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自：中國金融雜志

導讀：微型經濟體通過發展現代金融業可以增強經濟發展的動力和韌性，大量資本的活躍和交易使得這些經濟體的經濟具備相當大的彈性和張力

作者｜高旭　楊倩妮「中山大學；中國人民銀行珠海市分行」

文章｜《中國金融》2024年第24期

新形勢下推動澳門現代金融產業發展的意義

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的必然要求。澳門博彩業最早興起于19世紀50年代，長期以來都是當地的經濟支柱。澳門回歸后，博彩業對澳門經濟的貢獻日益增大，成為拉動經濟和政府財政收入增長的關鍵支柱。但作為一個小微外向型經濟體，澳門資源和空間有限，過分倚重博彩單一行業，使其經濟結構面臨不可持續性和波動性挑戰。因此，大力推動大健康、現代金融、高新技術、會展商貿和文體產業等多種業態的經濟適度多元化轉型成為其可持續發展的必然選擇。《澳門特別行政區經濟與社會發展第二個五年規劃（2021—2025年）》對發展現代金融產業做了重要論述，標志著發展金融產業成為澳門調整經濟產業結構、破解博彩業“一業獨大”的戰略舉措。從經濟貢獻度來說，2021年，澳門金融產業對本地生產總值的貢獻約為381億澳門元，這一數值是2008年的3倍多，但就金融產業占本地生產總值的比重而言，仍遠遠低于博彩業，對總體經濟發展貢獻度還不高。

“一帶一路”倡議和粵港澳大灣區戰略提供的重要機遇。澳門歷史上就是“海上絲綢之路”中的節點城市，其特有的中葡雙語優勢、地理優勢、優質基礎設施和良好商業環境，為澳門深度融入國家“一帶一路”倡議提供了有力支撐。2003年中央首次提出將澳門打造成為“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以下簡稱“中葡平臺”），并在“十四五”規劃中再次強調拓展此平臺功能的重要性。葡語國家群體涵蓋了歐洲、亞洲、非洲和南美洲（包括葡萄牙、巴西、東帝汶、安哥拉和莫桑比克等國），總人口逾2億，面積超過歐洲總和。中國與這些葡語國家保持著多層級合作關系，經貿合作深入基礎設施、工業、農業等領域。2019年2月，《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發布，將澳門定位為粵港澳大灣區四大核心城市之一，賦予了澳門新的歷史使命。2023年2月中國人民銀行宣布中巴之間采用本幣進行貿易結算，巴西人民幣清算安排的建立，將進一步促進雙邊貿易、便利投資流程。借力大灣區建設，中葡經貿合作迎來戰略疊加的發展機遇。

新格局下的戰略支點。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澳門作為中國對外交往的門戶和橋梁，是國家與全球貿易聯系的重要紐帶，粵澳兩地在“雙循環”戰略中蘊含著深化合作與互惠共贏的巨大潛能。

典型微型經濟體發展金融產業的經驗和啟示

• 典型微型經濟體發展金融產業的成功經驗

微型經濟體指經濟活動規模有限、人口數量較少、自成體系、獨立運作、對外依賴性較強的經濟體，其獨特的對外經濟地位得到外界廣泛認同。放眼全球，作為微型經濟體的盧森堡，是成功實現現代金融產業發展的典范。

盧森堡經濟經歷了由鋼鐵產業向以金融業為核心的適度多元化轉型過程。盧森堡政府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推行經濟多元化戰略，建立多元化產業集群，優化投資環境，推出激勵性政策，并通過強化銀行保密法、放開外匯管制及支持投資基金等措施打造國際金融中心。經過50多年的發展，目前盧森堡已發展成為全球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金融業、鋼鐵業和廣播電視業是盧森堡經濟的三大支柱產業。

一是打造具有多元化和國際化特色的金融服務業。除了銀行、保險等傳統業務之外，盧森堡在資本市場、資產管理和人民幣業務等方面也有著突出的影響力。近十多年來，其金融服務業持續穩定增長，行業增加值年均復合增長率為5.2%，其中銀行業最為突出，基金產業（不含銀行基金業務）及為其提供配套服務的審計、咨詢和法律服務業表現亮眼，年均復合增長率分別達到了4.7%和9%。自1967年起，盧森堡銀行業迅猛發展，2022年銀行總數已達122家，總資產規模高達9230億歐元，超過該國當年GDP總額的16倍。全球25個國家和地區的銀行在此設立分支機構，其中不乏非歐盟地區銀行將其作為進入歐盟市場的跳板。我國已有7家大型銀行在盧森堡設立歐洲總部，該國現已成為亞洲以外地區最大的人民幣貸款與存款中心。

二是鞏固作為區域綠色和可持續金融樞紐的地位。盧森堡在金融創新中尤為注重綠色金融的發展，早在2007年即引領潮流，盧森堡證券交易所成功上市世界首只綠色債券——歐洲投資銀行的氣候意識債券（Climate Awareness Bond），并因此成為綠色債券的主要交易平臺。2016年創建的盧森堡綠色交易所（LGX）是全球首個專注于綠色與可持續金融產品的交易所，目前銷售的綠色債券產品約占全球市場份額的50%，證券數量超過160只，發行額近1000億美元。

三是致力于構建全面的人民幣離岸市場服務體系。作為歐洲離岸人民幣中心，盧森堡的核心業務集中于點心債（離岸人民幣債券）、人民幣合格境外投資者（RQFII）基金和人民幣投資基金等證券投資領域。隨著中國債券市場進一步開放，盧森堡人民幣債券上市機遇增多。盧森堡證券交易所憑借其在點心債券市場的領先地位（盧森堡金融推廣署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底，點心債發行數量占全球市場份額達33.9%），成為中國企業在歐洲發行人民幣債券的首選機構。

四是構建有利于投資基金行業發展的市場機制。盧森堡在投資基金行業具有全球影響力，是歐洲最大的基金注冊地。得益于率先將可轉讓證券集體投資事業（UCITS）指令納入國家法律，盧森堡通過構建適應性監管體系和稅收政策，不斷創新投資工具和產品，吸引全球投資基金專家匯聚于此，確立了在全球跨境基金分銷領域的領先地位。當前，盧森堡注冊的基金已分銷至全球80多個國家和地區，遍布歐洲、亞洲、拉丁美洲。

五是形成有利于吸引跨國投資的稅制優勢和金融服務環境。盧森堡政府以促進營商、投資和貿易發展為主導，制定了優惠的稅收政策，與多個國家和地區簽署雙邊免稅協定和投資保護協定。許多跨國投資者在盧森堡設立控股公司，以此作為進入歐盟市場的跳板。控股公司在投融資、資金管理等方面的需求也推動了盧森堡金融服務及咨詢、審計等配套服務業的發展，盧森堡已逐漸建立起完善的金融基礎設施和專業的金融服務業。

根據最新的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 33）和全球綠色金融指數（GGFI 11）報告，盧森堡在歐洲金融綜合競爭力中位列第五，同時也是全球第五大綠色金融中心。作為歐洲最大的投資基金中心和歐元區最大的私人銀行業務中心，盧森堡也是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基金中心，2022年底管理資產總額高達51600億歐元。

2020年以來，新冠疫情暴發并重創世界經濟。盧森堡作為小微開放型經濟體，經濟遭受重大挑戰，2020年經濟出現負增長，GDP同比下降1.8%，但金融服務業所受到的關聯性影響有限，金融市場表現出較強的韌性和系統穩定性，靈活的行業特點確保了行業穩定運行。受益于金融業的穩固基礎、政府雄厚的財政實力及出臺的經濟刺激政策，盧森堡的GDP在2021年和2022年分別增長6.9%和1.6%。

• 對澳門發展現代金融產業的啟示

有學者曾使用就業人口、GDP數據計算出的熵指數和赫芬達爾指數對與澳門類似的多個微型經濟體進行了比較，結果顯示，澳門的產業多元化程度在微型經濟體中較低。從全球典型微型經濟體的經濟發展成就來看，保持經濟結構合理，走適度多元化發展之路對其經濟增長有著促進作用。同時，受限于地域狹小、生產資源稟賦不足，微型經濟體普遍選擇節約空間，具有高回報率、高附加值、有廣闊發展前景的產業作為主導產業（如金融業、旅游業、高端制造業和高新技術產業）。

從盧森堡的成功經驗來看，微型經濟體通過發展現代金融業可以增強經濟發展的動力和韌性，且現代金融業從某種程度上標志著所在經濟體發達的經濟發展水平，大量資本的活躍和交易使得這些經濟體的經濟具備其他多數經濟體所不能比擬的彈性和張力。澳門應當基于其開放的經濟體制、與葡語國家的歷史與文化優勢，著力構建中國與葡語國家的金融服務平臺，實現與香港、上海等金融中心的錯位發展。

加快發展澳門現代金融產業的對策建議

澳門特區政府關于現代金融業發展提出了兩大目標，一是豐富金融業態，促進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發展；二是融入國家發展大局，服務國家所需。從中央政府到澳門特區政府、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以下簡稱深合區）管委會，需要圍繞上述目標做好頂層設計。澳門特區政府應該借鑒盧森堡經驗，探索澳門現代金融產業的發展之道。

一是依托中葡平臺打造人民幣海外結算中心。加大對澳門人民幣流動性支持，推動澳門離岸人民幣市場發展，助力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打造中國—葡語國家金融服務平臺，強化葡語國家人民幣清算中心的功能，保障資金結算更加安全、快捷、高效，確立人民幣在葡語國家中作為儲備貨幣的重要地位。

二是優化稅制及金融市場環境，為中葡投資提供專業化金融服務。借鑒盧森堡經驗，澳門和深合區可與葡語國家簽署稅收優惠協議，吸引更多投資者在澳門投資內地或中資企業參與葡語國家資源、能源和基礎設施項目。中資企業可通過在澳門和深合區建立投資控股平臺和財資中心，拓寬葡語市場投融資渠道。

三是完善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并培育債券市場。澳門特區政府應利用資本流動自由優勢，加速債券業務與國際市場接軌，與國際中央證券托管機構（ICSD）及葡語國家當地證券托管系統進行對接，提升澳門債券市場的競爭力，拓展境內外債券業務，鼓勵綠色債券發行，如研究制定認證費用補貼方案等，鼓勵在澳門發行綠色債券。廣東省政府于2023年8月在澳門成功發行首只地方政府綠色債券，標志著澳門債券市場取得重大突破。

四是推動金融科技發展與金融創新。澳門金融管理局近年來致力于提升金融業的數字化水平，如建立多幣種實時支付結算系統、拓展聚合支付應用等。應鼓勵金融機構在合法合規、風險可控前提下，更多運用金融科技以提升運營效率、產品創新能力及優化內部管理。

五是建立金融監管深度合作的新模式。在共商共建共管體制機制的框架下，內地與澳門金融監管機構可在反洗錢、跨境資金監管和消費者權益保護等方面深化合作，在深合區采用“電子圍網”分線監管新方式，有序開放創新金融舉措，堅決防范系統性金融風險。

六是探索設立特區發展投資基金。澳門特區財政儲備充足，可考慮設立千億元級投資基金，加入亞投行和絲路基金，積極參與“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產能合作和基礎設施建設，在國家戰略和國際金融市場發揮更大作用。

七是打造國際化高水平的金融服務管理團隊。澳門特區政府和深合區管委會應引進并儲備具有熟悉內地和葡語國家語言、經貿規則、金融業務、法律和文化的專業人才，打造國際化、高水平的管理團隊，為現代金融產業穩健、高效發展提供政策和管理支撐。■

（責任編輯　許小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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