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國家能源局原局長 張國寶
作為投資運營商來講可能不希望減少甚至于取消補貼,希望政府能多多的給補貼。但是你辯證的看這個問題,如果繼續要政府給大量補貼,可再生能源的規模不可能做大,如果能夠減少補貼,規模就可以做大。必須權衡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的關系。
最近我參加了一次和美國的電話會議,其中提到了美國SunEdison正在推出Yieldco融資工具,因為我不是搞金融的,這方面知識很欠缺,似懂非懂,所以會后我就請教了很多的同志,受益良多。
Yieldco工具是指將該公司建設并持有的光伏發電站項目的購電協議及其他長期收入流綁定在一個投資產品,其將確保投資者約二十年間定期支付利息。由于光伏發電站目前的低風險投資條件,Yieldco的內部收益率將為每年6%或更高。
簡單來說,我們搞光伏發電站,有基建、補貼,也有發出來的電和電網公司的購電合同,包括電價和期限,對于投資者來講,基建、補貼有不確定性,但是購電合同確定的購電年限和價格,這個現金流是比較確定的,投資者可以看得很清楚。
所以Yieldco金融工具就把不大可確定性的基建和補貼,和后面能夠比較確定的現金流分開,把比較能夠確定的現金流綁到這個金融工具上進行融資或者上市,保證投資者在未來的若干年當中有固定的回報。這種金融工具對于像社保基金等金融機構而言,有一定的吸引力。
五月下旬我到新疆參觀了哈密和吐魯番的可再生能源項目。哈密地區自然條件惡劣,年降雨量33毫米,而蒸發量高達3300毫米。這樣惡劣的自然條件對農業生產不利,卻是發展風電、太陽能的好地方。哈密地區的風電和太陽能已經有相當的規模。現在已經建成了哈密到鄭州的正負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線路,已經具備了與火電打捆向華中電網送電的能力。但是現在火電廠的建設比輸電工程進度有所滯后,在建火電廠還未完全竣工。
為配合疆電外送,在哈密地區規劃建設660萬千瓦火電、600萬千瓦風電,120萬千瓦太陽能發電,都正在建設之中。目前哈密已并網風電270萬千瓦,在建800萬千瓦。并網光伏發電64萬千瓦,在建125千瓦。哈密地區很快就將形成一千萬千瓦以上的可再生能源發電能力。據當地同志介紹,在哈密的三塘湖地區有一個華能投資的風力發電廠,年發電小時數竟然能達到4400多小時,幾乎快接近火力發電的發電小時數。哈密地區風電年平均發電2900小時。
吐魯番正在建設吐魯番新區,規劃有8.7平方公里,屋頂全部裝上太陽能板,規劃裝1.37萬千瓦,已并網0.8萬千瓦。由龍源公司承建并按微網運行,上網電價1.09元/千瓦時,居民用電價按低于當地電價2分錢計價,即每度電0.56元。多余電上網,不足由大網支持。區內裝充電樁,為城市公交電動車充電。小區內采用熱泵技術為居民樓夏天供冷,冬天供熱。哈密地區有一個光伏發電工業園,已經并網光伏發電能力六十萬千瓦,共有21個投資運營業主。
這些投資業主既有央企,也有地方國有,也有民營企業,也有外資企業。例如在這里有一個香港弗光公司的光伏聚光發電項目。在這個光伏發電工業園區中既有單晶光伏電池,也有多晶光伏電池,也有聚光光伏電池,可以說集各種技術流派之大成。
上網電價過去是每度電1元,現在降為0.90元。其中有一個華電公司通過招標的2萬千瓦光伏電站,電價才0.785元,但也能贏利。哈密的同志告訴我,他們發展光伏發電的積極性非常高,投資者非常踴躍,現在遇到的最大問題是國家批給的光伏發電控制指標太少,目前只剩下兩萬千瓦可以分配,他們打算留給漢能的薄膜光伏發電。
這21個投資和運營業主每一個平均也就兩萬多千瓦,他們都很想擴大自己的建設規模,但是受到國家批給的規模數的限制。我問他們這里風光資源這么豐富,國家為什么要分省下控制指標?回答是因為光伏發電、風力發電仍然需要國家的電價補貼,受補貼資金的限制,所以有規模限制。
我立即詢問了一下國家發改委的價格部門,原來我們每度電征收8厘錢的可再生能源基金,去年由于這個數字不夠用了,又加了7厘,現在是每度電收取一分五厘錢的可再生能源基金,理論上去年可以收540億元左右的可再生能源基金。
實際收取數可能要比這個理論數少一點。基金由財政部收取和管理。這筆可再生能源基金的大部分用來補貼風電、太陽能發電的電價,即高于當地燃煤火電標桿電價的部分由可再生能源基金來補貼。以哈密地區為例,燃煤火電上網電價才0.25元,風電上網電價每度0.58元,每度風電要補貼0.33元。太陽能發電一度0.90元,每度要補0.65元。
如果按這個機制,每年收取的可再生能源基金總數除了有點增量外,大體是差不多的。所能補貼的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就也是恒定的,這樣的機制下可再生能源怎么能大發展?所以要想可再生能源得到大的發展,一定要在機制上進行創新。創新的方向應該是逐漸減少補貼,甚至于最終做到不要補貼,與燃煤發電有一定的競爭可比性。
作為投資運營商來講可能不希望減少甚至于取消補貼,希望政府能多多的給補貼。但是你辯證的看這個問題,如果繼續要政府給大量補貼,可再生能源的規模不可能做大,如果能夠減少補貼,規模就可以做大。必須權衡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的關系。
這里我舉一個例子。一個是上海浦東開發,當時上海一句話,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座房,因為當時浦東交通很不便,當時還是江澤民同志當書記的時候,就建了南浦大橋和楊浦大橋,按照常規思路,交通部門建好以后就要收費,就像我們現在到機場高速公路一樣要收費,收費以后再去還貸,這是傳統思維,但是如果繼續收費的話,仍然沒有多少人愿意到浦東,也不方便。
所以市政府就有激烈的爭論,一種意見就說應該收,收來的錢才能還貸,另一種意見是不能收,應該鼓勵大家無償使用基礎設施,鼓勵大家到浦東去,那么這個橋誰來還,用浦東以后發展的綜合效益來還。最后市政府做出正確決策,這兩座橋不收費。事實證明浦東后來較快發展起來了,它的收益完全可以還這兩座橋的錢,這就是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的比較。
從降低風電、太陽能成本角度分析,補貼補在哪個環節也可以研究。例如為了減少財務成本,能不能給風電、太陽能的貸款定向降準,或者給予貼息貸款,延長貸款期限,延長折舊年限,這些措施也能降低發電成本,而不是單純給電價補貼。這就是所謂軟成本和硬成本的關系。在電價上要逐步做到與其他能源發電有競爭力。
影響可再生能源發展還有一個因素就是電網公司認為風電、太陽能不可調控,甚至把他們叫做垃圾電。除了認識上的問題外,從技術層面一定要配置一定容量的電池儲能電站進行調節。
這在美國已經非常重視,并為電站投資運營商普遍接受。例如加州和夏威夷都十分重視新能源的發展,要把可再生能源發電比例提高到35%以上,他們對新建燃氣電廠也實行公開招標選定投資運營商,但必須綁定一定容量的儲能電站。有一篇文章,叫“儲能:真正影響未來能源大格局的前沿技術”。在解決可再生能源并網難的問題中,儲能產業在市場中獲得了發展的重要契機。
無論是項目數量還是裝機規模,美國與日本是最主要的儲能示范應用國家,分別占40%和39%的全球裝機容量份額。
日本在鈉硫電池、液流電池和改性鉛酸電池儲能技術方面處于國際領先水平。經過2011年福島核電站事故后,日本將推動戶用儲能作為產業扶持的重點。
我國國網公司在張家口搞了風光儲示范工程,用的是鋰電池。遼寧鐵嶺的臥牛屯風電站裝了5兆瓦的全釩液流電池。
2013年,德國在推動儲能產業方面的動作較大,2013年和2014年2年共計劃投資5000萬歐元,對新購買儲能系統的用戶直接進行補貼。德國在未來5年的儲能裝機容量有望達到2GåW•h。
而我們國家目前對儲能電站的建設還沒有系統的政策,只鼓勵發展風電、太陽能電站,對同時配套建設儲能電站重視還不夠。
(本文作者介紹:國家發改委原副主任、國家能源局原局長、國家能源委員會專家咨詢委員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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