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藍鯨財經 秦泉

9月10日深夜，阿里巴巴新任董事會主席蔡崇信發布全員信稱，已按計劃完成集團管理職務交接，由他接任集團董事會主席職務，吳泳銘出任集團CEO。盡管啟用老人比較意外，但這也是阿里早已預告過的人事更替。

同時，阿里董事會還接受了張勇卸任阿里云董事長與CEO職務的請求該職務將由集團CEO吳泳銘兼任。這意味著，阿里拆分后的六大業務，除了由戴珊負責的淘天集團，現在阿里云也回到了創始人集團的手中。

而這一點，與幾個月前的安排并不一致，當時，阿里稱張勇卸任集團職務后將專注于阿里云智能集團的一號位。阿里官方發布的照片顯示，張勇與蔡崇信和吳泳銘相談甚歡。阿里巴巴稱，將投資10億美金支持張勇設立面向未來的科技基金，同時向其頒發出阿里史上第一個“功勛阿里人”榮譽稱號。

9月10日對于阿里巴巴而言本來就是極為重要的時間節點，尤其是阿里那些最重要的人事變動。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阿里重新起用了兩位創業時代的“老人”，來主導公司下一階段的走向。

回到2019年的9月10日，阿里為其創始人及精神圖騰馬云辦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退休儀式，宴請八方來客。那時，無論阿里內外，都認為那是阿里第一代管理者的退潮儀式，本已任CEO的張勇從馬云手中又接過了董事局主席一職，成為整個阿里名副其實的一號位。而當時的阿里，以其頗具開創性的“大中臺，小前臺”公司治理模式，正處于中國互聯網業績和聲望的頂峰，這也正是張勇最重要的“政績”。

四年后，2023年的同一天，阿里巴巴集團的張勇時代令人意外地戛然而止。如果按照此前的安排，這一天張勇雖然會正式卸任阿里巴巴集團董事會主席兼CEO一職，但仍然擔任阿里云智能集團CEO崗位。阿里最早的錢袋子大管家、也是馬云之外的另一位永久合伙人蔡崇信，正式成為阿里巴巴集團新任董事局主席；搭班的則是阿里巴巴創業“十八羅漢”之一的“吳媽”吳泳銘，擔任集團CEO。但真正到了這一天，事情還是發生了變化。

蔡崇信和吳泳銘回到核心管理層，意味著阿里創始人群體的回歸，在面對自身業務規模膨脹和市場競爭環境變化的當下，阿里需要創始人群體重回一線穩定發展局面。但張勇突然卸任包括阿里云一號位在內的所有職務，卻仍意味不明，引人猜測。

從3月份宣布“1+6+N”組織變革開啟，到6月份全員信官宣蔡崇信和吳泳銘重回最高管理層，國際數字商業集團CEO蔣凡和菜鳥集團CEO萬霖成為集團合伙人，再到8月份發布一份超市場預期的季度財報，也是組織變革后阿里的首份財報……在這等待交接的半年里，阿里發生了哪些變化？

一如頂層設計的安排，阿里從一個高度集中的經濟體演變為了“1+6+N”，于是各業務也從一條心，一場仗、一張圖演變為了需要獨自面對市場競爭。原先需要高度服從集團統一意志的各業務之間，也面臨著競爭、協作的復雜關系。原先需要顧及的統一站位思想，在這一時期有所淡化，各業務板塊也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公司個性。

而張勇時代的徹底結束，以蔡崇信和吳泳銘為代表的創始人集團回歸，又將為阿里開啟一個怎樣的新局面？

仍在變化中的阿里

如果不是被提醒，陳斌不會想起來9月10日是蔡崇信和吳泳銘的履新日。陳斌是三年阿里員工，在去年夏天離職，9月10日給他更多的印象是阿里成立日以及馬云生日，“這一天對阿里意義非凡”。

陳斌的三年阿里生涯恰好是蔡崇信“半退休”的幾年時光。2019年，蔡崇信前后共花費35億美元買下NBA球隊籃網以及球館巴克萊中心，由球星杜蘭特、哈登和歐文組成了三巨頭，可惜戰績不佳，更是從未打入總決賽，后三巨頭也解散了，籃網隊之后進入重建期。一位阿里員工稱，那兩年經常在阿里內網看見同事討論，內網議論從先前的希望老板球隊拿到好成績，逐漸變成了感慨惋惜。

在更多球迷認知里，蔡老板的前幾年籃網生涯多少有些時運不濟。陳斌對藍鯨財經說到，那幾年看到蔡崇信的新聞幾乎全是跟他的球隊的，“他可能回來過杭州，但他專注于球隊就是半退休狀態了”。

另一件讓陳斌和他的同事印象深刻的事件就是，2021年蔡崇信在籃網主場接受美國媒體采訪，面對主持人帶有偏見的政治與社會問題，他誠懇巧妙地一一化解。視頻內容傳到國內，也引發了熱議，蔡崇信商業精英氣質折服了更多人。

阿里宣布蔡崇信將接手董事會主席后，陳斌跟他離職的同事們討論，都認為這是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需要蔡老板回歸穩一穩局面”，陳斌說。

相對于官宣換人之后被更多討論的是阿里面臨的外部競爭環境變化，陳斌也時不時會跟前同事們聊起阿里“1+6+N”延伸出來的變化，“有聽說高德也在做酒旅業務，但飛豬就有這項業務，以前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飛豬與阿里其他業務之間的分合幾經周折，現在獨立成為“N”里包含的公司。在藍鯨財經同本地生活集團求證時，對方表示，高德的本地生活服務包括打車和酒旅均有服務商提供服務，“OTA這塊我們跟攜程、飛豬以及其他平臺都是合作伙伴”。

一定程度上，在“1+6+N”之后，各業務組織與公司獨立性的加強，導致了過去的集體意志轉變為了競合關系，該競爭時競爭、該合作時合作。

另一位阿里業務組織負責人此前曾對藍鯨財經表示，“原來是太過講究合作與站位，反而在面對外部競爭者時失去了狼性”，他表示現在大家分屬不同的業務集團，“肯定還會有合作，但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競爭，這個是很正常的”。

事實上，在“1+6+N”過程中，每個業務組織都在找尋最合適自身的位置。8月，釘釘從云智能集團獨立，成為阿里“N”公司之一。接近阿里的人士表示，釘釘一直都是阿里旗下的一個獨立業務，只是由阿里云智能事業群分管，但是業務獨立運營。而此次獨立出去對于云智能集團或者釘釘而言，都確定了一個更好的雙方位置感。

從阿里經濟體到“1+6+N”

“1+6+N”的調整毫無疑問在重塑阿里巴巴企業文化，過去業界和公眾熟悉的那種阿里色彩可能會略微褪去，但各業務組織以及公司的獨特氣質則會慢慢凸顯。

李旭是今年5月份剛入職阿里N公司的新人，他多少還是有些遺憾，在他入職時，阿里已經取消了新人入職需要去杭州接受阿里集中培訓的制度。

李旭所在的業務一直在小規模盈利當中，他與同事這段時間并不會討論蔡崇信履新的事情，一是不在淘天等核心業務，二是辦公點在北京也感受不到杭州總部的氣氛變化。他說，同事們只需要做好本職工作即可，沒有太多與其他阿里業務間的聯動。在“1+6+N”的逐步推進中，阿里內部不同業務組織間的協作不會再像先前那么深入。

8月份，淘天集團成立物流部的消息傳出，其主要職能是協調社會化物流公司等物流資源。這個消息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如果說先前淘寶、天貓的默認物流數據都要通過菜鳥，但以后可能就不是，雙方事實上成為了更市場化的甲方和乙方關系。

這種業務獨立性在“1+6+N”之后更加凸顯了。菜鳥依然會是淘天最重要的物流履約方，但并不是唯一，而菜鳥的上市之路也需要其去拓展更多的外部大客戶，向資本市場證明自身也有不完全依賴淘天的能力。

對比京東物流，在最新的財報中，2023上半年京東物流在京東之外的收入已占到其總收入的七成，菜鳥在未來也需要提高除阿里之外的收入來源占比。

這也就意味著，阿里“1+6+N”之后，內部打破大鍋飯，逐漸形成一個“市場經濟”模式，什么合作形式更符合本業務的發展，就會利用什么樣的合作形式，“各集團、公司只需要向自己的董事會負責，所以當內部碰見相同業務時，誰能卷過誰，誰就能脫穎而出”，一位阿里員工對藍鯨財經說到。

這位阿里員工說，以前阿里叫做一個經濟體，“從一張圖、一顆心、一場仗，到如今成為1+6+N，被拆分之后個業務組織要去獨自面對市場競爭，而不是先前在一個大阿里的經濟體之內”。

阿里此前將“1+6+N”視作生產關系的變革，而從變革后阿里發布的首份季度財報來看，這樣的生產關系變革或許已經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8月10日，阿里發布了自我變革后的2024財年第一季度（2023年4至6月）財報，總營收2341.6億元，同比增長14%，調整后凈利潤449.2億元，同比增長48%。其中，阿里核心業務淘天集團季度收入同比增長12%，6月淘寶App日均DAU達4.02億，MAU達8.87億，在電商類APP中均居第一。

盡管主流的方向是阿里各業務組織要獨立地面向市場進行競爭，但內部仍然有不少合作。藍鯨財經獲悉，今年紛紛將目標投向中小商戶的釘釘和1688雖分屬不同業務，未來也可能合作推出中小商戶的經營數字化產品。

于是回到這個命題，蔡崇信和吳泳銘這兩位阿里巴巴“老人”的履新，是否意味著一個新阿里時代的開啟？或許這不會立即就有答案。但對于這兩位阿里合伙人與管理團隊而言，當下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去推動旗下業務組織分別上市，去協調資源讓業務組織擁有更好的市場競爭力。

陳斌雖然已經離職，但還是希望阿里越改越好，“我還有一些股票，當然希望前東家市值再高一些”。在更大意義上，阿里作為中國互聯網經濟的代表企業，它曾經輸出過許多先進的管理經驗和企業文化，此次“1+6+N”變革備受關注，其后續發展如何，會影響很多互聯網公司在公司治理上的選擇，甚至影響中國的整個商業社會。

（文中陳斌、李旭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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