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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看2022|姚洋:消費是國內經濟執牛耳者,可現金補貼低收入者
12月8日至10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召開,會議總結了2021年經濟工作,分析了當前經濟形勢,為下一步的中國經濟錨定了前行的方向。
中國經濟未來的機會與變量在哪里?怎樣“穩”與“進”,如何“破”與“立”?關于2022,許多答案等待揭曉。
歲末年初,新京報貝殼財經推出《看2022》,我們對話了16位各領域專家,圍繞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關鍵詞,談他們對中國經濟的觀點和判斷。
12月舉行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明年經濟工作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各地區各部門要擔負起穩定宏觀經濟的責任,各方面要積極推出有利于經濟穩定的政策,政策發力適當靠前。如何評價2021年的經濟形勢?2022年中國經濟是否會回歸高質量增長?圍繞這些問題,新京報貝殼財經對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院長姚洋進行了專訪。
姚洋指出,我國今年下半年以來的經濟增速放緩與防疫政策導致的消費下行、房地產監管政策、環保減排政策導致的用電緊張有關,即便如此,2021全年的經濟增速應該在8.3%-8.5%之間,仍然是較快的增長。對于2022年的經濟走勢,姚洋認為,出口對經濟的貢獻率可能會下降,消費仍然是重點,要轉換通過補貼生產來刺激需求的思路,直接從消費入手,建議對低收入群體進行現金補貼以促進消費。
“中國滯脹論”沒有依據全年8%的增速能保證
新京報貝殼財經:今年前三季度GDP同比增長9.8%,兩年平均增長5.2%,比上半年兩年平均增速回落0.1個百分點。第三季度經濟增速回落的原因是什么?
姚洋:今年我國的經濟出現了類似“倒U型”的變化,上半年的經濟恢復相當不錯,各項指標表現都比較好。下半年經濟增速開始回落,有三方面的原因。第一個原因是防疫力度加大。我國很快就要舉辦冬奧會,是一項非常大的國際體育賽事,在防疫方面不得有失,所以防疫的力度比去年大大加強。我覺得這是必要的措施,但是增加防疫措施對于消費的影響比較大,因為很多消費場景和人的流動相關,如果大家的流動受到限制,消費自然就會下降。
第二個原因是從下半年開始,我國對房地產行業進行了一些整頓。從去年到今年上半年,房地產是中國經濟復蘇的重要推動力之一,另一個推動力是出口。但是房地產的增長也產生了一些問題,市場開始過熱,有些地方的房價漲得太快,在這種情況下,各地政府出臺了一些調控政策,對于房地產市場的影響相當大。下半年以來,很多城市的土地都出現了流拍,體現出房地產公司對未來前景不那么看好,我們也看到房價穩中有跌。在這種情況下,房地產對經濟的拉動效應就會變弱。
第三方面的原因是環保減排措施對經濟有所影響。在過去一段時間中,中國用電增長速度下降,對煤炭的需求增速也下降,煤炭又是高污染的一個行業,所以在環保減排要求下,過去一些年國家對煤礦的產出有所限制。今年上半年以來,我國用電量增長非??欤词故呛?019年相比也增加了15%以上,電力需求的增長會拉動煤炭需求的增長,但是煤炭產能由于受到控制不能立刻提高,所以造成了用電的緊張、能源的緊張。
新京報貝殼財經:你認為2021年全年經濟增速會在什么水平?
姚洋:今年的增長速度應該在8.3%-8.5%之間。前三個季度GDP增速是9.8%,貢獻出的全年增速應該在7.35%左右,所以只要第四季度保證4%的增長,那全年增速就會到8.35%。即使低一些,8.0%的增速應該也能保證,所以2021全年的經濟增長并不差。
有些人說我國已經出現了滯脹,這種說法沒有多少根據。哪怕是按照第三季度的增長速度,4.9%,也不能說慢,在世界范圍內比較中國這個速度還是比較快的。另一方面,我國的通貨膨脹率沒有超過2%。所以我國既沒有“滯”,也沒有“脹”,中國經濟出現滯脹這種說法,是子虛烏有。
明年出口增速會下降,但中間品出口增速會提升
消費和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會上升
新京報貝殼財經:你預計2022年經濟增速將會在什么水平?
姚洋:我估計明年的增長率應該在5.5%-6%左右。總體而言,按照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來的穩增長要求來執行,明年的經濟增長不會是一個大的問題。
新京報貝殼財經:我國從疫情中恢復得比較快,出口成為拉動我國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引擎,到現在仍保持高位增長。隨著疫苗的普及和海外疫情緩解,各國經濟逐步復蘇,2022年我國出口是否面臨下行壓力?出口對于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會不會下降?
姚洋:2021年全年中國出口的增速可能會達到30%,這意味著,出口拉動GDP增長可能在3-3.5個百分點,這是非常大的,將近40%的貢獻率。
2022年,我們不能期待出口還有30%的增長,因為今年的基數已經非常大了,但是我估計,明年出口再增長10%-15%應該沒有問題。
很多人都說,中國出口增長快,是因為中國先復蘇,其他地方需要中國產品,等其他地方一恢復生產就不需要中國的產品了。我覺得這個理由不充分。事實上,今年下半年以來,歐洲和美國基本上已經完全開放了,NBA幾乎滿座,防控方面的限制已經比較少了。歐美的經濟也在復蘇,有一句英語諺語叫做“a rising tide lifts all the boats”,意思就是水漲船高,歐美經濟復蘇后對中國產品的需求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如果說過去這一年半,海外對中國產品的需求增加主要集中在消費品,那么未來海外經濟復蘇后,對中國的中間產品的需求也會增加。所以,明年中國消費品的出口增速或許會下降,但是中間品出口增速會提升,綜合來看,明年的出口增速會下降,但是也不會下降太多,降到個位數是沒有可能的。
如果按照15%的出口增速計算,出口對明年經濟增長的拉動仍然在1.5-2個百分點,貢獻率還有30%左右。
新京報貝殼財經:你認為消費和投資對于經濟的貢獻率會是一個怎樣的比例?
姚洋:這很難說。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多年保持在70%以上,我估計明年達不到這個水平,要完全恢復到疫情前的正常年景,還需要時間。但是明年消費的貢獻率應該可以達到50%,投資貢獻率在20%左右。
相對于疫情之前,消費的貢獻率還是稍微低一點,投資也稍微低了一點,出口還是相對較高。因為以前我國出口在經濟增長中所占的比例就已經極低了,在正常年份我國的出口增速都在個位數。
新京報貝殼財經:從長期來看,出口對于經濟的貢獻率會一直保持下行的趨勢嗎?
姚洋:這是肯定的。如果恢復正常的話,我國的出口增速不應該超過7%。因為中國的出口已經是世界第一,中國出口引領世界已經20年了。世界的出口平均增速大概就是7%,中國作為最大的出口國,出口增速超過世界平均增速是不可持續的。
新京報貝殼財經:你說的7%是一個長期的水平嗎?出口增速降到7%之后,就會維持在這個水平?
姚洋:甚至更低。因為中國是最大的出口國,而且經濟在逐漸走向成熟。出口不可能永遠以那么快的速度增長,這不太符合經濟學原理,因為經濟規律中有一個負反饋機制,任何經濟的力量都有一個負反饋的力量來制衡它,讓它不能無限增長下去。中國的負反饋機制包括,中國的產品會變得越來越昂貴,出口需求量會減少;還有,國內消費會上升,出口產品的占比會下降。不僅中國的出口在世界出口中的占比會下降,出口在國內GDP中的占比也會下降,其實過去一直在下降,除了疫情后的這一年半時間。歷史上最高峰時期,我國出口占GDP的比重是35%,現在是17%,今年可能又提高了一點,但是總體的趨勢應該還是下降。
要提振消費,建議對低收入群體進行現金補貼
可利用數字人民幣實現精準發放
新京報貝殼財經:疫情發生以來,消費的恢復一直不及預期。除了冬奧會引發防疫力度加強之外,消費復蘇緩慢的原因還有什么?提振消費應從哪里入手?
姚洋:消費疲軟還有一個原因是就業質量還沒有恢復。即使是今年上半年我國經濟復蘇比較好的時候,居民收入的增長也沒有趕上GDP增長的速度。因此,消費的疲軟也有收入增長緩慢的原因。即使明年經濟好轉,恐怕消費仍然是“拖后腿”的部分,特別是上半年。
要提振消費,建議政府對低收入群體進行現金補貼。去年開始,有些城市發放了消費券,消費券實際上是一種打折券,還是以供給為主導的,就是通過刺激供給來促進消費。打折券是和一定的商品掛鉤的,如果一個家庭不需要這種商品,這個打折券就沒意義了。
現在看來,政府促進消費的思路還是以促進供給來增加就業,然后刺激需求。國內經濟是個閉環,在短期內,國內的生產量要等于國內的需求量。國內的需求包括消費和投資,投資取決于生產未來的前景,如果生產者對未來生產的期望比較低,那么投資不可能提升。
但消費不一樣,消費可以立即地刺激。相較而言,消費更多與當前的收入、當前的需求相關。我們看到,很明顯現在國內需求不足,企業的開工率不到80%,國內需求遠遠小于國內的供給能力。投資又不能很快拉動起來,就得從消費入手?,F在我們有數字貨幣,可以給低收入人群發數字貨幣,不用就作廢了,而且也不能轉讓,所以必須去消費。
假設低收入人群有6億人,每人發1000元,總共是六千億元。六千億是個大數,但是每年政府發行國債的金額達到七八萬億元,六千億相較于此就是個小數。地方政府每年投資的金額也有兩三萬億。投資雖然能拉動國內的需求,但是浪費也極大,還不如直接把錢給老百姓,讓老百姓增加消費,這是拉動國內需求非常直接的一個辦法。
新京報貝殼財經:給低收入人群補貼的錢是從地方政府的財政里面出,還是說中央政府有一定的轉移支付?
姚洋:發債,從中央國債和地方國債里拿出一部分來發。去年的消費券是各個城市自己發,地方財力有限,要拿出真金白銀來去刺激消費,所以做不大,只能靠發債。
中國的儲蓄很多,有一些高收入的人還找不到好的投資渠道,國債比較穩定,利率也不低,有很多人想買,這剛好是一種空間和時間上的收入轉移。
新京報貝殼財經:這樣需要擔心宏觀杠桿率提升嗎?
姚洋:不用,只是把一些本來要放到投資里的錢,放到消費那一邊。政府不用多花錢,借債也不用增加,只不過是從原來的資金里切出一部分來直接發給老百姓。
新京報貝殼財經:補貼低收入人群是不是還是一個相對短期的措施?長期的措施有哪些?
姚洋:短期它是有用的,長期也有用。長期來說,消費還是取決于收入,收入又取決于就業?,F在的政策是想直接去補貼這些生產單位,讓他們增加就業,這是不太可能的。一個企業的東西賣不出去,給他再多的補貼,讓他去招工人,他也不會去招,招了工人對他來說是個負擔,給的補貼又不能把工人的成本補足,企業自己還得掏錢。還有些政策是想通過降低利率給企業放貸,讓企業去生產,但是生產的東西賣不出去,還要背上債務,企業不會干的。所以,政府的政策要認清什么是“執牛耳者”,現在的“執牛耳者”就是國內消費,不能再用老辦法,通過補貼生產來刺激需求。
這大概是一個長期的問題。我們總是特別重視生產,特別輕視消費。一說到要促進內需就一定是增加投資,一說直接補貼消費者,可能就會說是在“養懶人”。在這種情況下,從中央到地方要改變思路,不要一聽到給老百姓發現錢,幫助老百姓提高消費,就是“養懶人”,就是浪費錢,這個觀念一定得改。
新京報貝殼財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國提出共同富裕,是不是也有你說的這方面考慮,提高大家的普遍收入水平,其實也有一種對消費的促進作用。
姚洋:共同富裕是長期的,要提高老百姓的收入能力,對已經參加工作的人要提供培訓,對沒有參加工作的人要提供教育,這些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看到效果。
我覺得反過來看,現在的一些短期動作,比如給老百姓發現金,本身就是共同富裕的一部分。因為低收入者在疫情中受到的損害是最大的,發點錢補貼他們的收入,就是共同富裕。通過刺激消費,又刺激了就業,又可以帶來收入增長,這些其實都是較低收入者受益更大。
在任何國家,宏觀經濟波動對低收入者的影響都要遠遠高于對高收入者的影響,疫情更是如此。我們的政策發力一定要精準,要到位,對準那些受影響最大的人。
新京報貝殼財經:你剛剛提到的操作方式是發放數字人民幣,技術可以幫助實現政策的精準度。
姚洋:對,現在中國的AI、電子化走在世界前列,數字人民幣是一種電子符號,還可以打各種標簽?,F在基本上每個人都有手機,沒有手機的親戚也有,所以可以直接把錢打到他手機上,還可以規定時限,三個月內必須花掉,花不掉就作廢了。數字貨幣有這個好處,非常精準,非常方便。
經濟政策對于經濟規律要有敬畏之心
政策要發展出租房,不能以每家每戶有自有住房為目標
新京報貝殼財經:通常促進經濟增長一個最常見的手段就是刺激房地產。我們是否需要擔心明年為了刺激經濟又來一輪房地產的刺激,然后又導致新一輪的泡沫?
姚洋:我覺得,政府對房地產業的認識一直在左右搖擺。一方面,地方政府非常明白,在關鍵時刻房地產對于地方經濟來說至關重要,沒有一個地方政府愿意本地的房價下跌,因為房地產是地方政府收入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來源,而且房地產價格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地方經濟的晴雨表,房價一下跌別人可能就會覺得這個地方經濟不行。另一方面,中央層面又不能讓房價漲得太快,普通老百姓會承受不起。
關于房地產,首先要轉變一個基本觀念,政府不能承諾每家每戶都有自有住房。想要讓每家每戶都有自有住房是做不到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做到,很多國家都試過,包括美國,都失敗了。政府壓抑房價,最后發現只能壓在半截。包括我們的保障性住房、經濟適用房,最后不是低收入者買的,仍然是中等收入階層買了。所以我們的政策不應該以每家每戶都擁有自有住房為目標。其實這個觀點我們早在20年前就提出過。
最好的模式應該是新加坡的模式。一方面放開商業性住宅,同時管住政府提供的住宅,要有“mean test”,就是規定收入低到多少才能獲得政府提供的住房;另一方面,大規模新建出租房。除了中間的一兩年時間,我國一直沒有鼓勵建出租房的政策。我們一邊說房價太高,另一邊地方政府又拼命建商品住房,一看房價又要高了,要控,這一控就嚴控,到最后房地產企業干脆不干了,讓土地流拍。
對房地產這個行業,我們一定要有一個比較清醒的認識,治大國如烹小鮮,房地產業最應該作為“小鮮”來烹,不要大開大合,政策一來就一刀切下去,把水龍頭都給擰死了,就斷流了,那經濟就沒辦法運行了。
經濟政策對于經濟規律要有敬畏之心。如果給政府提個醒,明年房地產業要緩慢地開放,不要一開就全開了,不要像上一輪一樣,地方政府開始鼓勵居民買房,沒有首付就給過橋貸款,讓居民的杠桿率變成無限大。企業其實最擔心的不是沒有政策支持,而是擔心政策變化太大太快,企業無所適從。政府出臺政策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穩最重要。
新京報貝殼財經:我比較關心你提出的“政府不能承諾每家每戶都有自有住宅”這一點,低收入人群買不起住宅,所以他們的選擇是去租廉租房,對嗎?所以我們應該鼓勵地方政府多建廉租房。但是現在地方政府之所以沒有這么做,很大一個原因是房地產在地方經濟和地方收入中的巨大作用。那么如何去激勵地方政府多建廉租房?
姚洋:是,在現在地價這么貴的情況下,再去建廉租房,對地方政府來說成本太高了。但是我覺得還是有辦法的,比如,開發商開發一塊土地,政府可以明確告訴他,有一部分是用來建商品房,有一部分就是用于出租房,然后開發商自己決定這塊地要不要。
新京報貝殼財經:只是規定土地的用途必須有一部分是出租,地價是保持不變的嗎?
姚洋:地價讓市場來決定,現在土地也都是拍賣。以后還是拍賣,但政府明確地告訴開發商,必須拿出多少土地來建出租房,也不一定是廉租房。市場會去平衡價格的,不要去做計劃。有些地方地段比較好,開發商就可以做成高檔公寓出租,年輕人愿意租。收入沒那么高的地方,開發商就會去建相對便宜的出租房。要相信市場會做調節,而且市場的調節比政府的計劃要好,政府只需要定下一個規則。
具體出租房的比例要看各地的情景,如果是無房戶比較多的地方,可以規定拿出一半的土地來建出租房,另一半賣商品房,商品房價格多高不用管。
現在的政策,最后的結果其實是保護了富人,不利于窮人?,F在讓房價停在那里,也只有富人能買,普通家庭購房會很吃力,最后還是較高收入的人得利。還不如讓商品房的房價自然上漲,剛好就補貼了那些出租的房子。
要警惕新一輪投資熱潮可能導致地方政府隱性債務提高
新京報貝殼財經:今年整體的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也是在不斷回落,明年基建投資會有什么樣的變化?
姚洋:我們看到,去年和今年基建投資給的額度都非常大,但事實上地方政府投資基建的熱情在下降,去年到年底的時候,很多地方政府沒有把額度用完。
中央層面需要看到,地方政府為什么現在沒有投資熱情。因為一方面要求地方政府去負債、去投資,另一方面又要地方政府嚴控債務,二者顯然是矛盾的,地方政府怎么辦?以前投資機會多,現在投資機會也少了,對債務的追責力度又上去了,地方政府投資的積極性就下降了。投資最終要提高消費,鏈條非常長,我們可以直接刺激消費。
新京報貝殼財經:傳統的基建以“鐵工機”為代表,主要是交通領域的基礎設施。我們現在也經常在提城市圈建設,如果城市圈內交通更加暢通,相鄰的城市之間建起高鐵或者高速公路,是否可能促進整個城市圈的消費?能否通過中心城市帶動周邊城市的消費?
姚洋:這個效果剛好是相反的。諾獎得主Paul Krugman主要的貢獻之一在于經濟地理學,他的一個重要理論是,當兩個城市之間的交通更發達,經濟活動會更向中心城區集中。事實上我們已經看到了,比如成渝城市圈,過去十年成都和重慶越來越大,人口、GDP都在增加,因為有虹吸效應,但是這兩個城市之間的那些中小城市就受到抑制。高鐵、高速路修得越多,經濟活動越集中到大城市,因為大城市有規模經濟。所以不能靠搞經濟圈全面刺激消費,這要看中心城市的消費增長和三四線城市的消費下降相比較,哪個更大。
新京報貝殼財經: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對于財政政策是比較強調的,提出要保證財政支出的強度,加快支出的進度。你認為明年的財政政策在數量和結構方面會發生什么變化?赤字率會在什么樣的水平?
姚洋:赤字率可能會稍微提高一點,或者跟今年持平。政府發的債已經足夠多了,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地方政府不愿意投資。
我擔心,如果按照目前的思路,明年地方政府的隱性債務又會提高。去年開始地方政府的城投債已經大規模增加。地方政府沒有資金,再要去投資怎么辦?那就只好再到市場上去借債。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辦法。
投資和消費有一個很大的不同是,投資可能是個無底洞,資金不夠,國債不能借了,就到市場上去借商業性債務,商業性債務又很貴,利率在7%、9%,甚至超過10%,這不是飲鴆止渴嗎?根本還不上。現在40%多的城投債在發債的時候就明確說是借新還舊,這是個金融奇觀。投資者按理說就不應該去買這種債券,借新債還舊債明擺著是還不上的,為什么大家還愿意去買?因為這個債券有政府的背書,頂多最后讓中央政府兜底,像以前一樣再來一輪債務置換,反正不能讓它變成壞賬。這樣是不行的。
新京報貝殼財經:所以,一方面要加快投資,另一方面又要地方政府遏制新增的隱性債務,這兩方是不能兼顧平衡的?
姚洋:絕對不可能。真要解決這個問題,中央政府要地方政府投資,就給他投資需要的錢,讓地方政府借顯性的債務,就是地方性國債的額度提高一些,地方政府要多少,就提方案,讓全國人大批。批完之后,因為這是顯性債務,永遠是地方政府的責任,必須拿未來的稅收來還。
在市場上借債,地方政府就會變得非常機會主義。顯性債務不一樣,地方政府借了之后永遠是這個城市的債務,逃不掉,必須拿稅收還。如果真要想解決這個問題,要讓地方政府投資,就要承認這些債務,借顯性債務。
新京報貝殼財經:重投資是否與考核機制有關?
姚洋:過去不審債務,但現在不行了,現在債務指標是考察地方干部的一項重要指標。這也是為什么現在地方政府投資的積極性下降,因為債務太大會影響地方干部的升遷。
中國仍是世界上少有的幾個值得投資的地方
明年年中可以期待我國的防疫政策放松
新京報貝殼財經:今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穩健的貨幣政策要靈活適度,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你認為明年我國的貨幣政策是會收緊還是進一步寬松?
姚洋:不一定是寬松,但是會適度。有一個問題是美聯儲在加快taper,加快收緊的步伐,造成了美元的升值,資金回流美國,人民幣相對就會貶值。中國的貨幣政策會考慮這個因素,還是會和美國的宏觀政策之間有一些協調,所以中國的貨幣政策不太可能超級寬松。
另一方面,所謂的貨幣政策要精準,要支持小微企業,其中有一定問題。我們已經說了很多年了,為什么這還是一個問題,是有原因的,銀行給小微企業貸款就是不劃算。這也是過去重生產、輕消費的思路在起作用,要幫小微企業,就給他們提供貸款。小微企業的產品賣不出去,經營得極其困難的時候,政府說給你貸款,讓你渡過難關,那企業一想,沒有顧客,還要借貸,最后還得還錢,他寧愿關張了。與其這樣,不如讓老百姓去消費,消費刺激起來了,小微企業自然就活了。
新京報貝殼財經:疫情發生后,部分國家從產業鏈安全性的角度提出制造業回流,把國外的企業撤回到國內,在這樣的產業鏈調整過程中,我國如何去應對?
姚洋:這是個迷思,實際上并沒有發生全球產業鏈的調整。疫情剛發生的時候,有些國家提出產業鏈安全的問題,核心還是擔心醫療物資太集中在中國,所以提出應該把一些醫療物資企業撤回到本國來,但最后事實上這也沒有發生。中國沒有限制這些產品的出口,疫情最緊張的那一段時間過去,情況就緩解了,那些國家發現買中國的醫療物資也沒關系,所以現在沒有國家提了。日本是真的出臺了一些政策讓企業回到國內,但是那些在中國經營的日本企業也沒有把中國的生產基地撤掉,而是拿著本國的補貼,回到日本再辦一個小工廠。
其實很簡單,中國仍然是世界上少有的幾個值得投資的地方,今年中國是最大的外資吸收國。我最近見了一位美國朋友,他從南方一路走上來,和很多美國企業、歐洲企業進行交流,他說沒有一家企業說要離開中國。沒有人愿意放棄中國這么大一個市場,而且這個市場還在膨脹。所謂的世界產業鏈、價值鏈重組,是一個迷思,即使有一些調整也只會對中國有利的,而不是不利的。
新京報貝殼財經:我國堅持“動態清零”防疫政策對經濟發展有何影響?
姚洋:為了確保冬奧會開好,不要有感染,目前這樣的防疫措施還是必要的。但有些地方做得好,比較精準,有些地方比較混亂。一旦冬奧會開完,明年天氣暖和之后,開放的可能性會提高。中國疫苗接種率已經達到80%以上,口服藥也有望出來了,到了明年年中的時候,我們的防疫措施就可能會松動一些,甚至對于國際旅行的限制也會弱化。
責任編輯:王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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