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能源城鎮：小步走、扎實做

　　文／秦昭

　　2018年11月，瑞士發起了一項與“牛角”有關的全民公投，討論是否要給予農民一定補貼，鼓勵他們不再弄斷家畜的角。如果獲得通過，政府對農民實行的“牛角”補貼將被寫入憲法。

　　聽起來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全民公投的形式卻是瑞士自1847年以來始終堅持的傳統之一。在影響公眾生活的大小事務上，公民可以通過舉行公投，直接參與并決定立法。

　　這次“牛角”公投，最終以54.7%的反對票被駁回。因為根據瑞士憲法，公民想要修改或更新憲法，不僅要在18個月內收集到10萬個有效簽名，而且投票最終需要獲得多數公民及多數州的同時贊同，方可生效。

　　2017年5月，瑞士就舉行過一次成功的全民公投，58.2%的公民支持通過一項與能源變革有關的法案《能源戰略2050》。該法案旨在改善能源使用效率、減少能源消費量、鼓勵可再生能源利用以及禁止新建核電站。

　　建設能源城鎮是瑞士《能源戰略2050》的關鍵一環。眾所周知，瑞士國土面積小，除少數幾個大城市外，人口大多分布在中小城鎮，因此很適合發展智慧城鎮。

　　事實上，在《能源戰略2050》通過公投之前，瑞士的能源城鎮建設大幕就已開啟。各地集思廣益，因地制宜，有的地方利用高科技智能化管理手段，對公共和私有建筑的水、電和供暖設備進行改造，降低對能源的消耗和浪費；有的在城市交通管理上改善條件，降低污染，增建自行車道，鼓勵綠色出行；有的則注重垃圾的分類和回收；還有的改造老舊建筑，提高和改善節水、節電和保溫條件，建設新型零耗能建筑。盡管城鎮大小、轉型方向各不相同，但有一條思路始終不變，即小步走、扎實做。

　　沙夫豪森：給老城做加法

　　在瑞士，建設能源城市的理念起源于上個世紀80年代末，當時，世界范圍的能源危機讓瑞士感到轉型的緊迫。1992年，瑞士第一個能源城鎮出現，這就是位于瑞士最北面的沙夫豪森（Schaffhausen）。

　　沙夫豪森是一座人口只有3.6萬的小城，也是一座有著800多年歷史的古城。城內有眾多文藝復興時期留下的精美建筑，此外，瑞士表的代表作——萬國表IWC就來自這座城市。

　　除了古老的歷史和享有盛譽的鐘表工藝，沙夫豪森還有得天獨厚的自然景觀。發源于瑞士東部阿爾卑斯山的萊茵河流至此地，在平坦的原野上忽然遇到一處寬150米、高20多米的斷崖，于是，一道白浪滔天的瀑布奇觀——萊茵瀑布形成了。作為歐洲最著名的大瀑布之一，這里讓沙夫豪森成為到瑞士的必去景點。

　　石油危機后，沙夫豪森人對家鄉的發展前景進行了嚴肅的思考。如何擺脫對石油的嚴重依賴，如何找到適合本地發展的條件，走出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在具體建設綠色城市上，沙夫豪森著重兩個方面：一是建設新的節能型城市，二是對城市老舊能源設施進行改造。

　　這是兩個對象不同、方法各異的任務。前者的關鍵是市政規劃與吸引大企業投資，讓其加入新能源開發和新型城鎮建設，通過新能源和新技術的應用使企業降低生產成本，提高長期利潤。對此，市政府用更多的鼓勵政策代替消極的懲罰性措施，成功吸引到了投資。

　　比如最近，在沙夫豪森火車站附近一座以節能為設計理念的新型社區建成使用。這個包括了會議中心酒店、商業街、寫字樓和住宅公寓的新區因全新的綠色理念，對公眾產生了很大的吸引力。新公寓很快出租告馨，同時，新的酒店和服務中心也相繼開業。

　　相對于新區建設，沙夫豪森的老城改造面對的是完全不同的任務。沙夫豪森是一座歷史古城，城中有許多百年以上的老屋，且屬于家族財產。由于老房子設計在水、電和保溫性能上存在缺陷，造成了能源的大量浪費，不符合能源城市的標準，亟待改造和更新。但同時，瑞士是一個對私人財產非常尊重的國家。法律明確規定，任何對私人房產的改造都必需經房主的同意和配合。于是，政府首先會取得房主的理解，讓他們相信改造工程既可以更好保護私有財產，并實現增值。為此，老城改造工程向居民們列舉了有吸引力的前景：提高居住條件，加強對私有財產的保護，避免街區貧民窟化，提高對租客的吸引力，降低能源開銷等。此外，沙夫豪森市政府與本州政府合作，開發出了一款專用評估軟件，向居民具體展示每一老屋的目前狀況，需要改造的項目和所需投資，以便找到最佳的方案。

　　沃韋，綠色食品先行

　　沃韋（Vevey）是日內瓦湖畔的小城，人口不到2萬。它依山傍湖，湖對岸是法國阿爾卑斯群山。歐美許多文化名人，包括卓別林都曾在沃韋居住。同時，每隔25年，沃韋會舉辦世界最大的葡萄節——沃韋葡萄節。屆時，全城男女老少傾城而出參加盛典演出，一周的時間里，這個只有兩萬人口的小城會吸引上百萬游人。

　　2009年，沃韋正式出臺了本市新能源政策，它提出的口號是：沃韋人一定要實現人均年耗能2000瓦的目標。為實現目標，沃韋按照歐洲智慧城市的標準制定出一系列措施，如新建有太陽能供熱系統的學校，改造了城市主要供暖系統，增修自行車專用道，還建設一座零耗能的樣板建筑。通過上述改造，沃韋公共建筑上清潔能源的使用從4%提高到40%。

　　此外，沃韋還推出了具有本地特色的舉措——推進綠色農產品普及。眾所周知，人類食物的生產和消費所產生的二氧化碳占地球總二氧化碳排放量的三分之一。加上全球化帶來的農產品的長途運輸造成的能源消耗和空氣污染，這是不可忽視的因素。因此，沃韋市把鼓勵和推廣本地農副產品作為主要的努力方向。

　　2014年，沃韋推出《居民食品購買指南》，對居民購買的農副產品從產地、生產季節、種植方式和運輸等方面都做了建議，并以本市四所學校的餐廳為試點，提出了“采買季節農產品”和“推崇本地農副產品”的方針。季節農產品減少了溫室大棚生產帶來的人為能源消耗，而本地農產品則避免了從生產地到市場的長途運輸帶來的耗能和污染。這兩項措施還保障了本地農民的穩定收入，減少了種植作物品種的波動，重整土地規劃和保持自然景觀。沃韋還推出了《本地新鮮農產品》標簽，在蔬菜水果、牛奶和奶制品、肉類魚類以及面包飲料上清楚表明產品的產地和生產日期，同時，市政府對出售《本地新鮮農產品》標志商品的商家給予各種扶植和獎勵。

　　綠色食品政策帶來的成效是明顯的，沃韋在2012年和2016年兩次榮獲歐洲能源城市金獎，并成功吸引到更多的游人。

　　波朗特呂，做適合小城的平臺

　　波朗特呂（Porrentruy）是瑞士最西面的一座不到7000人的小城，與法國接壤。早在16~18世紀末，它就是瑞士西北部強大的埃維克大公的領地。這個家族的城堡高高地俯視著老城，六座哥特式和新古典風格的教堂被紅瓦尖頂的老房子和狹窄的小街所圍繞，建筑四周圍繞著葡萄園，綠樹成蔭、寧靜安詳。

　　和沃韋一樣，波朗特呂市也曾在2014年榮獲歐洲能源城市金獎，它的能源改革具有鮮明的小鎮特色。正如負責本市能源改造的項目經理所說：“與新型自動駕駛電動汽車相比，我們的能源革新不太‘性感’，聽上去微不足道。但它們卻對本鎮切實可行，并且在財力上可以承受。我們就是要從小事做起，發展開來，走一條適合我們這樣的小鎮條件的能源改造之路。”而他說的“不性感”，是改善當地的耗能檢測系統。

　　為了響應能源城市的理念，波朗特呂市政府召集了本鎮十幾家相關企業一道討論切實可行的能源改造措施，最后，多方建議落實在建立一個智能實時監測平臺上。這個平臺把包括政府部門和本地私營企業等八個單位納入，實現對本市的用水、用電的自動化檢測。同時，各方面可以在平臺進行合作，把公共建筑的用水和供熱制冷的耗能檢測從人工計表方式改為統一的電腦控制實時自動檢測。市民們也可以上網實時檢查數據，以此提高民眾對能源改造的敏感度和參與責任。

　　從投資和項目本身看，這個工程的規模并不算大。但對于波朗特呂這樣一個不足七千人口的小城鎮來說，它除了有切實的效果外，還是本鎮經濟發展一個可圈可點的事件。因為平臺鼓勵了本地中小企業的發展，催生了新的民間創業，提高了公眾對能源轉型的認知和關注。

　　自1992年沙夫豪森市獲得瑞士第一個能源城市稱號后，到2018年，瑞士全國已經有435個城鎮獲得了能源城市的稱號，覆蓋了全國500多萬人口，并且有49個城鎮榮獲歐洲能源城市金獎。能源城市的理念被輸出到歐洲其他國家，成為歐洲能源大獎的基本模式。

　　經過二十多年的努力，瑞士的人均年耗能從2000年最高點的6000瓦，下降到2018年的4000多瓦。按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完成瑞士2050新能源戰略目標，即人均年耗能不超過2000瓦，人均二氧化碳年排放量不超過一噸，到2035年人均耗能減少43%將毫無疑問。

　　不僅只在降低能源消耗，城鎮和居民也在轉型中獲得很大實惠。一方面，能源城市改善了居民的居住環境和生活條件，提高了本地的對外形象，使這里成為受到歡迎的居住地和投資地，另一方面，新的居民和投資者的到來又可以帶來稅收和經濟活力，進一步促進了新能源城鎮的發展，形成良性循環。

　　（文章來源于《能源評論》雜志）

責任編輯：鮑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