訓出來的9個男生參加了《偶像練習生》，成功出道2人，剩下的7人將在公司的幫助下組團出道。而5個女生全都去了《創(chuàng)造101》。

　　騰訊視頻這邊給女練習生們配備了2個聲樂導師、1個唱作導師、2個舞蹈導師。內容制作方面，制作方為七維動力，由湖南衛(wèi)視熱度節(jié)目《歌手》原導演都艷創(chuàng)立。都艷目前也擔任《創(chuàng)造101》的制片人，節(jié)目組前線制作團隊超過500人，從制作班底來看，《創(chuàng)造101》在網綜中是高配。

　　作為一檔選秀節(jié)目，《創(chuàng)造101》又不同于以往節(jié)目的舞臺比拼，大量的選手生活、培訓、采訪場景，讓它又像一檔真人秀。毫無疑問，真人秀環(huán)節(jié)助力部分選手的包裝。

　　101選手王菊開始并不被看好，皮膚黝黑、身材較壯，對于她在舞臺上的表演，觀眾制作了“地獄空蕩蕩，王菊在土創(chuàng)”的表情包。

　　但節(jié)目播出她培訓時大方重演這個表情包、問別人為何認為實力不如長得漂亮容易被觀眾喜歡、接受采訪時說出獨立精神很重要等細節(jié)后，王菊真正上演了一場“逆風翻盤”，迅速圈粉。“高情商”、“三觀正”、“性格好”，這些屬于王菊的標簽，幾乎都來自觀眾對其在舞臺外的印象。

　　楊超越是101女團中另外一位頗具爭議的選手。她的舞臺表現并不佳，但支持她的人為其奔走相告：楊超越私下訓練很努力，楊超越因為家庭經濟的原因，喜歡唱跳但沒有機會接受專業(yè)訓練，請多給她一點時間。

　　“舞臺只是她最后作品的呈現，為了舞臺上那一刻的光彩亮相，她在下面做了很多事情，真人秀的部分讓你去了解她真實的想法、狀態(tài)和做過的努力，當你帶著這些理解再去看她的表演，哪怕她有一些失誤和偏差，你也會覺得她太不容易了。”都艷在接受采訪時曾這樣介紹過真人秀部分的作用。

　　“偶像就是給觀眾帶來希望和正能量的存在，他們最好的狀態(tài)就是可以共情。”邱越向經濟觀察報稱。也唯有共情才更容易讓觀眾喜歡上選手。《創(chuàng)造101》的制作人深諳引起觀眾共情，對于塑造偶像的重要性。都艷曾經說過：“我一直認為，如果2005年（選秀節(jié)目《超級女聲》播出時）我們就把幕后的故事展現給大家，這些粉絲會更加狂熱。”

　　在徐寧娜看來，《創(chuàng)造101》頻繁的公演以及淘汰機制，促使選手成長。“平時不管你在舞蹈房里對著鏡子練了多久，跟你今天整理好妝發(fā)在臺上，下面有觀眾有攝影機對著你是不一樣的。肉眼可見，傅菁也好、強東玥也好，和剛去參加比賽時的青澀相比，她們的臨場素質、狀態(tài)有轉變，能更加自信在鏡頭前表現自己。”徐寧娜說。

　　101的團體偶像未出道先創(chuàng)收，實現營收前置。而那些女孩也在公演現場驚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粉絲”“我見過這么多粉絲，但都是別人的”。

　　101女團實現了開門紅。

　　女團出道后，造星棒繼續(xù)在傳遞。邱越告訴經濟觀察報，對于女團的后續(xù)運營會包含女團專業(yè)上的打造和音樂、演出、專輯、形象定位、商務等內容。

　　多方聯(lián)動

　　眾多經紀公司提供苗子、專業(yè)綜藝制作人包裝、專業(yè)藝人運營企業(yè)管理，101女團能如愿“向陽而生”嗎？“我們有大量的觀眾和粉絲，我們完全可以做國產偶像，但為何國內團體偶像生存很尷尬呢？我覺得我們的文化還沒有形成讓團體偶像良性生存的氛圍。”徐寧娜稱，國內偶像多是流量明星，缺少打歌節(jié)目或者打歌舞臺，“他需要舞臺，而不是話題或緋聞炒作。我們也知道一些在給唱跳藝人提供平臺的綜藝，希望能夠更快一點。”

　　除去外部產業(yè)聯(lián)動的羸弱，《創(chuàng)造101》選出來的女團，或許不大符合徐寧娜對于團隊的設想。

　　哪個選手能出道成為101女團的成員，靠的是觀眾投票，節(jié)目組跟著觀眾喜好的指揮棒走，但這難免會選出一些個性接近、技能類似或者實力不濟的選手。“我心目中完整的團體，不是把幾個突出的和幾個普通的一起打包，這不公平。應該是實力上比較平均，但是外形、性格不同，吸引到的族群不一樣。當這些族群合起來才是團的力量。”徐寧娜稱。“不公平”也是一些《創(chuàng)造101》觀眾的感受。一個喜歡陳芳語的觀眾告訴記者，自從曾出過專輯的陳芳語因點贊數少被淘汰后，她再也不看《創(chuàng)造101》。

　　做團的人更喜歡“團魂”這一說法。

　　TRAINEE18第一期的練習生差不多去向已定，徐寧娜透露：“大概在下 一 周 ， 我 們 會 官 宣 啟 動TRAINEE18第二期全球練習生招募計劃。”TRAINEE18的練習生一起吃住、訓練、合作一年，如果成團，彼此之間更有默契，在選人成團的時候也會考慮成員之間的個性和共性。

　　但《創(chuàng)造101》誕生的女團，做不到這點。

責任編輯：關海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