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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在機械制造和汽車制造領域,很多接受調查的企業決策制定者都認為,德國作為生產基地的吸引力將會繼續下降
作者: 馮迪凡
當價值創造的來源——供應鏈區位優勢正在發生改變時,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近幾個月來,在德國的公共討論空間中,有關德國的區位吸引力下降、非工業化加劇和外遷增多的討論在公開場合愈演愈烈,工業界選址壓力與日俱增。
由德勤和德國工商業界的重要代表機構——德國工業聯合會(BDI)等方面聯合進行調查的《2023年秋季供應鏈脈搏檢測》報告顯示,超過三分之二(67%)受訪德國企業已經進行搬遷,但迄今為止,搬遷僅限于零部件生產。
然而,受訪企業也表示,在未來兩三年內,多達三分之二的零部件生產以及近一半的預組裝、倉儲和一般生產都將遷往國外。
在調查中,特別是在機械制造和汽車制造領域,很多接受調查的企業決策制定者都認為,德國作為生產基地的吸引力將會繼續下降。
此前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預測顯示,作為歐洲經濟火車頭,預計德國是七國集團(G7)中唯一在2023年無法實現經濟增長的高度工業化國家。
在德國教學多年的德國柏林自由大學現代中國學院客座研究員、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國-歐盟經濟合作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史世偉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德國經濟目前出現不景氣問題的原因錯雜交織,簡單而言有幾點:其一,俄烏沖突后,地緣政治風險對德國能源密集型企業造成結構性打擊;其二,外需降低導致出口型企業不景氣;第三,人口老齡化導致技術勞工短缺,這個結構性難題也需要面對;其四,德國在吸引投資方面同其他國家相比并不算太突出,“一般如果不給特別大的補貼,人家也不會來建廠”。目前德國政府采取補貼、譬如出一半錢的方式來吸引外資建廠,例如近期有大的外資在德國開建芯片廠,就是這種模式。
史世偉補充道,德國制造業還是相對強大的,以傳統油車行業為例,也不會馬上一下子就衰落,就算是存在被新能源車替代,也還需要一段時間。
67%受訪企業一定程度外遷
如前所述,該報告是在BDI支持下,對108家來自德國的大型企業和中小型企業(SMEs)的供應鏈經理進行的調查,他們主要來自機械工程/工業產品、汽車、化工、建筑、運輸和物流等行業,其中83%的受訪者是大型企業的供應鏈經理,17%是中小型企業的供應鏈經理。
調查發現,45%受訪企業表示,預計德國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相比,作為工業基地的排名會持續落后。在核心行業——機械工程/工業產品和汽車行業中,持有這一看法的受訪企業高管比例已經高達65%,而在這些企業中,三分之二的人表示,德國的區位優勢會明顯下降。
他們表示,去其他國家投資的主要原因是能源安全和成本、較低的工資、更好的市場準入和增長,以及較少的官僚作風和監管。
也有企業表示德國吸引力會不變。譬如在化工、建筑、運輸以及物流行業,46%的受調查企業表示德國吸引力將保持不變,20%受訪企業認為德國吸引力會上升。
行動說明了德國企業的內心憂慮。總體上,67%的受訪企業已經對其價值鏈進行了中度到強度的轉移,主要集中在零部件生產部分。而且,越來越多的企業也在計劃將高附加值部分轉移到國外,比如預裝配和整體生產環節。
什么環節不會對外轉移?調查顯示,企業極少考慮向外轉移的環節包括采購、配套服務、研發以及管理、市場營銷和銷售。
日本國立政策研究大學院大學經濟學教授邢予青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全球價值鏈重構,也要考慮中間產品本身,如果存在一些外部因素(比如關稅),當一個產品通過邊境幾次,通過全球價值鏈的運作,其他國家進口的中間產品的成本也在上升,而由于全球價值鏈使得名義關稅被進一步放大,因此價值鏈運作的成本增加。
“當價值鏈運作成本增加以后,跨國公司就會重新布局了。” 邢予青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這就是為什么全球價值鏈戰略重構的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產出數據也證實了這一點。德國聯邦統計局11月7日公布的數據顯示,經季節和工作日調整后,9月德國工業產出環比下降1.4%,為連續第四個月環比下降。數據顯示,9月去除建筑業和能源業后,當月工業產出環比下降1.7%。
德國聯邦經濟和氣候保護部此前預計,德國工業經濟可能已在第三季度觸底,或將在今年底明年初開始逐步復蘇。
誰將從中受益
德國企業外遷,都去哪兒了?
調查顯示,大多數企業計劃從德國遷往其他歐盟國家,以及中國、印度和美國。調查中,已經開始從中國向其他亞洲國家、從亞洲向歐盟國家,以及從亞洲向美國轉移的企業占五分之一。
其中,吸引德國機械制造業和汽車制造業投資的主要是亞洲和美國。其他行業更多是轉向歐盟內其他國家。在歐盟國家里,投資轉向的目的地包括波蘭、羅馬尼亞和捷克。
在如何看待目前在全球進行的“補貼競賽”方面,大部分受訪企業都認為,德國將會輸給美國,有36%的受訪企業表示,德國應該在補貼方面采取更積極行動。
美國近年來在吸引制造業方面不遺余力。例如,2022年8月,美國總統拜登在白宮簽署《芯片和科學法案》。該法案對美本土芯片產業提供巨額補貼,并要求任何接受美方補貼的公司必須在美國本土制造芯片。
不過機械制造和汽車工業的受訪企業的關注點則側重在減少官僚主義、提供更有競爭力的能源價格,以及加大在教育、基礎設施和數字化領域的投資等方面。
調查顯示,德國企業繼續受到高商品價格/持續通貨膨脹(73%)和能源政策問題(67%)的影響。
同時,德國所推出的《供應鏈企業盡職調查法案》等監管要求的增加,還使企業需要付出的額外努力遠高于2023年春季。
10月,IMF更新了預測,稱由于嚴重通脹和制造業下滑影響,德國經濟預計今年將衰退0.5%,2024年實現復蘇并增長0.9%。IMF首席經濟學家古蘭沙(Pierre-Olivier Gourinchas)對此表示,德國強大的制造業非常耗能,同時貨幣政策的收緊和通脹的上升,也使投資相對疲軟。
史世偉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德國確實應該猛醒一下了。”
在他的研究中,史世偉發現,德國在研發等領域非常穩定,譬如多年來雖然研發投入增長不低,但是也不快。
“在近10年中,如果以歐洲國家做比較,英國的研發投入大大提高,存在‘一下振作起來’的力度。但德國作為一個工業產值位列全球前四強的國家,其研發投入雖然有所提升,但是增長也不快。”他表示,如果在大家都勻速增長的情況下,德國的位置還是比較穩的,但現在當其他國家通過政府促進、補貼等方式,大力推動科技研發時,企業的危機感就上來了,然而德國好像什么事情還都是按部就班的。
他補充道,德國的研發投入領域較為集中。在近20年中,德國的研發主要圍繞在機械制造、化工、工業電子等同汽車相關的環節;在面臨新能源車挑戰和疫情對經濟的影響之下,德國的豪車在中國不像以前那樣賣得動了,危機也就來了。
責任編輯:李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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