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王峰報道  暑假來臨，“雙減”所禁止的在線青少年外教培訓死灰復燃，變相培訓，且在進行一場低調的暑假促銷。

　　“雙減”政策規定，嚴禁聘請在境外的外籍人員開展培訓活動。這意味著，在線青少年外教一對一業務難以為繼。

　　然而，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近日調查發現，一些在線外教公司仍在違規操作。VIPKID面向海外用戶推出國際站業務，但內地用戶可以輕松注冊、支付并上課，近日，VIPKID開始主動向內地用戶推銷國際站業務。阿卡索外教網則以成人外教課程名義“包裝”青少年課程。

　　對于消費者而言，這些違規培訓存在很大隱患。阿卡索外教網的菲律賓外教課最少要一次性購買160節課，歐美外教課最少要一次性購買80節課，且有效期只有90天，一旦機構“爆雷”，用戶資金面臨損失風險。VIPKID與用戶簽訂的國際站合同中，約定了嚴格的退費條件，且一旦發生糾紛，在沒有事先約定的情況下，用戶只能與VIPKID在新加坡仲裁解決。

　　接近監管層人士教育部校外教育培訓監管司相關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有關部門已經了解到相關情況，目前正在開展調查。

　　“現在都是正常上課的”

　　7月17日晚上11點，黃小姐收到了VIPKID銷售顧問的微信，微信里寫道“目前72課時的70美金優惠券還剩最后一張”。

　　黃小姐的女兒曾是VIPKID在線外教一對一培訓的學員，現在，她想重新給女兒報一門外教課，“但北京的線下外教課已經漲到了將近一千塊錢一節課，相比之下，網課的性價比更高”。

　　出乎意料的是，她輕松搜索到了VIPKID的國際站網頁，國際站提供手機號和郵箱兩種注冊方式，手機號方式只面向內地以外的國家或地區手機號開放，但黃小姐用自己的個人郵箱輕松注冊了賬號。

　　（內地用戶通過郵箱即可注冊VIPKID國際站）

　　在APP STORE，黃小姐也輕松下載了VIPKID國際站業務的APP，其名為VIPKID Parent。VIPKID國際站業務的運營方為“VIPTEACHER PTE.LTD．”，這是一家2021年9月注冊于新加坡的公司。

　　“雙減”之后，VIPKID進行了業務轉型，在內地停掉了青少年在線外教一對一業務，轉而提供AI課和成人在線外教一對一業務。同時探索出海業務，面向海外用戶開展傳統的青少年在線外教一對一，以及中文培訓。

　　黃小姐與VIPKID國際站的客服通了話，對方給了她一個銷售人員的微信號，加上好友后，這名銷售人員告訴她，如果有需求，可以給她的女兒開通國際站賬號，購買課程。

　　阿卡索外教網的購課“入口”更為隱蔽。下載阿卡索英語APP后，里面沒有購課鏈接，只有一些口語練習、電子繪本等工具。但當黃小姐用手機號注冊并打開APP后不久，她就接到了阿卡索外教網銷售人員的電話。

　　“銷售人員介紹，他們推出的是在線外教一對一家庭套餐，家長以成人名義報名，但實際上課程是青少年培訓。”黃小姐說。

　　一名阿卡索外教網銷售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去年‘雙減’后公司進行了轉型調整 ，已經過去1年了，現在都是正常上課的。”

　　北京日報客戶端7月18日報道稱，一家在線英語培訓機構的課程顧問稱，“理論上來說，國際站需要具有境外身份的學員才能報名，但現在大陸學員也沒問題，我們會優先跟老學員聯系，不會大力宣傳，如果有主動詢問的，我們也會給介紹。”

　　監管政策被層層突破

　　黃小姐發現，這些課程與“雙減”前的在線外教課一模一樣。

　　在VIPKID國際站，家長可以自主選擇購買3、12、36、72、144課時的課時包，單價從21.75美元至27美元不等，與此前國內課程的單價相差不大。用戶可以自己通過微信支付或支付寶以人民幣付費。

　　（VIPKID國際站銷售人員提供的價目表）

　　“現在暑假促銷，如果購買72課時的課包，會贈送2節主修課，再贈送20節智學AI課。”黃小姐說。

　　然而，VIPKID國際站用戶協議顯示，用戶需確認學生不居住在中國大陸，或者雖然居住在中國大陸但沒有中國國籍。

　　這是確保“雙減”合規的條件。VIPKID國際站一名輔導老師告訴記者，“雖然內地用戶可以注冊并在國際站學習，可一旦被查，公司這邊不會承擔用戶的損失，比如不會退費。”

　　但另一名銷售人員則對記者表示，“可以內部給用戶開通國際站賬號，只要是因為公司造成的損失全部由公司承擔”。但他沒有解釋公司造成損失的具體范圍。

　　據黃小姐介紹，VIPKID國際站的教學內容根據CCSS美國小學課程標準編制，使用美國HMH出版社的Escalate English教材。每節課40分鐘左右，有3-5分鐘預習視頻、25分鐘外教一對一自然輸入輸出、5-8分鐘游戲鞏固練習。12節課組成一個單元，每個單元是一個獨立的主題。1個等級包括12單元，共144節課。

　　阿卡索外教網的家庭套餐課程則以人民幣支付，價格比VIPKID低很多，歐美外教課單價最低只有85元，但這個320節的課包有效期只有360天。菲律賓外教課單價更低，只需29元。

　　（阿卡索外教網銷售提供的價目表）

　　暑假促銷也有優惠，90節的歐美外教課包優惠600元，并增加90天有效期。

　　阿卡索外教網的銷售人員告訴記者，“早上6點到晚上11點，都可以預約上課。”使用美國國家地理學習（ National Geographic Learning）出品的Reach Higher系列教材，其宣稱這是全美70%中小學校使用的權威教材。

　　可以發現，轉入“地下”后，“培訓結束時間不晚于21點”，“不得一次性收取或變相收取超過60課時的費用”等監管舉措都被突破。

　　潛在消費者權益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VIPKID國際站和阿卡索外教網的在線外教一對一課程都只面向新用戶。招新的同時，兩家機構仍有部分老用戶未能退費。

　　有用戶在黑貓投訴【投訴入口】上發帖稱，“2019年購買36個月阿卡索課程，共計13689元，共1132節課，已上699節，剩余433節課，稱因政策無法提供一對一上課服務，不到一個月時間，阿卡索卻開啟了一對一上課服務，只是我們已經購買課程的人員無法繼續上課，必須升級再繳納幾千元不等，才可以繼續上課。”

　　對于購買了違規的在線外教課程的用戶來說，同樣存在風險。

　　VIPKID國際站的用戶協議中寫道，除非用戶在購買未使用的套餐之日起14天內申請退款，否則在任何情況下，用戶無權就其購買的任何課程獲得退款。

　　更重要的是，這份用戶協議設定的糾紛解決方式是，如果雙方協商不成，只能通過仲裁而非訴訟解決。仲裁程序使用英語，在雙方同意的地點進行，如果雙方沒有此類協議，則在新加坡進行。

　　“一旦適用國外的仲裁規則，對國內消費者將極為不利，且不說能不能贏，仲裁成本就特別高，比如消費者要不要聘請外國律師，或出國出庭。”北京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許浩說。

　　但許浩也認為，如果合同沒有明確具體的仲裁機構，也沒有說明具體的仲裁事項等，該仲裁條款可被認定為無效，當事人可以向法院起訴。

　　“雙方僅約定仲裁規定適用新加坡。一旦發生爭議，對仲裁機構雙方會各執一詞。國內用戶可以選擇在國內法院起訴該案。”他說。

　　許浩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在國內起訴后，不管是變相的海外用戶培訓合同還是成人名義的培訓合同，如果用戶因為機構被查處而停課，可以向法院主張情勢變更，進而變更合同內容或者解除合同。“只不過，判決結果的可執行性還是一個風險。”

　　（作者：王峰 編輯：周上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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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