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權轉讓“隱秘的角落”：網貸風險悄然轉向普通投資人

　　本報記者/蔣牧云/張榮旺/上海/北京報道

　　助貸機構正在扮演新角色，在成功撮合貸款后，助貸機構還可以幫放貸機構將借款人的債權進行多次的轉移，最后債權又以投資品的方式流向了普通投資者。

　　裁判文書網近日公布的一則追償權糾紛的民事判決書（2021遼1223民初275號）顯示，中信產業投資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信產業基金”）旗下的借貸撮合服務商——中騰信金融信息服務（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騰信”）所撮合的用戶債權正在被一家普通企業追償。

　　與此同時，中騰信的另一合作方麻袋財富（運營方：上海凱岸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則正在持續向企業以及個人投資者提供債權轉讓產品，投資標的正是中騰信撮合的借款債權。那么，這一產品的標的是否上述企業受讓的債權？

　　麻袋財富相關人員并未對上述問題給予《中國經營報》記者明確回復，只表示案例中的債權涉及到另一助貸平臺小花錢包，對此并不清楚，建議記者向客服詢問。其能夠明確的是，目前平臺正在轉讓的債權來自于此前的網貸存量業務。隨后記者分別向麻袋財富以及小花錢包的客服詢問，前者表示不清楚具體情況，后者則僅有線上人工服務，記者的詢問始終顯示處于排隊狀態。

　　債權流向普通投資者

　　根據判決書，借款人通過小花錢包（運營方：曉花（上海）互聯網科技有限公司）向銀行申請貸款。貸款發放當日，借款人將與深國融融資擔保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國融”）簽訂《委托保證合同》，深國融為借款人提供連帶保證責任擔保。在此案例中，借款人逾期并形成違約貸款。2020年7月4日，深國融代為清償了本息1.02萬元。半個月后，深國融出具《債權轉讓確認書》，將債權轉讓至中騰信。而中騰信又將債權轉讓至某科技公司，該科技公司再通過起訴向債務人追債。

　　這并非個例。記者根據裁判文書網了解到，有多家企業對中騰信、小花錢包的債權發起追償。包括上述的某科技公司在內，這部分企業并不具備不良資產處置牌照，僅在經營范圍中標注可以自有資金從事投資活動。那么，這些企業是通過什么渠道接觸到中騰信，并受讓了債權？

　　更值得注意的是，麻袋財富與下文將提到的小花錢包均為中信產業基金旗下，與中騰信屬于兄弟公司，三者各司其職，卻又互相關聯。中騰信通過獲客、風控、催收等方面，向另外兩個平臺賦能。其中，小花錢包為助貸平臺，麻袋財富早前為網貸平臺，目前已經不再推新業務。

　　記者在麻袋財富官網上看到，平臺仍有2款投資產品 “優定存”“優選投”，投資標的包含“小錢袋”“騰信寶”等網貸存量業務。其中，標注了歷史年化收益率5.2%的“優選投”鎖定期限為35天。記者根據投資記錄統計，5月25日一天中共有53.3萬元流入該產品?！皟灦ù妗眲t有35天期限至365天期共4類產品，投資人的投資熱情更甚，其中35天期的產品僅5月26日14點至24點大約半天的時間內，就有194.66萬元流入。

　　鑒于麻袋財富同時擁有個人、企業用戶，上述追償案例中的企業投資人是否就是通過“優定存”或“優選投”受讓了債權？對此，麻袋財富相關人員告訴記者，“優定存”“優選投”產品中包括了此前網貸的存量業務。平臺通過將投資方與債權進行配對，最終實現債權轉讓。此業務一方面有助于平穩壓降網貸規模，另一方面也滿足存量用戶的流動性需求。

　　不過，若投資標的中僅包含此前網貸的存量業務，那么上述追償案例中來自小花錢包的債權受讓又如何解釋？對此，上述相關人員建議記者撥打客服電話詢問。麻袋財富的客服向記者表示小花錢包的情況其并不清楚，而小花錢包的客服熱錢始終無法接通，記者向在線客服發起咨詢后，頁面也一直顯示在排隊狀態。

　　記者通過采訪了解到，目前也有其他助貸平臺將借款人的債權轉讓至保理公司后，又將個人消費貸的債權包裝成私募產品，向個人投資者出售。助貸公司究竟為何采取這一模式？又能帶來哪些好處？有業內人士表示，應收賬款的轉讓可以類比資產證券化，目的是為了合法融資，在這一過程中，應收賬款或者說金融資產的風險則被轉化至投資人。

　　對此，西南財經大學金融學院數字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陳文則向記者表示，選擇這一模式更多可能是為了解決放貸資質以及放貸的地域性問題。尤其在近期監管整治后，小貸等機構不得面向全國放貸。在上述模式中，首先通過銀行解決放貸資質的問題。

　　不過，銀行的不良資產必須通過AMC出表。陳文推測，這是引進了融資擔保或保理公司最重要的原因，即融擔或保理公司合理地受讓債權后，包裝為諸如金交所產品等，通過線上線下銷售可以讓普通投資者進行購買。

　　陳文進一步表示，在整個模式的最后一環，向企業或個人投資者募資的過程中，若通過私募形式則擁有一定的準入門檻；若通過線上銷售，則對投資人不進行準入設定或篩選，就可能存在一定的法律風險。

　　收益率不具參考價值

　　回到上述的追償案例中。債權通過層層轉讓，來到了普通投資人的手中。從投資人的角度考慮，這筆債權的風險幾何？債權在轉讓給投資人之前是否已經進行過催收呢？記者通過另一份近期公布的文書（2021浙0211刑初50號）了解到，中騰信確實做了貸后催收的工作，并且其將貸后管理外包，外包人員催收過程中存在不合規的情況，相關人員也因此被判刑。

　　詳細看文書中的情況，有多位外包的催收人員在催收中騰信所撮合的貸款過程中，對借款人的單位進行電話轟炸，并多次撥打舉報熱線、市政府熱線，對借款人進行惡意舉報，嚴重影響到借款人、借款人所在單位，以及借款人所在鄉政府的正常辦公。最終，多位催收人員被判犯尋釁滋事罪，判處有期徒刑11個月至13個月不等。

　　關于貸后管理的情況，上述相關人員告訴記者，債權的催收將會由中騰信進行，對于出現不合規的外包機構將會停止合作。比起傳統催收，目前更多是通過法催進行的。

　　一般而言，債權受讓的價格不會高于債權自身的金額，特別是債權在幾次轉讓后，受讓價格通常會逐漸下滑。同時可以想象的是，普通投資人的貸后管理能力一般都弱于金融機構或金融科技平臺。在追償案例中也可以看到，投資人最終選擇了法催手段。而助貸機構方面，即使已經進行過催收，最終依舊將債權出售，是否由于自身的催收效果不佳？目前信貸業內的催收究竟如何？

　　對此，個人負債金融法務專家劉亞偉表示，事實上，目前信貸行業中選擇外包催收的主體更多。對于機構而言，由于外包是按照收回資金的規模付款，無需額外人力、場地成本。另外也規避了自己的風險。

　　為何部分類似中騰信這樣的助貸機構會選擇主要通過法催來進行貸后管理？向日葵信用咨詢聯合創始人章程告訴記者，法催是最后不得已而為之。由于大部分逾期的債務人并非沒有還款意愿，而是缺乏還款能力，所以法催即使解決了還款意愿問題，也不能解決還款能力問題，并且，法催工作還需要額外投入訴訟成本。

　　中國并購公會信用管理專委會專家安光勇則向記者表示，法催對于還款意愿低、品質拙劣的群體幾乎不起作用。機構存在的另一個選擇就是放棄催收，通過這一方式來規避被催收人的極端行為，也讓催收人員集中精力在更有可能收回資金的群體，變相為企業帶來收益。

　　那么，上述債轉產品是否可以理解為，助貸方和催收方的中騰信放棄了這部分債權的貸后管理，將債權轉讓后，不僅可以收回資金，同時也將資產風險轉移？對此記者未收到正面回應。

　　記者還注意到，優選投、優定存標識了歷史年化收益率。其中優定存35天產品5.5%歷史年化收益率、95天產品6.5%歷史年化收益率、185天產品7.5%歷史年化收益率、365天產品8.5%歷史年化收益率。優選投則根據35至365天不同期限標有5.2%至8.2%的歷史年化收益率。然而，基于上述種種因素，以及宏觀背景的影響，該收益率是否還有參考價值？

　　對此，麻袋財富的相關人員表示，基于存量業務需平穩過渡的角度考慮，上述收益率不具備參考價值，主要是為了緩解流動性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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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