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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娜·帕特爾醫生的診所里,有很多印度代孕母親。
昨天一整天,鄭爽的名字又一次霸占了熱搜,所有曾經喜歡和反感的人,都很難不在心里問一句:這會是最后一次嗎?
有媒體剛剛做了一項統計,2020年登上新浪微博熱搜次數最多的二十個人,排名第一的是大洋彼岸的川普,熱搜常青樹鄭爽力壓一眾明星,排在第十一位。而2021年才過去半個月,鄭爽就被“前男友”張恒的一紙聲明,再一次送上了熱搜。
張恒的微博長文,辟謠了自己借高利貸、被列為執行人等消息,并甩出一則重磅消息:自己滯留美國,是為了照顧“兩個無辜的小生命”。正當網友讀罷這篇聲明,一頭霧水的時候,一連串爆料接踵而來:鄭爽曾與張恒在海外有過一段婚姻,兩個孩子經代孕出生,出生證的上母親一欄的名字疑為鄭爽。
也就是說,張恒所說的“滯留美國”“照顧兩個無辜生命”背后,有可能是作為生物學母親的鄭爽的棄養行為。昨天傍晚,一段錄音出現在網絡,其中疑似鄭爽及其父親的聲音一再強調,希望打掉代孕母親腹中的胎兒,似乎進一步坐實了此前的傳聞。
一時間,圍繞鄭爽的名字,揶揄者有之,痛心者有之,脫粉者有之,冷眼旁觀者有之,紛紛擾擾,眾聲喧嘩。其實,相比于“鄭爽是否會糊掉”,有關代孕的討論才更有可能誕生有價值的反思。回望2017年至今,國人有關代孕的討論不曾停止,在女性意識已經逐漸復蘇的2021年,類似的話題或許能衍生出新的意涵。
如同很多人所提到的那樣,在中國被明令禁止的代孕,在美國的很多州都是合法的。但縱使不違反法律,籠罩在“有償代孕”頭上的道德質疑,還是不能完全解除——
2014年,一對澳大利亞夫婦在泰國找一位代孕母親,誕下一對雙胞胎,因為雙胞胎中的男孩患有唐氏綜合征,這對夫妻只帶走了健康的女孩,男孩一直由代孕母親撫養。這一事件曝光后引起軒然大波,也促成泰國立法,禁止外國人代孕。
沒有女性天然愿意讓身體成為容器,愿意讓生育能力成為謀生技能,在社會階層差異、地區發展不均衡、性別歧視的大背景下,所有程序上的“自愿”,也都無奈地帶有了“被迫”的嫌疑。
有人找出徐靜蕾早先提及代孕的一段訪談:她稱自己已經凍了很多卵子,如果以后想要孩子“就去找個肚子”,身邊還有很多人這樣做……
如此代孕,儼然成為擁有財富、社會地位優勢的上層女性,對底層女性的殘酷剝削——或者說,類似的剝削已經在暗中發生過無數次。
2017年,鄭爽在自己的書里引用張愛玲《傾城之戀》中的一段話:“我們最怕的不是身處的環境怎樣,遇見的人多么可恥,而是久而久之,我們已經無法將自己與他們界定開了。”
向來以直率自詡的鄭爽,還能完成對自身的這種界定嗎?
2013年,BBC紀錄片《代孕者:House of surrogates》拍攝的是內娜·帕特爾醫生的診所(Akanksha Infertility Clinic),以及診所里代孕母親們的生活。
印度的“代孕之家”。
處于社會邊緣的代孕行業越來越多地為人所知,印度商業代孕產業鏈因涉及醫療技術、女性權益、人性道德等問題,也變得飽受爭議。
有人毫不客氣地指出,曾被稱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印度,正在變成“代孕王國”。
2015年10月,印度醫學研究委員會(ICMR)發出了通告,禁止海外客戶在印度尋求商業代孕。
此舉遭到當地人民的抗議,他們擔心內娜·帕特爾醫生診所關門,自己就要生活不下去了,或者將“從事更艱巨的行業”,暗指性服務業。
內娜·帕特爾醫生說,以代孕產業維生的印度Anand地區,“起碼有5000個家庭依賴著代孕鏈生活”。
這些母親期待通過自己代孕,可以養家糊口、送自己的孩子上英語學校、還債、修一座屬于自己的大房子......代孕,能改變貧窮,所以從事代孕工作天經地義。
他們漂洋過海,只為借腹生子
內娜·帕特爾醫生的發跡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開始。
1991年她所開的還是一個很普通的診所,第一筆代孕生意的成功,讓內娜·帕特爾醫生成為了印度的“送子觀音”。
內娜·帕特爾醫生的診所,以超高的成功率,已經實現了一千多起成功代孕案例。
世界各地的夫妻漂洋過海而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重金求子。
當然,遠道而來的人們也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的。
他們選擇印度代孕,不僅僅是因為內娜·帕特爾診所的代孕成功率高,醫療設施相對齊備,更多的還有經濟因素。
在印度只要花上28萬-38萬美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孩子,而在歐美國家得到試管嬰兒,則會花三倍以上的成本!
此外,印度家庭已經默認了代孕行業的游戲規則,他們更加老實、貧窮和隱忍。
只要遵循協議,一手交錢,一手交孩子,此后兩家關系斷得一干二凈,代孕媽媽絕對不會千里迢迢糾纏求子家庭。
“9個月后,你娩出的孩子跟你沒有關系。”
來自加拿大的芭芭拉和米歇爾夫婦,不能通過正常途徑懷孕,于是他們輾轉來到了印度找內娜·帕特爾醫生。
花了28萬美金得到了一個可愛的孩子,芭芭拉帶著孩子去市場買小小的衣服,帶孩子去公園玩......儼然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芭芭拉感到非常幸福。
但是芭芭拉沒有奶水,印度代孕媽媽Edan還需要經常給孩子喂母乳。打心底說,Edan并沒有像冰冷的市場關系那樣,覺得自己生下來的只是一件商品,她對孩子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等到孩子的護照辦下來時,也就到了孩子跟Edan分別的那一天。
芭芭拉和米歇爾打包好各種行李,臨上車前,Edan才含著淚水依依不舍地把孩子遞給加拿大夫妻,換來的不過是錢、禮節性的擁抱和一句“Thank you so much”。
同樣,當來自美國的Amy從代孕媽媽手中接過孩子,并馬上要把他帶回得克薩斯州時,虛弱的代孕媽媽從床上坐起來,反復叮囑Amy要照顧好他。
在代孕媽媽看來,畢竟這是她的子宮孕育的孩子,被活生生地切斷血緣關系,她感到強烈的失落感和不舍,淚水忍不住地滾下來。
“有一些沮喪,因為那個在我子宮里待了9個月的孩子,今天要走了。”
但是沒有辦法,簽訂了契約就要接受殘酷的游戲規則。
最后代孕媽媽目送Amy抱著孩子離開,再一次跟Amy說要照顧好孩子。Amy頭也不回地走后,代孕媽媽才傷心地關上了門。
“請照顧好他。”
“如果不代孕,我沒法生活”
代孕產業的發展,每年都能給印度帶來一億英鎊的進賬,對當地人來說也是一筆不少的收入。
Anand地區的人們,都指望著這個行業生活。
如果懂一點英語,又會照顧孕婦,那可以在這里找到一個類似助產婆的工作;如果年輕,體力好,身體也健康,而且家里同意的情況下,婦女也可以通過協議成為一位代孕媽媽,然后住進內娜·帕特爾醫生的“代孕之家”。
眾多的丈夫沒有辦法養家的時候,就只能無奈地讓妻子給他人代孕,以此來養活自己的孩子。
他們試圖寬慰自己,他愛他的妻子和孩子,但現在只不過是出租一下女人的子宮,并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Vasahti是一位代孕媽媽,她有一個聰明的兒子和可愛的女兒,孩子們通常也會跟著她丈夫一起,每周走12公里到代孕之家去看她。
“我想盡快回家。”
Vasahti的丈夫每個月掙大概40美元,卻要養活一家七口人。因為Vasahti的嫂嫂一家子也跟他們同住,租來的小屋子顯得擁擠不堪。
“每個月40美元,還要付房租、水、電、氣。”
他們急需要錢送孩子們去讀英語學校,還有在敞亮的地方修座大房子,于是Vasahti做了代孕媽媽。
盡管一次代孕需要花上28萬-38萬美元,但經過層層抽成,實際上代孕媽媽到手的錢卻是6千美元,有的人甚至連6千都不到。
代孕媽媽說道:“我自己的兒子7歲了,女兒5歲。”
當然,代孕之家的婦女們有時候也會聚在一起,抱怨各種事物,比如薪水少。
內娜·帕特爾醫生告訴她們,出了這個門,你在印度再也找不到如此收入的工作了,你就算出去租個房子自己生產,每個月都要花上一萬多美元,況且這里還有良好齊備的醫療設施。
抱怨歸抱怨,代孕媽媽們非常清楚,對當地家庭來說這些錢無疑是一筆巨款了。
如果單靠男人謀生,這筆錢需要掙一年,而女人只花九個月。
她們聊起男人:“他賺不到錢,他要去偷竊。”
聚在診所里的代孕媽媽,有的是第一次代孕,有的已經是經驗豐富的老手。她們花九個月的時間,為漂洋過海來印度的外國夫妻進行代孕。
拿到錢后,再眼睜睜地看著剛出生的孩子被抱走,此生都不會再見。
更慘的是,代孕也并沒有那么有保障。
比如一位印度代孕媽媽曾給日本夫妻代孕,但是孩子生下來之后,日本夫妻卻離婚了。
孩子的撫養成了個大難題,“最后在印度政府根據最高法院指示給予嬰兒旅行證明后,日本政府以人道主義理由向孩子發放了一年簽證后,問題才得到了解決。”
除去要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分別,代孕媽媽們還要忍受周圍人的眼色。
Vasahti說,當周邊的人都知道她在做代孕媽媽的時候,他們一家在當地待不下去了,人們對他們非常地刻薄,用非常糟糕的話指責她。
輿論令代孕媽媽過得很痛苦。
像Vasahti這樣的家庭,已經算非常幸福的那一類,因為丈夫和孩子都非常愛她。
同樣在代孕之家的一個女人抱怨道,她丈夫總是指望她出門掙錢,而自己好吃懶做,內娜·帕特爾醫生聽完,說,“那就離開他”。
“他(丈夫)侮辱我,找我要錢。”
事實上,很少有代孕媽媽會離開丈夫。
代孕,是對底層女性的剝削
2015年,印度政府立法規定,禁止國內女性為海外客戶提供商業代孕服務。在此之前泰國、墨西哥等國家也已經明令禁止商業代孕。
因此,印度Anand地區代孕產業鏈發展的經濟遭到了嚴重的打擊。海外客戶的流失,意味著代孕只能為印度本國國民服務,當地代孕媽媽的數量相比之前減少了一半以上。
“我挺開心的,我們能舒服地一起過日子了。”
那么市場供求催生的利益鏈就此斷掉了嗎?天真。世界代孕交易市場依然興盛,并蔓延到烏克蘭、柬埔寨、中國等地。
搜狐“后窗”曾報道過一個代孕版“我不是藥神”的故事,“中國處在一個最渴望孩子的時代,‘送子’成為一門生意。”
主人公本是普通的生意人,中國人對生育的執著讓他看到了一線商機,于是他搞起了代孕生意。
代孕,是條生路。
他將國外承認代孕合法的地區作為根據地,把國內客戶源源不斷地輸送到根據地,通過當地的技術,讓客戶成功地得到孩子。雪球越滾越大,誠心求子的中國夫妻將其視為代孕“神父”。
那些用子宮孕育了孩子的代媽,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利益驅動,“我這么多年就沒有見到一個代媽對孩子有感情的……都是為了生活而來”。
女性面臨極度貧困時,所付出的是作為女性最原始的生育能力,用自己的子宮當工具一樣去賺錢。除了代孕,因女性貧困、社會地位不公而造成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
比如前文提到的,印度Anand地區人們抗議,表示如果禁止代孕,當地女人或許會“從事更艱巨的行業”,暗指性服務業。而在東南亞地區,女性從事性服務行業更是由來已久。
佛光大學政治學系助理教授陳尚懋在論文《泰國性產業的政治經濟分析》中指出,泰國女性的地位始終次于男性,社會對男性的容忍度也比女性要寬容許多。
再加上二戰的歷史原因,泰國的性服務產業在二戰后相當興盛,并且該產業產值一度占泰國GDP的10%-14%!眾多女性為了脫離貧困,選擇做性服務者,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維生的成本。
在貧窮、性別不平等的社會中,女性常常是先被犧牲的對象,靠女性出賣身體來維持一家生活的情況,至今屢見不鮮。
Vasahti希望自己的孩子快樂長大,有一個光明的未來,不要再像她一樣做一個代孕媽媽。
自然賦予女性生育、繁衍的能力,是女性給社會的饋贈,為的是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人類一代接一代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她們是男性的長輩、姐妹、妻女,是男性的血肉至親。
但男權社會中,男性往往不懂得生育和繁衍給女性帶來的痛苦。女性的生育付出,回報稀薄,且得不到尊重。
同樣生而為人,女人卻總要面對身體被工具化、價值被忽視、尊嚴被羞辱的慘烈境遇。
她們活著,卻是為別人活的。
作者| 安老板
責任編輯:李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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