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深鏈財經
原本以為這是一次平淡無奇的采訪,沒想到卻誤入了傳銷幣組織。
在這個盤踞在漫咖啡的傳銷幣組織里,有剛入行的阿姨,有所謂的幣圈大神,有背景強悍、日入10萬的“大姐大”,更有江湖地位崇高的“老佛爺”。
而最諷刺的是,他們絲毫不在乎我的記者身份,反而用各種手段勸說我買幣、加入傳銷組織。甚至有成員對我說:“我們干的就是傳銷。”
每一次新技術帶來狂歡后,傳銷總是如影隨形。
【深鏈財經原創】
文|門人
老佛爺說我“大有搞頭”
喝了一杯咖啡,上了兩次廁所,跟三個不同級別的人聊了四個小時后,我終于有機會跟曲姐口中的“老佛爺”搭上了話。
老佛爺是這個神秘組織中級別最高的人。
其實在我見到曲姐之前,這個號稱“老佛爺”人就已經在咖啡館了。
在曲姐的目光指引下,我曾回頭望過一眼,由于燈光昏暗,老佛爺的樣貌很難看清,但和其他人桌子上放著紙筆不同,“老佛爺”的座位上擺著一臺筆記本電腦。
下午六點半左右,這個團隊中的人開始陸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老佛爺”也從咖啡館深處的位子上起身,朝我和曲姐走來。
此前他隱身在咖啡館里,安靜的看著我和他團隊的4個人聊了近4個小時。
曲姐站起身來向老佛爺問好,并指著我說:“老佛爺跟您介紹一下,這個是小劉,非常不錯的一個小伙子。”
我這才看清“老佛爺”的樣貌。
身材肥胖但卻高大筆挺,黑色馬甲和紅色襯衣干凈整齊,脖子掛著的玉珠項鏈垂到腹部,稀疏的頭發向后梳得一絲不茍。
“老佛爺”笑著看了我一眼,我連忙走上去跟他握手,“小伙子,人小鬼大,好好搞,大有搞頭。”
曲姐介紹稱“老佛爺”是臺灣人,但是“老佛爺”的普通話帶著廣東人的口音,把“小伙子”讀成了“小伙幾”,這多少讓我有些出戲。
“老佛爺”所說的“大有搞頭”,以及我在漫咖啡度過的四個小時,其實都是圍繞同一樣事物——傳銷幣。
而在見到曲姐之前,我全然沒有料想到,自己會進入一個傳銷幣團伙之中,而這個團伙的聚集地竟然是漫咖啡。
開口就提“三點鐘、陳偉星和李林”
跟曲姐結識是在一個區塊鏈的線下活動上。
出于對“炒幣大媽”的好奇,想約她做個小采訪,她爽快答應并給了我一個地址——崇文門漫咖啡。
見面的當天下午,我發現隔壁桌穿黑色衣服的大媽,正在向坐在對面的一位與其年齡相仿的中年人講些什么東西,隱隱約約像是有關幣的內容。
黑色衣服大媽的隔壁桌坐著兩個年輕人和一個中年大叔,也低聲聊著數字貨幣。我正想湊近仔細聽聽時,曲姐來了,還帶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落座后,小姑娘悄悄地離開,不知去了哪里。
后來曲姐說那是她女兒,原來是程序員,現在跟著她一起炒幣。
一頭卷發,黑色的外套上繡著花,手上戴著鑲嵌玉石的戒指,曲姐看起來十分精神。據她自己介紹,今年五十多歲,家住房山區,老家是山東的。
后來我才知道,接下來繼續向我推銷傳銷幣的大媽,老家也是山東的。
在我還沒有開始問區塊鏈的相關問題時,曲姐自己率先打開了話頭,并且開口提的就是三點鐘、陳偉星和李林,這讓我有些驚訝和好奇。
在接下來的聊天中,曲姐向我講述她對區塊鏈的看法。
“在區塊鏈這個大趨勢下,說不好誰能成功……其實以前國家都沒有說什么區塊鏈,但上層知道不知道?知道,一定是知道的,但為什么沒有做一個更深的推廣呢,因為大家把區塊鏈跟比特幣掛鉤了,其實區塊鏈還可以應用的其他方面……”
曲姐的語速很慢,通常一句話會有很多停頓的地方,每當停頓時眼神總不自覺地朝左下角看,似乎在費力地想自己接下來要說什么內容。
關于區塊鏈,她知道很多概念,但表述時經常出錯誤,而且邏輯非常混亂。
提及上次區塊鏈活動的嘉賓分享時,她對其中一個技術專家贊賞有加,她認為那個專家把區塊鏈的底層技術分析得十分清楚到位。
事實上,那個專家所做的分享,在場的很多創業者都無法理解,因為太過于專業化。
這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在撒謊或者吹噓自己。
這種懷疑,還包括曲姐自己的履歷。
她跟我介紹說她原來是在中國管理科學研究院下屬的社會工作研究所工作。但當我進一步追問她具體在研究所做什么的時候,她卻有些支支吾吾,只說是做一些社會工作。
后來的聊天當中,她又稱自己之前是做實業的,我問她做什么實業,她用手指了指咖啡館的天花板低聲說,蓋房子,當我問是不是房地產行業時,她又連忙點頭說是房地產。
“把金融危機形成的公式買了下來”
當問及從原來的單位離職后主要在做什么時,曲姐壓低了嗓音說:“玩玩幣。”
與此同時,曲姐還告訴了我一個名字——盛臨九洲,曲姐玩幣也是因為這個公司。
據曲姐介紹,這個叫盛臨九洲的平臺是中國新經濟學院的院士趙海寧一手創辦的。
“趙海寧院士是一個經濟學家,他把這個美國金融危機,這個形成的公式買了下來,然后自己重新運算,把優質資產和不良資產打包出售……”。
談起這個名為趙海寧的人時,曲姐一臉自豪,雙手在胸前不時揮動。
在極力向我鼓吹趙海寧的厲害之處時,除了用“高參”、“經濟顧問”這樣的詞,甚至還用“神仙”、“能掐會算”這樣的詞語來形容他,說到興奮處還拍起了面前的桌子。
而事實上,經過查詢,這個所謂的中國新經濟學院在網上根本沒有相關信息,盛臨九洲(盛臨九洲經貿有限公司)的股東和高管里也沒有名為趙海寧的人,其法人和大股東名叫趙光波。
曲姐稱,盛臨九洲在去年發了一款叫盛源幣的數字貨幣。總額是2.1億個幣,分期分批發放,20%發行,30%贈送,剩余50%挖礦。從去年7月26號開始ICO發行,2017年8月31號發行完畢。
關于8月31號這個截止時間點,曲姐跟我特別強調了一下。
“你知道,9月4號,國家出臺打擊ICO,但是我們就卡著這個時間點,國家為什么提前不出臺,非在這個時間出臺,時間截點很重要”,曲姐一本正經地說。
當我問曲姐,她的意思是不是說盛臨九洲有內部消息或資源時,曲姐停頓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地擺擺手說,你自己去悟吧。
“那您個人買了多少盛源幣呢?”
曲姐臉上洋溢著笑容,“我們是會員,有內部價,我買了小的資產包加64000的VIP,一共持幣一萬多。”
在我的追問下,曲姐告訴我,所謂的資產包是保健品之類的產品,只有購買資產包的人才能買幣,曲姐以5.96元每枚的價格買了一萬多個盛源幣。
“你怎么判斷這個幣是不是空氣幣呢?”
“怎么判斷呢,第一,要看它有沒有應用場景,第二,要看它有沒有上國際大盤”,曲姐給我傳授了她鑒別空氣幣的“心得”。
曲姐還表示,盛源幣上的是國際交易大盤,火幣網、幣安這些只是國內的,跟國際交易大盤沒法比。
在曲姐的介紹中,盛源幣上線了澳洲的國際大盤,目前已經漲到了100多美金,但因為現在處于鎖幣期,所以還不能在平臺交易。
但具體是澳洲哪個平臺,她卻說不清楚,只是說盛源幣在國內的名聲不大,但在海外名聲很大。
關于應用場景,曲姐則稱他們在做生態系統,做合伙公司,跟國家對接,扶貧、養豬。可能覺得“養豬“這個詞不太好,她又改口重新說了一遍“扶貧”、“惠農”等一系列的事情。
“我們公司有幾十萬人,全國各地都有,以會員的形式進來,前期會員進來是做盛源鏈,現在是做合伙公司,我們要打造全世界最大的集群化合伙公司。”
所謂的集群化合伙公司,曲姐解釋稱,盛臨九洲分為A、B、C、D等不同等級。每個級別的公司都可以發展自己的會員,會員又可以成立自己的公司再發展會員,是一種裂變式的形式。
曲姐就是C級公司法人,而為了成為這個法人,曲姐買了一個10萬元的會員,“這幾天就要簽股權合同,香港一旦上市就不得了了”,曲姐話音里帶著欣喜。
在我拋出了一系列問題之后,曲姐開始向我發問,問我買了哪些幣,在我草草回答之后,她悄悄地跟我提及了另外一個虛擬貨幣——開普幣。
“等會兒我給你介紹幾個大咖,你來這里算來對了,這就是幣圈兒”,曲姐指了指黑色衣服大媽所在的方向,一臉神秘微笑。
“教授都需要我們給他洗腦”
從曲姐那里得知,去年開始,她口中的“幣圈”就開始在崇文門這家漫咖啡活動。
每周都會有人在這里“聊幣”,而今天所有大咖都在。所以,用曲姐的話來說,讓我趕上了。
隨后,曲姐招呼隔壁桌那個黑色衣服大媽過來,跟我介紹說這是幣圈的一位大神,曾經拿四萬博三百萬,是在幣圈賺過大錢的人。
黑色衣服大媽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說,“什么神不神的,就是一個人,她們老瞎說”。
我這才看清黑色衣服大媽的模樣,年齡看起來比曲姐稍小一些,扎著干凈利落的馬尾,穿著黑色風衣,手腕上戴著的銀色手表閃閃發光,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干練。
后來我得知,黑色衣服大媽人稱樹華姐,她是曲姐進入開普幣圈的帶路人。
“我16年一直在接觸比特幣和瑞波幣,我個人有兩個特點,一是好奇,二是財迷,人說好奇害死貓,但正是這一份好奇成就了我……”
據樹華姐自述,她之前一直在北京做生意,2009年開始介入金融行業,先做債券后來做股權,15年開始做原始股,16年開始接觸比特幣,同年3月接觸了瑞波幣。
提到瑞波幣,樹華姐稱,“這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因為她通過瑞波幣獲得了八十多倍的回報,緊接著樹華姐開始給我分析瑞波幣的應用場景和價值,以及她之所以投資的原因。
在講述完自己的投資經歷之后,樹華姐話鋒一轉,聊起了開普幣。
“我去年八月從鴻運大姐那里聽說了開普幣,聽她介紹完,我問了她三個問題之后,立馬就入手了”,樹華姐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情景,“哪三個問題?第一有沒有上國際交易大盤,第二這個東西有什么功能,第三發行量多少”。
事實上,樹華姐和曲姐一樣,對一款數字貨幣的判斷標準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是否上國際交易大盤,有什么應用場景,并宣稱上的是國際大的交易所。
當問及開普幣有沒有上火幣、幣安時,樹華姐給出了和曲姐類似的回答,“火幣、幣安是國內交易平臺,我說的是國際交易大盤,級別是不一樣的,真正的加密數字貨幣是具備上市的屬性的,空氣幣永遠上不了國際交易大盤,假的上不了。”
當我追問樹華姐她所說的國際交易大盤叫什么名字時,她用“都在自己手機上,有五六個”搪塞過去了。
“開普幣,開天辟地,普惠眾生,真是太強大了!”
感嘆完之后,樹華姐又開始跟我介紹比特幣、瑞波幣等數字貨幣的增長大勢,并拿開普幣和比特幣相比。
“比特幣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那開普幣來了,要不要投資一些,現在買一定會賺”,也許是看到我心存疑惑,之后她又拿出了筆記本,為我分析講解。
當樹華姐講解完,我沒有給出明確回復,只是表達要向她學習時,樹華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要開個戶,進入這個圈,如果不進入這個圈,陪你聊閑篇兒?那我沒時間。”
樹華姐所謂的開戶就是買1.6萬或者4.8萬的份額。在與樹華姐聊天過程中,不時有人走過來跟樹華姐通報有人買了多少份額的開普幣。
緊接著,樹華姐掃了一圈說,“這邊都是我的朋友,剛才那邊有個金融的教授,自己是做金融的,但對這個一點也不懂,還需要我們給他洗腦。”
不知道是不是口誤,她用了“洗腦”這個詞。
“我們干的就是傳銷”
在見了一位自稱有海關背景,并在數字貨幣市場賺了很多錢的鴻運姐后,曲姐喊來了敖總。
這也是曲姐口中的大咖,并介紹說曾經參加過以色列的區塊鏈會議。
“以色列區塊鏈會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只有大咖級別的人才能參加”,曲姐說。
敖總看起來有四五十歲,寸頭,灰色西服,人也很精神。
當我問及開普幣都上了哪些國際交易大盤時,敖總告訴我說上了五六個大盤,并拿出了手機要向我展示。
敖總快速展示了開普幣在“非小號”上的價格,以及在livecoin上的行情,然后就收起了手機,說以后再探討。
“為什么沒有上火幣和幣安?”
敖總并沒有像曲姐和樹華姐那樣貶低它們,“今年年底我們會上火幣網”,敖總笑了笑說,“你懂得還挺多啊”。
在接下來的時間,敖總跟我講述了開普幣的商業生態,所謂的商業生態就是發展會員,讓更多的人持有開普幣,同時對接商家接受開普幣支付,從而完成一個龐大的商業系統。
在一番云里霧里的分析之后,敖總又回到了樹華姐和鴻運姐都談到話題上面。
“比特幣1000美金的時候,如果你買了是不是只漲不跌,只賺不賠?現在開普幣雖然價格只有0.5美金,但是它相當于比特幣只漲不跌,只賺不賠的時候”。
看我不作聲,敖總接著說,“首先開普幣是真幣,既然真幣,你要不要買?你要是買我們就接著談下一話題,如果你不買,我就不跟你談了”,敖總哈哈大笑,坐在對面的曲姐也跟著笑。
“既然聊,當然是有意愿的”,我回答道。
聽到我說有意愿,敖總說你可以成為我們的會員,然后發展發展你的小團體,做一個“分享”。
當我詢問發展小團體是什么意思時,敖總和曲姐,告訴我說,好東西要跟你身邊的人“分享”啊,讓你的朋友、家人也賺上這筆錢。而且關于分享,公司會給予非常豐厚的獎勵和報酬。
“我們沒有錢但是不代表我們身邊的人沒有錢,我們團隊最年輕的小姑娘每周都能拿20萬的獎勵,這就是通過‘分享’的形式”,敖總笑著說。
當我表達之后會向朋友傳播開普幣時,敖總坐直了身體說,“你不用跟他們講,直接帶過來就行了,你要會講就用不著我們了。你要講,是需要學習的,對我們的套路要了解。”
當我再次表達要把身邊的朋友帶來時,敖總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太棒了,像你這種年輕人參與進來,相當了不得”。
也許是聊得太開心,他們對我也完全信任了。
敖總脫口而出:“其實我們干的就是傳銷!為啥呢,因為這個東西就是符合國家的一個分享精神,所謂的分享說得難聽一點就是傳銷。傳銷干得最大的是什么,佛教,他們傳授統一思想,統一著裝,難道不是傳銷嗎?”
說完哈哈大笑。
跟敖總聊完,天已經黑了。
環顧四周,這個團隊中的人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樹華姐、鴻運姐等十多個人都開始離開座位,敖總站起身來滿臉笑意地看著我,曲姐的女兒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
“老佛爺”也從咖啡館深處緩緩走來。
責任編輯:謝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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