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驚現共享“汽車墳場” 車主坐等國家補貼

浙江驚現共享“汽車墳場” 車主坐等國家補貼
2020年01月07日 04:39 第一財經

  浙江驚現共享“汽車墳場” 車主坐等國家補貼

  成風

  [ 2019年,市面上存在的共享汽車平臺達119個之多。伴隨著急速的擴張,初期的共享汽車公司破產倒閉、用戶押金難退、拖欠員工工資的情況不時發生。 ]

  浙江嘉興萬民村的一片農田中停放著數百輛共享汽車。近日,第一財經記者親眼看見這些荒草叢中被棄置、無人看管的車輛時,產生觸目驚心之感。

  這些車輛絕大多數是2015年左右投放市場的汽車,隸屬于環球車享汽車租賃有限公司(下稱“環球車享”)。2018年底,環球車享開始把嘉興、上海、杭州損壞較嚴重的車輛運到萬民村。當地的村民稱其為“汽車墳場”。

  2019年11月,停放于萬民村公交車站附近農田里的共享汽車嚴重損壞,大燈里甚至灌滿了泥土。環球車享相關人士表示,這些是不適于繼續運營的車輛,暫時集中擺放,是為了等待報廢或做二手車處置。

  除了嘉興,浙江杭州、桐廬,以及山東、重慶等地出現類似的共享汽車“墳場”。部分被閑置的車輛出廠才兩年時間,目測外觀尚好,為什么也被擱置起來?

  某共享出行公司高層李楊一語道破天機:“共享出行虧得很厲害,但是拿到補貼要滿足2年或者行駛2萬公里的條件,與其讓車輛到處跑,不如放起來等到拿到補貼就把車輛報廢。”

  汽車“墳場”只是共享出行行業諸多問題的冰山一角,研究機構預測共享出行市場規模高達300億~500億元/年,但迄今為止沒有一家共享汽車公司實現全面盈利。2017年起,友友用車、EZZY、麻瓜出行、car2go等公司相繼停止運營或倒閉。而處于頭部的環球車享、首汽約車也在持續收縮網點數量。

  “共享出行的動機一開始是不單純的,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承接主機廠的新能源汽車庫存,到目前為止盈利模式也沒有找到。”李楊說道。

  盈利模型失效

  共享汽車的本質為汽車分時租賃,理論上它的客單價低于傳統汽車租賃公司,但是車輛周轉率高,因此盈利前景明確。

  現實情況卻并非如此。首汽約車某區域負責人王震告訴第一財經記者,公司內部曾做過一個盈利模型,在投入400輛售價約為7萬元的奇瑞EQ前提下,每個用戶單次使用3個小時或行駛約40公里,平均每輛車每天使用4單以上,這400輛才能實現盈利。

  但實際上,共享汽車的集中使用時段為早晚交通高峰期,晚上10點以后使用率非常低,大量時間是閑置的。

  王震解釋說,共享汽車的成本主要分為車輛購置費用、停車場租賃費用、保險費用、運營人員費用、電費、清潔費,以及二手車殘值損失的費用,按照400輛奇瑞EQ運力、3年折舊攤銷計算,每個月的成本就是58萬元。首汽約車還聘用了大量服務外包人員,負責給車輛充電和洗車,平均每個人要負責15輛車。

  “很多人喜歡去掰雨刮器、后視鏡,有的人甚至把整輛車的座椅都拆走,但是我們報案的話,金額低于5000元的很難追回來。”王震說,該城市每個月的汽車修理費就要將近4萬~5萬元。

  2019年,首汽約車在武漢試點“放開行”活動,該活動的內容之一是下個用戶為上個用戶交停車費,結果因為用戶將車開到停車費較貴的區域后,都不愿意為上個用戶承擔停車費,導致車輛一直停放,首汽約車不得不自己來承擔這筆費用。

  另一項隱性的成本是車輛違章費用,2015~2017年,王震負責的一個分公司處理違章扣分和罰款的費用達140多萬元。

  “說起來我們是可以追溯到車輛的使用人,但追溯的成本可能比我們自己處理的成本還要高。”王震說。

  王震認為,網約車和共享汽車最大的區別在于人,網約車可以通過對司機的管理來減少風險和成本,但共享汽車難以做到這一點。

  王震稱,多地出現共享汽車“墳場”,是因為各家公司運營持續虧損,“與其我讓它在路上跑,我要花錢維護,還不如放在田地里面,等牌照掛滿3年,拿到國家和地方補貼,就把車輛報廢掉。” 王震如是說。

  第一財經記者了解到,2019年3月26日,財政部、工業和信息化部、科技部及發展改革委簽發的《關于進一步完善新能源汽車推廣應用財政補貼政策的通知》規定要求,政策發布后銷售上牌的有運營里程要求的車輛,從注冊登記日起2年內運行不滿足2萬公里的不予補助。

  在實際執行的時候,新能源車主機廠與共享出行公司會結成某種利益關系,共享出行公司在車輛購置的時候,跟主機廠簽了大客戶協議,必須幫助后者達到拿國補、地補的年限和公里數;此外,共享出行公司有時候會提前更新運營車輛,他們會去跟主機廠談置換,也要承諾達到后者拿到補貼的條件,對方才肯跟它做置換。

  環球車享一位負責人李彬還反映,新能源汽車殘值低、維修成本高,種種不利因素使得新能源汽車并不適合做分時租賃。以奇瑞EQ為例,該款車補貼完之后是6.98萬元,3年的殘值是車價的20%左右,而同期的燃油車殘值大約能有60%。此外,換一個電池包的費用是6萬~7萬元,相當于買一輛新車的價格。

  李彬同時表示,環球車享正在實施收縮策略,即城市覆蓋面和網點數量減少,以降低運營成本;全國范圍內,環球車享實現盈利的城市屈指可數,盈利性較好的是福建沙縣,原因之一是當地交給代理商來運營,代理商比起直營在控制成本上更有優勢,且當地車輛使用環境相對寬松,減少違章等額外的成本支出。

  共享汽車死亡潮

  共享汽車誕生于共享經濟的大浪潮之下,2013年7月,上海國際汽車城集團和同濟大學等機構創辦的EVCARD,成為中國首個共享汽車公司。此后新的共享汽車公司如雨后春筍般快速涌現。

  從投資人背景看,可以分為車企、互聯網公司以及汽車租賃公司等幾大派系。2019年,市面上存在的共享汽車平臺達119個之多。

  伴隨著急速的擴張,初期的共享汽車公司破產倒閉、用戶押金難退、拖欠員工工資的情況不時發生。

  成立于2014年3月的友友用車是最早倒下的共享汽車公司,友友用車的前身為“友友租車”,主營業務為電動車分時租賃。2017年,友友用車宣布破產倒閉,其創始團隊成員亓立明解釋原因是車、人、充電等成本居高不下,盈利遙遙無期。

  2018年,宣布停止服務或倒閉的共享汽車公司劇增。2018年1月,名為“途寬易”的廣州共享汽車平臺被曝出拖欠500多名用戶數十萬元押金的消息。2018年5月,麻瓜出行宣布由于公司業務戰略調整而停止服務。2018年6月,中冠共享汽車在進入山東濟南僅1年后就停止服務,多名用戶反映押金難退,客服電話無人接聽。

  2019年6月,戴姆勒旗下的共享汽車品牌car2go宣布,將于2019年6月30日正式結束在中國市場的汽車分時租賃運營業務,并已提前啟動押金和賬戶余額的退還程序。

  2019年下半年,多名用戶因押金退還問題向法院起訴北京途歌科技有限公司(下稱“途歌”),北京市海淀區法院執行局的回復是:途歌名下涉案數量眾多,但該公司沒有登記在冊的房產和車輛,銀行卡賬戶也沒有剩余可控金額,所以無財產可供執行。啟信寶數據顯示,途歌的失信信息36條,被執行信息128條,作為被告共有28條立案信息。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共享汽車出行平臺超過100個,但根據易觀發布的2018年中國互聯網汽車分時租賃活躍用戶統計,行業排名第十的出行平臺一步用車活躍用戶數僅為3.1萬人,這意味著排名低于一步用車的90多個共享汽車出行平臺活躍用戶數更低。

  與此同時,資本市場對共享汽車的態度由追捧轉向觀望。前瞻產業研究院的報告指出, 2018年中國共享經濟投融資規模為469.42億元,較上年同比下降55.91%。

  共享汽車究竟出路在何方?李楊提出,將新能源車轉換為燃油車可以改變虧損的現狀,因為燃油車的使用效率、養護成本、殘值、人員投入成本相比起純電動車有更大的優勢。

  小鵬汽車創始人何小鵬曾表示,雖然中國新能源乘用車銷量過去幾年快速增長,但是個人消費者在新能源乘用車總銷量中的占比僅兩成左右,近八成新能源乘用車被賣給了網約車公司和共享汽車出行公司。

  這解釋了中國新能源汽車虛熱,也解釋了共享汽車全行業性困境的來源。

  (文中李楊、李彬、王震均為化名)

責任編輯:張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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