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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筆在2020年第二季度便確認的4600萬元收入,卻在年報審計時被審計機構“剔除”,中通國脈(603559.SH)扮靚財報的手段也隨之曝光。
去年6月,中通國脈從3家小公司手里購買一批蘋果、華為手機,轉手賣給北京精時瑞亨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精時瑞亨),通過這單生意凈賺701萬元。如果不是因為沒有實際入庫,這筆倒賣手機的生意將順利避免公司上市后年度凈利首虧。
日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得到相關線索并實地探訪精時瑞亨注冊地后看到,這是家名副其實的鐘表店。不過,精時瑞亨實控人向記者表示,公司目前主要是賣服務器、軟件,同時還是蘋果手機和電腦的代理商。
此前在回復上交所監管函時,從事通信技術服務、集成業務、IDC運營技術服務的中通國脈也承認,上述交易是沒有商業實質的貿易業務。
倒賣手機扮靚財報雖然落空,但是這場看似簡單的倒手貿易,上市公司卻自食合規“苦果”——701萬元“利潤”只有退款退貨才能平賬,但要把一年前賣出去的手機全都退貨卻并不容易。
4600萬蹊蹺手機倒賣生意指向鐘表店
在2020年年報披露后不久,中通國脈發布了一份關于前期會計差錯更正的公告。據稱,上市公司于2020年報審計時將當年6月與客戶精時瑞亨發生的貿易業務調出,該業務未獲得提貨單據,因此不符合收入確認條件,不予確認收入。針對該項業務,公司需對2020年半年度報告以及2020年第三季度報告進行更正。
上述業務主要影響中通國脈2020年第二季度的經營數據。其中,影響收入金額為-4670.14萬元,影響成本金額為-3969.14萬元。
這是一筆什么交易,緣何沒有得到年報審計機構認可?
在回復上交所問詢時,中通國脈曾表示,貿易業務對于公司而言是新的業務類型,公司對貿易業務單據的流轉環節考慮不夠周全,導致2020年半年報確認了部分收入,年末在自查時發現,上述業務合同約定的貨物交付環節為客戶方到指定的地點自提,相關環節并沒有貨物流轉物流單據,確認收入的關鍵資料缺失,因此公司在年末時對上半年已確認的收入予以沖回。
啟信寶信息顯示,精時瑞亨成立于2017年8月,注冊資本為1億元,公司經營范圍包括銷售鐘表、日用品、五金交電等。股權結構上,自然人蘇志獻持股90%、岳仙志持股10%,蘇志獻還擔任公司執行董事、經理職務。
近日,記者實地探訪精時瑞亨位于北京市朝陽區西大望路的注冊地。這是一家掛著亨得利名表服務中心招牌的店鋪,玻璃隔斷上也粘貼著“亨得利名表維修中心”的條幅。
據精時瑞亨工作人員稱,公司主營業務就是維修,“主要修手表或家里的鐘表,其他的很少”。
精時瑞亨注冊地大門上貼著“亨得利名表維修中心”的招牌
圖片來源:實習記者 林姿辰 攝
記者注意到,除了精時瑞亨外,蘇志獻投資的其它諸多企業也大多與鐘表行業相關。
再看中通國脈,其主營業務以通信技術服務、IDC運營技術服務為主。其中,通信技術服務包括通信網絡工程服務和通信網絡維護服務兩大類型,IDC運營技術服務包括IDC運營維護、IDC增值服務和軟件及系統集成業務。
可以看到,中通國脈的業務與鐘表行業毫無聯系。“公司向精時瑞亨銷售的產品主要為蘋果手機和華為手機。”在上交所追問下,中通國脈才道出這筆買賣的內容。
兩家與手機銷售毫不相干的企業做起了手機貿易,監管層也覺察出其中的蹊蹺。
上游發貨下游收單
倒手買賣為了啥?
今年5月下旬,《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精時瑞亨辦公室里見到了公司法定代表人兼實際控制人蘇志獻。
據蘇志獻所說,鐘表維修只是精時瑞亨當前業務的一小部分,公司目前主要是賣服務器、軟件,同時還是蘋果手機和電腦的代理商。
當時,蘇志獻稱,精時瑞亨之所以會找中通國脈購買服務器和電腦,原因是通過中通國脈向上游公司購買,能降低購買成本。
就在記者與蘇志獻會面幾天后,中通國脈于5月底收到了上交所下發的監管函,被要求說明與鐘表店精時瑞亨的交易內容,以及類似貿易業務的往來款項和商業實質。
據中通國脈回復監管函的內容,公司與精時瑞亨的交易屬于貿易業務,是非核心業務且不具有商業實質,即履行該合同“可有可無”,不會改變企業未來現金流量的風險、時間分布或金額。
記者注意到,在精時瑞亨之外,中通國脈還與至少六家下游公司有過貿易往來。與中通國脈和精時瑞亨的交易相比,和上述六家公司的業務除了能確認收入外,還有三大不同。
一是,從交易對象看,這些下游公司為貿易公司或科技公司,交易內容也是顯示器、鼠標、臺式機等與中通國脈主營業務協同性較強的業務。
二是,從收入看,這些業務總共為中通國脈貢獻了3857.02萬元的收入,不及中通國脈與精時瑞亨的交易金額4670.14萬元。
三是,從利潤率看,中通國脈與精時瑞亨的手機買賣利潤率約為17%,單看仍在商貿利潤率的正常范圍內,但中通國脈從其他貿易業務賺取的利潤比率不足8%,與倒賣手機的利潤率比相差一半不止。
為什么倒賣手機這么賺錢?是誰在向中通國脈供貨,打通了這條生意路線?中通國脈在回復交易所問詢函中披露,公司用以向精時瑞亨供貨的手機來自北京寶華泰安機電設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寶華泰安機電)、福建天邁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天邁科技)、福建倍思拓教育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倍思拓教育)。
公開資料顯示,寶華泰安機電是一家從事機電設備銷售的公司,而天邁科技的主營是“數字書畫與智能紙筆”,倍思拓教育的主營則是“教育軟件研發、信息技術的研發及技術服務等”。
機電設備和教育公司從事手機買賣?
今年8月,記者曾先后撥打了寶華泰安機電、天邁科技和倍思拓教育的公開電話。其中,天邁科技和倍思拓教育的電話均由同一個前臺接起,對方并未向記者說清兩家公司的關系,也沒有正面回復兩家公司與中通國脈的交易。
隨后,記者又聯系到一家受天邁科技委托的財務公司。該公司內部人員稱,天邁科技“大部分人現在都在國外那邊,基本都是交給我們零申報”。
寶華泰安機電法定代表人倪家鳳的一位親屬向記者表示,寶華泰安機電去年進了一批蘋果手機賣給中通國脈。他表示,自己不清楚寶華泰安機電的貨是發給中通國脈,還是直接發給了精時瑞亨。
該人士還透露,蘋果手機市場很熱,存在部分商家囤貨、炒價的亂象,但因為市場存在高需求,所以哪怕中間商賣一臺蘋果手機只賺十幾塊錢,都能獲得可觀的收益。而這也吸引了一些看起來與手機等科技產品關聯度不大的公司入局。
某種程度上,這從側面說明,中通國脈這種貿易“副業”存在很多潛在客戶,可能是一門油水不小的生意。
沒能扮靚財報
卻自食合規“苦果”
結合財務數據來看,這樁手機倒賣生意對上市公司影響不小。
貿易業務中沖回收入部分 圖片來源:監管函回復公告截圖
如果沒有剔除商品貿易現金流入4670.14萬元,以及現金流出3969.14萬元,中通國脈第二季度的營收約為2.01億元,凈利潤約為402萬元。而剔除上述業務后,中通國脈該季度的營收為1.54億元,凈利潤為-299.2萬元。
年度業績來看,剔除該筆商貿業務的收支后,中通國脈2020年共實現營業收入6.57億元,同比下降8%,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約虧損99.24萬元,同比下降105.87%,年度業績近十年來首次虧損。而若算上該筆手機買賣的701萬元的凈利潤,中通國脈可以避免虧損。
不過目前,“首虧”可能還不是中通國脈最頭疼的事情。
根據中通國脈的回復公告,公司已將形成收入成本部分全部沖回,但其他應付款仍掛賬701萬元,體現為沖回貿易業務形成的利潤,該部分其他應付款暫時無需支付。
這一說法與蘇志獻口中“難平的賬”相對應——如果精時瑞亨已經將所有手機出貨,701萬元如何退還?中通國脈無疑是自食“苦果”。
此外,記者注意到,中通國脈和精時瑞亨的交易不止目前已經剔除的發生在2020年6月的那一筆,另有一筆發生在2020年12月,形成其他應收款931.32萬元。值得注意的是,中通國脈在回復中承認這兩筆交易均無商業實質。
為進一步了解情況,記者曾于8月下旬撥打中通國脈證券事務部電話,但未獲正面回復。今日(9月26日),記者再次向中通國脈發去采訪郵件,但截至發稿暫未收到回復。
在回復上交所監管函“前期在單據不全的情況下確認收入是否表明公司內部控制存在較大缺陷及整改措施”問題時,中通國脈已經承認自身的貿易業務存在缺陷,并表示在2020年年底時已查錯改正,未來開展非主營業務前,將“充分評價該等業務與主營業務的協同性,盡量避免發生與主營業務協同性不強且存在風險敞口的其他非必要業務”。
在北京市盈科(廣州)律師事務所律師許義娜看來,中通國脈這種由其上游供貨商直接向其下游客戶送貨的交易模式沒有問題,某種情況下“票貨分離”在現代商業社會也是被允許且普遍存在的。如果公司是基于虛增銷售業績的目的,人為設計加入中間商買賣交易關系,從稅的角度看,并不會導致國家稅收損失,所以在稅收方面刑法沒有必要干涉。
但許義娜同時表示,人為設計加入中間商買賣交易關系,虛增業績,是否有其他的社會危害性,應具體視虛增銷售業績的最終的目的而定。對于上市公司而言,虛增業務規模,至少有影響其市場價值之嫌。
中通國脈北京分公司
圖片來源:實習記者 林姿辰 攝
上海明倫律師事務所王智斌則表示,因為沒有提貨單等憑證而無法確認(相關收入),進而該筆收入被剔除,只能說明上市公司在會計操作上欠缺規范,并不能和“財務造假”或“虛增業績”劃等號。
“上市公司具有信息披露義務,對財務報表的可信度要承擔更高的責任。為了避免審計疑問,更妥善的做法是把票、貨調整一致。”王智斌說道。
責任編輯:張書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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