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

　　在波蘭斯基四十多年的導演生涯中，命運就像迷宮，似乎永遠在和他開玩笑。

　　時至今日，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還曾經在波蘭大導演瓦伊達的《一代人》中出演了一個角色，但是這并沒有讓他成為名演員。當《一代人》受邀參加戛納電影節時，他也來到了戛納，瓦伊達請他看伯格曼的《第七封印》，他并沒有完全看懂，并且抱怨這位導演有點故弄玄虛，這讓他對戛納之行有一點點失望。

　　在等候開往尼斯機場的公共汽車時，他卻有了驚喜。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先生在一位年輕女士的陪同下走到他的跟前，建議他們共同叫一輛出租車，然后費用全攤。他自我介紹說：“我叫阿貝爾·岡斯，她是我的助手納麗·卡布蘭。”

　　天哪，這是事實嗎？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那位拍出了《拿破侖》的法國電影大師。在波蘭的羅茲電影學院，他看到了布努艾爾的《被遺忘的人》、黑澤明的《羅生門》和奧遜·威爾斯的《公民凱恩》，為它們而神魂顛倒，同時他也將雷內·克萊芒、讓·維果和阿貝爾·岡斯的名字銘刻在心。

　　他以為他早就死了。他將他們視作典范，這一次奇遇讓他欣喜若狂。而且，這一事件就像他人生的縮影，他的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伏，至少在他結束這本回憶錄時的前半生是如此。

　　在完成自己的第一部長片《水中刀》之后，他遭遇了影院的冷遇。《水中刀》在巴黎首映了，他來到一家放映《水中刀》的影院，影院幾乎是空的，僅有的幾個觀眾在看電影時發出尖叫和譏笑，這讓他感到憤怒，因為他非常驚訝地發現，發行人博貝爾熱根本沒有在宣傳電影時提及它在威尼斯電影節上獲得評論獎的榮譽。

　　當然這部杰作不會那么快被人遺忘。在倫敦，這部影片獲得比巴黎好得多的評價和票房，1963年，美國電影藝術和科學學院通知他，《水中刀》在幾百部候選影片中脫穎而出，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提名。提名一共五部，其中就有費里尼的名作《八又二分之一》。波蘭斯基真誠地為費里尼祈禱，直到他看到朱麗葉塔激動得熱淚盈眶，費里尼急匆匆地奔上領獎臺，他和所有人一起拼命地鼓掌。

　　《水中刀》在美國獲得好評，有人向他建議，用彩色膠片和三位美國最紅的演員——伊麗莎白·泰勒、理查德·伯頓和沃倫·貝蒂——來重拍《水中刀》，他拒絕了，因為他覺得這部影片已經表現出足夠的想像力。

　　在美國他可以很傲慢地對待那些制片人，因為他獲得了成功。但他還是有一些小小的遺憾，雖然第一次執導的長片就獲得奧斯卡的提名，但畢竟站在那個最高領獎臺上的不是他，直到2002年因《鋼琴師》而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只是此時的他卻無法去美國領獎，因為他“負罪在身”。

　　正當《羅絲瑪麗的嬰兒》和《唐人街》在好萊塢的巨大成功奠定了他一線導演的地位、事業如日中天之時，一樁強奸案卻幾乎將他摧毀。洛杉磯法院的大陪審團根據以下六條罪狀向他提起起訴：向未成年女子提供只能憑處方供應的藥品；生活放蕩、品行不端；犯有利用毒品和他人發生諸如性欲倒錯、強奸等各種違法的性關系等。

　　波蘭斯基為自己辯護，他說他自己根本沒有強奸。薩曼莎是一位美貌動人的少女，她渴望當一名模特，并且在她自愿的情況下和他有了床第之歡，問題是他缺乏有力的證據，他甚至想過從三十三層跳下去，以換回自己的清白，但是這有什么用呢？

　　在被拘留四十二天之后，他被莫名其妙地釋放，他可能會得到清白，也可能被驅逐出境，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心灰意冷，決定從洛杉磯國際機場搭乘飛機，前往倫敦，離開了這個造就了他也差點將他毀滅的國家。

　　1979年，由他導演的影片《苔絲》在美國乃至在后來的中國放映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順便也將金斯基這位當時默默無聞的金發女郎捧上了國際影星的寶座。只是他可能永遠也不能回到美國，直到他的罪名被完全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