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謝鵬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1月30日，拿著高價從票販子手頭買來的北京直達南昌的軟臥車票，我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那段日子正是南方抗冰救災如火如荼展開之時，透過玻璃往車外看，一片蒼茫大地。你只需要把毛主席《沁園春·雪》開頭的“北國風光”改成“南國風光”，就是這段1449公里旅程你能夠見到的窗外景象。

　　1月31日清晨下火車，鵝毛大雪和蠶豆大的冰雹鋪天蓋地而來，等我回到老家時，大雪已經到了膝蓋。

　　從北京到我的老家——江西省一個叫高安的盛產黃牛和腐竹的縣級市的某某行政村的某某自然村的某大隊的某小組。我從一個平的世界來到了一個褶皺的世界。號稱地上地下全覆蓋的中國聯通，在老家一點信號也沒有。由于冰雪壓斷了電線，老家停電已經數日，大家又翻出了十多年前的煤油燈。

　　我的老家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從村口破舊的祠堂和祠堂大門前沼澤地一般的泥濘就可以看出來。據說在新農村建設口號宣傳的轟轟烈烈之時，上級政府曾撥付過幾萬元到村里。村民們對這筆錢的用途爭議很大，主要爭的是用來修路還是用來修祠堂。最后的結果是，這筆錢被用來修家譜。據說村領導的想法是，修家譜能夠體現精神文明建設的內涵，是貫徹新農村建設的重要體現。

　　村里唯一談得上緊跟時代潮流的是那一小部分在鎮上開飯館的年輕人。他們經常出入鎮上的網吧，他們花費300元裝了一個衛星接收器，收看鳳凰衛視資訊臺。他們談股論金。鎮上的網吧老板還專門為各村的基民和股民們開辟了一項個性化服務——在網吧電腦上裝上大智慧行情軟件和各大證券公司的交易軟件。

　　村里有兩個主要輿論場所——村口的小賣部和洗衣服的池塘。

　　池塘是女人們交換信息的主要場所。多少年來，女人們聚集在這里邊洗衣服邊談論哪家的女兒要出嫁了，哪家的兒子要娶媳婦，誰抱孫子了。如今，她們開始談論中央電視臺熱播的《鄉村愛情》。她們很推崇大學畢業的謝永強回老家創業的故事，因為她們很多大學畢業的孩子目前都找不到工作，好幾個畢業后賦閑在家。

　　而男人們一閑下來就往小賣部里鉆，打打臺球、撲克和麻將。每到年關，外出務工返鄉的小青年都會聚集到這里玩“同花順”。鄉里不少打工仔是在廣東一些有毒的洗水廠打工，據說一月能賺3000元，不過與往年回來玩同花順都很舍得下注不同，這些人今年吝嗇了起來。問及原因，原來是廣東那邊很多企業關門，他們不知道年后該到哪里去找活。從小就輟學打工的他們對老家的農活一竅不通，大多數人的想法是，先把這幾年賺的賣命錢拿來娶個媳婦。

　　不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選擇留在老家附近的工廠干活。其中很多人打算選擇去附近的磚場謀一份差事。老家的人們并不知道去年舉國震驚的黑磚窯事件，他們相信，過去一年里磚窯場老板和工人賺的都不少，因為打算建房的村民們發現，他們現在向磚窯預定的磚要到明年下半年才能交付，而且價格幾乎翻倍。

　　除了年輕人打算“離土不離鄉”之外，一些中年村民們也放棄農閑時上南昌打小工的想法。他們表示要在今年多種幾畝田，多種些花生等經濟作物。他們不知道通貨膨脹和國家對于農業的補貼政策，他們的理由很簡單：糧食漲價了。

　　“去年當官的給種田的人家每畝田獎勵了10元錢，溫家寶真好。”一位老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